风景画的投影只出现了不到两秒就消失了。

    在那之后，秦澈又试了一下，发现这座圣都里，果然存在着神秘的屏蔽机制。

    除了刚才的“我超”不在系统识别范围内，没有触发变更以外，只要说出那些不文明的词语，自己的声音就会被其他声音盖过，脏话直接变成其他词汇。

    傻X变成了傻宝。

    卧槽变成了What'sup。

    确切的说，发声的并不是自己，而是隐藏在投影中的什么东西。

    “到底什么情况啊？”克劳迪亚已经懵了：“我们是进了什么游戏不成？”

    “全息投影模拟城市。”秦澈看向窗外宽阔的街道：“这地方估计是被超级计算机控制了。”

    他很清楚，自己看到的这幅画面只是伪装，真正的“圣都”肯定不会这么光鲜亮丽，很可能比钢之城还黑。

    从秦澈得到的情报来看，能制造出这种级别投影的设备，只有传说中的“造梦机”。

    ——这座诡异的城市，难道真的是造梦机的试验场？

    “不是吧，什么组织能做到这种事儿？”

    克劳迪亚还是不太信：“能造出这种玩意儿的机构，完全可以控制整座钢之城了！”

    “试试就知道了。”秦澈笑了笑。

    根据他多年的经验，建造了这种“文明城市”的组织，很可能不允许居民讨论自己，简单来说就是有名讳。

    既然如此，只要测试一下屏蔽词，或许就能得知对方的身份：

    “永恒电力集团。”秦澈说。

    他的腔调低沉，吐字清晰，没有任何被屏蔽的迹象。

    “财阀联合会。”

    意识到这两个词都没被屏蔽，秦澈继续尝试其他关键词：

    “沙漠风暴财团。”

    “钢之魂基因改造公司。”

    “托格先生，托格军工厂。”

    “科罗德企业。亨特.科罗德。凡妮莎。”

    “鲨县饮食连锁。”

    “极野家。”

    ……

    他把各种可能成为幕后黑手的财阀试了个遍，结果全都没能触发屏蔽字。

    既然这些词都是可以正常发音的，也就是说，在圣都里允许讨论这些财阀。他们是幕后黑手的可能性，顿时降低了许多。

    除了这些大资本家以外，还有什么可能的黑幕么？

    秦澈思索片刻，回想起骗术师提供的情报，缓缓开口：“梅——”

    屏蔽词系统突然启动，把他脱口而出的“梅菲斯特娱乐”消音了。

    “您在说什么？”克劳迪亚纳闷的问：“怎么光张嘴没声音？”

    “我说没——，——”

    秦澈又试了一次，还是说不出这个词。

    他又试了一下“司马睿”这个名字，结果依旧无法发出声音。

    这个消音速度奇快，立竿见影，像无形的黑色圆球粗暴的塞进他嘴里，说完之后又立刻消失无踪。

    “原来名讳是这个啊。”秦澈笑了笑。

    “您在说什么谜语？”克劳迪亚还在困惑。

    “我大概知道这里是谁建造的了。”秦澈解释道：“这就告诉你。”

    说完，他在克劳迪亚的内置键盘上输入了一串文字。

    屏蔽系统可以屏蔽掉发音，却无法阻止手部动作。

    在秦澈对着儿媳一阵输入之后，克劳迪亚总算是明白过来了：“原来是——干的？”

    意识到自己也无法说出那个名字，克劳迪亚在车载投影屏幕上显示出那个名字，结果出现在秦澈眼前的是一片马赛克。

    “这东西还能和谐视觉的么？”

    “真是太傻宝了，过分了啊！”克劳迪亚骂了起来。

    不过，正所谓上有政策下有对策，穿越前就对这一套非常了解的秦澈，根本不用思考就直接有了办法：

    “我们用‘小梅’代替公司名，‘小司’代替总裁的名字。”

    “好主意！”

    克劳迪亚立马表示赞同：“那我们现在是不是要去搞小梅？”

    “主要目标是找到菲利叶.桃乐丝和沙暴的——。”

    “傻宝的什么？”克劳迪亚问。

    ——连“圣女”这个词也被屏蔽了？

    “不是傻宝，是沙暴的——”秦澈又试了一次，还是无法说出那个词。

    “这两个有什么区别？谐音梗要扣钱的！”克劳迪亚快吐了。

    “别急，先进去看看。”秦澈握住方向盘：“走起。”

