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人议论纷纷。

    陆怀安已经说到结尾部分：“非常感谢大家百忙之中抽出宝贵的时间来……”

    伴随着他后面几个词，又是放响了一连串的鞭炮。

    舞龙的先出场，围着整个晒谷坪绕了一大圈。

    今年一整年，各家各户都开始有了点盈余。

    大家腰包鼓了，也没以前那么抠唆，村长组织大家出钱，把晒谷坪重整了一下。

    周边立了白色的围栏扶手，就不会像去年一样，有人看舞狮，被挤得掉下了田梗。

    村长好热闹，还给整了一个国旗立在最东边，有空就升一升国旗，喇叭一放，还真有点那意思。

    此时此刻，红旗飘扬，舞龙队从人群中穿梭而过，舞狮队不甘其后，一路纵跃，三两下就跳上了立好的木桩。

    果果哇地一声，眼睛亮晶晶的。

    她踮起脚尖，努力地往前看：“他们蹦上去子，蹦上去了！”

    小朵儿跟在她后边，一个劲儿地跳：“姐姐姐姐，我看不到！”

    “哎呀，你太矮了啦！”果果琢磨了一下，拉拉崔二：“崔叔叔！你能帮我扛着我妹妹吗？”

    没法子，她爸爸也要发表讲话，没有在这边呀！

    崔二懵了两秒，有些迟疑：“啊？怎么扛？”

    扛水泥他倒是会……

    见他答应了，果果很高兴，一把将小朵儿拉过来，指挥着：“你蹲下来一点！”

    小朵儿打蛇爬棍上，很快就爬到了他肩膀上，坐稳，高兴地拍手：“哇，好高好高！”

    “……”

    万万没想到，居然是这样的扛。

    见她两手都松开了，吓得崔二赶紧一把抓住她的腿：“小心！别撒手啊喂！”

    这场面太热闹了，怕有人贩子混水摸鱼，村里都是安排了小伙轮流巡视的。

    但是陆怀安考虑再三，还是没有让儿子女儿过来。

    毕竟他们现在还太小了，这又是鞭炮又是烟花的，还有屁儿蹦，怕吓着他们。

    吓着了沈妈又得给他们喊魂，一边拍床一边喊，还真有点尴尬。

    沈妈也不乐意去，觉得那动静太吵吵了，她年纪大了，经不得闹腾。

    正好，夫妻俩就自己回了村。

    此时落了座，一桌子全是熟识的。

    萧明志身边的，正是他媳妇，姜小梅。

    虽然听说过很多次，但这其实真的是陆怀安第一次见她本人。

    乍一看到，陆怀安都有些惊到。

    当时萧明志怎么说的来着？

    朴素，不爱打扮，有些害羞，畏缩不够大气。

    可是此时伴他坐着的女子，脊背挺直，穿着一件墨绿色绒面旗袍，外面裹了件长毛披肩，那可真是，要身段有身段，要气质有气质。

    面容也柔和，就那么坐着不说话，都有种兰花幽雅的气息。

    沈如芸听着他们寒喧，抿着唇笑了。

    等他重新落了座，才低声靠近了些：“惊艳不？”

    “的确不错。”陆怀安低头看了她一眼，还是觉得她的好看：“你的也不错。”

    沈如芸今天也是穿的旗袍，选的是靛青色，缠枝扣，镶了圈细细的金边，精致又典雅，素净又高贵。

    “那当然。”沈如芸跟他闹惯了，一点不谦虚：“都是我们一起想的样式和颜色呢！”

    “冷不？”

    就是出门前瞧着了她这装扮，陆怀安才特地叫人多准备了几个火盆。

    都是精炭，一点烟没有。

    塞在桌子底下，红通通的，浑身都发热。

    沈如芸甚至有时候会觉得烤得腿烫得疼，悄悄变换姿势换一边烤。

    听了这话，她直接摇头：“一点都不冷的，我里面还有绒和棉花。”

    旗袍有夹层，只是面料用的好，看着不是很厚，其实挺暖和。

    脚刚好烤着了，一点都不冷。

    桌子上最显眼的当然还是杀猪菜，也有些平日里不常见的吃食。

    这都是为了待客，特地留着的。

    说起这个菜，沈茂实倒是想起个事儿，起身走过去找陆怀安。

    “安哥，我前儿送货的时候，跑的有些远，我在他们那见着了一个好东西。”

    边上有些吵，陆怀安只能凑近些，耳朵递过去：“啥？你说什么东西？”

    这事也不好当着人面，沈茂实只得努力压低声音：“我回去给你说！”

    “哎，行。”

    他们这一桌是主桌，特别大，坐的都是有些名头的。

    在人群里，着实显眼。

    原先那些太太们，之前还在四下里找，这时看到了萧明志，下意识往他边上看。

    “哦哟，领导这回带了个好不错的女人喂。”

    另一位太太循着视线看了一眼，立刻惊讶地掩唇：“呀，真的呢，竟然带了个这般漂亮的……哦，也许是妹妹呢？”

    怕自己说错话，隔墙有耳，她几乎是拐了个大急弯，才把话头拉回来。

    说话间，刚好萧明志伸手夹了一筷子菜，很自然地放到了女伴碗里。

    “我的天，哎哟，这可真是……”