    克劳迪亚沿街驶入圣都，警觉的查看四周。

    街道两边整齐的排列着玻璃幕墙的楼房，目测地面上有二十层，外壳是细长的流线型，造型极具科技感。

    每栋楼的大小尺寸完全一致，看着像是克隆出来的，排列的也非常整齐，如同摆满了棋子的棋盘，被交错的街道切成整齐的方格。

    最恐怖的是，就连楼前面的树木和草地的外形都完全一致，仔细观察一下就能发现，甚至连树上的虫子和花丛里的苍蝇都完美复刻了。

    “好家伙，复制粘贴啊这是。”

    看着窗外的画面，秦澈感慨道：“如果真是个游戏，建模师肯定得被开除。”

    “的确，太偷工减料了。”克劳迪亚发出声音：“实在是垃——花。”

    她扬声器里的“垃圾”二字，被和谐成了“拉花”。

    越野车从街道上缓缓驶过，秦澈观察着街边的路人。

    和钢之城贫民窟那些生不如死的穷鬼比起来，这里的居民倒是非常快乐。

    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笑容，眼里有光走路带风，一个个都非常开心。

    ——唯一的问题是，这些人都像是从复制中心批量生产的。

    他们身上都穿着灰扑扑的衣服，头戴蓝帽子，不管男女都留短发，脸型也是完全一致，根本认不出谁是谁。

    “这也太……那个了吧。”克劳迪亚斟酌了一会儿措辞，还是没想出该怎么形容：“和钢之城简直是两个极端啊！”

    “有一说一，确实。”秦澈点头。

    钢之城那边各种妖魔鬼怪满天飞，圣都则是所有人都完全一致。

    “个性”这种东西，在这座沙漠圣地中似乎完全不存在。

    如果说钢之城是混乱的聚合体，圣都就是彻底的秩序象征。

    这两个地方的状况，倒是正好对应了“混沌秩序教派”的名字。

    啪！

    一声脆响，纸质的花瓣四处飘散，几条大红布从楼顶垂下，上面用白字写着刺眼的大标语：

    感恩节就要到了，对辐射女神献上敬意吧！

    看到标语的内容，街上的路人突然亢奋起来，一个个都突然对着标语开始鞠躬：

    “伟大的辐射女神，赐予我们永恒的快乐！”

    “感恩，必须感恩！”

    “是女神让我们从苦海中解脱！”

    看着他们魔怔的动作，克劳迪亚评论道：“这些人可真够逆天的。”

    “逆天倒不至于，只不过是两种控制方式罢了，说不上谁好谁坏。”秦澈笑道。

    对于这座秩序井然，人人心怀感恩的圣都，他是完全懒得评价，只想赶紧找到圣女和菲利叶.桃乐丝，然后赶紧离开这个鬼地方。

    事实上，从某种意义上说，圣都的居民才是真正的“乐子人”。

    这些人恨不得一天二十四小时面露笑容，快乐甚至传染到了秦澈这边，光是看着就令他也不禁扬起嘴角。

    对于贫民来说，与其在钢之城受苦，来这里享福倒也不错。

    不过在秦澈看来，这样的城市……实在是太无聊了。

    毕竟，他从出生开始就不是什么好鸟，一直都属于比较离经叛道的那种，对集体主义没有半点兴趣，只想自己玩个痛快。

    而且，还有个更重要的原因：

    “都是人类也太没意思了吧？”秦澈叹了口气。

    “啊？”克劳迪亚一时没听懂。

    “人类的XP，怎么能被束缚在人类身上？”

    秦澈靠在儿媳柔软的座椅上，目光投向窗外蔚蓝的天空：“你要知道，人类文明之所以能崛起，正是因为这个物种拥有无限的可能性。”

    “有人喜欢和异性来一场纯纯的恋爱，有人喜欢和同性进行深刻的交流。有人喜欢柔弱绵软不会反抗的小动物，有人喜欢刚劲挺拔表皮粗糙的树木。有人喜欢火热有力的机械，有人喜欢冰冷柔软的触手……”

    说到这里，秦澈的音调陡然抬高，进入慷慨激昂模式：“人类的无限可能性，正是文明发展的关键！如果把这份可能性全部扼杀，只留下完全一致的‘复制人’，人类还有什么希望可言？”

    听了教主的演讲，克劳迪亚沉默了一会儿，终于发出声音：

    “有理有据，令人信服。但是！差分机是我的。”

    “跟长辈抢媳妇是吧？”秦澈皱眉：“我儿子尸骨未寒，你就这么对待他？”

    “什么尸骨未寒啊，都凉了五年了好吧！”

    克劳迪亚急了：“我当初为了救他什么招都用上了，最后还给他坏了孩子，不光是仁至义尽了，仁义还溢出了不少，要说报恩也应该是您对我报恩才对！”

    “孩子出生了？”秦澈问。

    “还没！”

    “你还怀着死去丈夫的孩子，就出轨其他的机器人？”秦澈一声长叹：“世风日下，人心不古。”

    “什么人心不古，我本来就不是人好吧！”

    克劳迪亚的声音听起来快吐血了，只可惜越野车没有吐血这个功能：“公公您这实在是不讲理，人类和差分机怎么可能有结果？再说差分机是男的，当不了您的媳妇！”

    “你怎么能假定他的性别？”秦澈惊了：“这是刻板的性别印象，我要举报！”

    话音刚落，车窗外突然响起轻轻的敲击声。

    刚才的对话像是触发了某种机制，一个身穿黑衣手握警棍，肩膀挂着七道杠臂章的男人，瞬间出现在克劳迪亚身边。

    那男人的脸被宽檐帽阴影覆盖，只留下阴森的剪影，低着头发出冰冷的声音：

    “你的举报内容是？”

    意识到自己刚才随口说出的“举报”触发了NPC，秦澈赶紧摆手：“阿sir，我是在开玩笑。”

    “没有举报内容？”黑衣人依旧低着头。

    “没有。”

    虽说秦澈这边已经解释了，对方却没有走人的意思：“你刚到圣都是吧，不合规的地方太多了，赶紧整改。”

    “哪里不合规了？”这次提问的是克劳迪亚。

    黑衣人抬起带着手套的右手，指向秦澈的脑袋：“首先，头发太长，扣一分。”

    “奇装异服，扣一分。”

    “没车牌，扣十二分。”

    “车上违规安装机械臂，扣一分。”

    “车会说话，扣五分。”

    “现在你的分数是负八，你有十分钟的整改时间，否则将会被关进禁闭室。”那男人说着转身离开。

    目送对方的身影消失，克劳迪亚又绷不住了：

    “What'sup，这个傻宝，真当自己是大爷？”

    “低调点。”秦澈笑道：“我们不是来打架的。”

    “可是这……”克劳迪亚还是有些不服气：“要我拆掉机械臂和发声装置是不可能的！”

    “确实，我也不想理发。”秦澈若有所思的看向窗外：“你记下来时的路线了么？”

    “当然。”

    “原路返回吧，先准备一下再说。”

    身为初来乍到的“外地人”，自己目前实在是过于显眼，根本没办法进行调查。

    要在这种状态下找到藏在城里的人，完全是不可能的任务。

    更操蛋的是，这会儿自己还被圣都的执法者盯上了。

    很显然，现在赶紧撤退才是正确的选择。不过……

    “好，我早就想走了。”

    克劳迪亚说着调了个头，正要加速的时候，却看到街边那些被复制出来的路人，一个个全都停住脚步。

    然后，他们的脑袋同时转了过来，齐刷刷的把目光投向坐在车里的秦澈。

    这些人的脸上依旧挂着开心的笑意，在此刻却显得格外的骇人。

    更恐怖的是，他们只有脑袋在动，身体完全没有动作。有几个本来背对着秦澈的家伙，脑袋直接往后拧了一百八十度，属实是令人毛骨悚然。

    看到这匪夷所思的画面，就连秦澈也不禁发出诧异的声音：

    “我超，猫头鹰！”

    “不行了，这地方太吓人了！”克劳迪亚猛地加速：“坐稳了，我要一口气冲出去！”

    越野车的引擎爆发出狂暴的轰鸣，载着教主往圣都外面狂飙。

    在二人跑路的同时，原本蔚蓝的天空突然化为危险的红色，刺耳的警笛声响彻云端：

    “发现入侵者，以辐射女神的名义，别让他们跑了！”

    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