    一群人对视一眼，都是一脸看好戏的模样。

    他们从前还说，这萧明志也太死板了。

    俗话说的好，升官发财死老婆，实乃男人三大喜事。

    结果萧明志呢？

    人送上门的女人还不要，天天死守那黄脸婆子。

    油盐不进的，跟块铁板一样，特别不好打交道。

    还当他当真高风亮节，没想到，原来是眼光高啊！

    当看到那女子还侧身过去，跟沈如芸说话，很亲密的样子。

    众人顿时就懂了。

    各自交换了一个意味深长的视线，她们瞬间就明白了。

    难怪陆怀安事业做得风生水起，难怪萧明志明里暗里为他保驾护航。

    原来是枕边风吹的好呀！

    有人喝了口可乐，忍不住忿忿：“我之前介绍的明明也不差呀！”

    “可别提啦。”友人斜睨她一眼，抬抬下巴：“喏，跟她能比么？”

    先前只是想他们关系去了，这会子确认了女子的身份后，她仔细盯着看了两眼。

    “确实还不错啦，但这脸也就一般般。”为了以示自己不是在酸，她努力强调着：“跟那村姑也没好多少啊，脸型是差不多的。”

    嗯？

    众人原先只看了身形衣裳，脸没细看。

    这会子看得久了，忽然也察觉到了哪里不大对。

    岂止是像啊，仔细看，感觉就一个模子里头出来的。

    眉眼简直一样，就是眼前这个，比姜小梅也漂亮太多了。

    皮肤白了，光滑了，还化了点妆，头发也烫卷了，显得很精神。

    “总不至于……”

    双胞胎都没这么大的区别吧，这打扮也太不一样了。

    姜小梅倒是没察觉什么，她一边吃东西，一边跟沈如芸低声地说着话。

    “从前我都不敢来这种场合。”

    听了这话，沈如芸直接就笑了：“你瞧，这来了也没老虎吃你。”

    被她逗的笑了，姜小梅点了点头：“确实，没我想的吓人。”

    总感觉她一出来就会被人耻笑，会让丈夫跟着蒙羞，教人看不起。

    可是现在，她就这么坐在这儿，也有人看她，但都是带着善意的眼神。

    有些，甚至有些谄媚。

    原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嘛！

    她想着沈如芸说过的话，努力地挺直脊背。

    不一会，果然有人上前搭话。

    这些太太都是跟着人来的，她们丈夫跟萧明志陆怀安说话，她们就自然而然地走到沈如芸她们这边。

    虽然不好明目张胆地打量姜小梅，但时不时地，总会瞟一两眼。

    沈如芸起了身，落落大方地给她们介绍。

    “啊，我们认识的，认识的。”

    “对对，萧太太，我们很熟……见过的。”

    姜小梅牢记沈如芸说过的，只说普通话，不知道说什么就微笑，点头。

    进退得宜，萧明志原本还分了些心，怕她当众出丑又缩回壳里头。

    没想到，这次有沈如芸带着，他媳妇的表现当真是不错。

    相比于从前，那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了。

    果然他的想法是对的，萧明志自得地想。

    但他也知道，妻子的巨大变化，很大一部分得益于沈如芸。

    他待陆怀安便更加亲近了几分。

    周围的人全是人精，哪有看不出来的。

    当下，敬陆怀安酒的人就更多了。

    这种场合，要是喝醉了，闹出难堪才是搞笑。

    陆怀安来者不拒，但都不全喝，只是碰下杯喝一小口，然后就拉着人热情地聊天。

    这般态度做出来了，别人也不好说什么。

    真要有那不懂眼色的，非要跟他干杯，旁边沈茂实钱叔几个可都等着呢。

    一张这嘴，立刻就拉过去，灌得人事不醒。

    看丢的是谁的脸。

    吃到一半，萧明志他们就撤了。

    太晚了，这边离市里还是挺远的，他们得趁早回去。

    反正后面也没什么事了，不过是放放电影。

    村里人爱看这个，他们都看厌了。

    陆怀安一路把人送到村口，转身时看到了沈茂实，才突然想起来：“哎，对了，茂哥，你刚才席上找我，想说什么来着？”

    “啊？”沈茂实懵了，自己都忘了。

    顿了半晌，他才一拍脑袋：“哦，你说那事啊！我其实是想找你说来着……”

    最近，他接的活都是长途，跑的有些远。

    他们这边还只是冷，北边有些地儿都下雪了。

    想着人家这肯定没菜吃了是不是？

    可他们不，有些人就整了个什么大棚。

    “我觉着吧，挺不错的，他们搞出来这冷的天都有新鲜菜吃呢！”

    沈茂实回想起来，都有些淌口水：“我就给他们买了些这个塑料，听说他们是按一栋一栋来算的，就搞些竹条啊，一撑起来，哎嘿，里头暖和了，菜就会长了。”

    “这个……”陆怀安按了按额角，心里觉得有些搞头：“我现在头有点晕，这样，茂哥，明天你找我一下，我们再把这事细细说一说。”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