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这么快吧。

    龚皓还挺意外的：“难道柯益川真给了？”

    “给了。”陆怀安如此这般，把事情一说，龚皓都乐了：“行吧，算他还有点脑子。”

    把这钱付了之后，柯益川也没打算吃个哑巴亏。

    他状似无意地，把这事透露了出去。

    活动是他组织的，他的初心是想给大家一个福利。

    但总部给的预算没这么多，为了让大家都舒服，他自掏腰包填上了这个空。

    这是何等的情怀！

    一时之间，倒是将柯益川吹的天上有地下无的，许多工人都以柯益川这般的厂长为荣。

    柯益川虽然出了这钱，但他的目的好歹还是达到了。

    连着上了几天报纸不说，街头巷尾都在说他有钱。

    “到底是外国人，真的有钱啊。”

    柯益川没把这些闲言碎语放在眼里，他现在最在乎的是工厂。

    他砸下几十万，去博一个名头，为的就是让厂子在苍岚县以及整个省，甚至全国，都打出点名气来。

    可万万没想到的是，名声是有了，却反而带来了负作用。

    钟万都没有想过，自己居然会被这传说中的柯厂长找上门来。

    他打电话给陆怀安的时候，陆怀安刚从冰箱厂巡视完回来。

    “怎么了？”陆怀安皱了皱眉，这两天，钟万打电话过来的频率似乎有点太高了？

    钟万这回没说别的，开门见山地：“柯益川来找我了。”

    找他？

    陆怀安都以为自己听错了，迟疑地道：“确定是找你？”

    他安排的人，应该不会出差错才对。

    就算出了差错，柯益川真的查出点什么东西，也该是找他陆怀安啊。

    怎么柯益川会跑去找钟万呢：“找你做什么的？”

    钟万说起来，也有些不敢置信：“他找我……说想让我接手莱迪的厂房建设。”

    厂房？陆怀安微微蹙眉，沉吟道：“他好像之前已经换过一个工程队了？”

    “对。”这个钟万还给他说过，所以他才非常惊讶：“当时我都懵了呀！”

    不过柯益川也没必要拿这事儿哄他，钟万觉得这事应该不会有假：“他说因为他上了报纸，工程队这边消极怠工，逼着他加钱。”

    照他们的说法，这个工程，他们拿的钱非常少。

    之前也就罢了，因为没跟外国人打过交道，他们也没敢喊高价。

    可现在柯益川都上报纸了，都接了几个大订单了，甚至连提成都给了三十万出去。

    ——其中二十万还是柯益川自己掏的钱。

    照他们的话说，那就是：“你都这么有钱了，还在乎这么点吗？”

    可是柯益川不想给，他觉得这事一旦开了这么个头，后边他也就做不下去了。

    万一这次给了，下次他们又撂挑子呢？

    所以他想来想去，决定直接换掉。

    可苍岚县就这么大，临时想找到合适的工程队也不容易。

    选来选去的，他看上了给陆怀安搞电器城的钟万。

    一来呢，既然都能让陆怀安这个人精看上，钟万肯定有他的过人之处。

    二来，他琢磨着，越是小啰啰，越是难伺候，反而是这些有着正规公司的，相处起来可能还轻省些。

    吃过两次亏，他真的受教了。

    陆怀安静静地听完，哦了一声：“你是怎么想的呢？”

    “这个。”钟万有些迟疑。

    要搁他自己说的话，他其实是不大乐意接的。

    毕竟商坪大道这边他调了一大半的人手过去，他经常是苍岚商河南坪三边跑。

    基本上就没得一天空闲的。

    也亏得是之前沈斌他们跟着做了这么久，让电器城的工程基本都上了正轨，现在做的都没什么难度。

    他剩下的这些人，才将将够用。

    如果再接一个工程，他的人真的不一定够。

    万一哪个环节出点差错，他怕得头都得揪秃了。

    可是，钟万又有些迟疑：“他给了三倍……”

    他真的不想接，可是柯益川给的真的太多了。

    若是真的接下了这个工程，那可真的是半年不开张，开张吃半年。

    陆怀安沉吟片刻，叹了口气：“你认识简彦军和聂满吗？”

    怎么突然说起别人了？

    钟万都愣住了，有些没反应过来，下意识就想说不认识。

    可话到嘴边，又怔住了：好像，这俩名还真有点耳熟。

    他想起点什么，伸手拿起随手搁在边上的报纸。

    好家伙。

    这俩人还被照了相，胸戴大红花，捧着那大牌子咧着嘴笑，笑容格外的憨。

    下边就写了他们的名字：简彦军同志获得十万元奖励……聂满同志……

    钟万啊了一声，原来是他们呀：“认，认识！报纸上印着呢！哈哈，长得还挺……喜庆！”

    “嗯。”陆怀安也没准备说别的，点到为止：“我也认识。”

    什，什么意思来的？

    陆怀安轻轻挂了电话，钟万都懵掉了。

    想来想去，联想到陆怀安从前干过的事，他忽然就灵光一闪，明白了陆怀安的意思。

    半晌，他一拍大腿：“哎哟我草。”

    好家伙，敢情柯益川神不知鬼不觉地被陆怀安坑了一大笔呐！

    他仔细一想，顿时感觉汗毛直竖。

    说不得这柯益川就是知道了这个事，又不敢找陆怀安麻烦，绕了个圈来坑他。

    这工程做下来，可不是二十万能了事的，万一他后边不给钱，让他去找陆怀安咋办？

    到时人家借口都是现成的：当初陆怀安找我借了二十万，剩下的资金你找他要呗！

    可他能找陆怀安吗？当然不能的！

    陆怀安于他有大恩的，他不找他，这钱就得他自己出了。

    想到那个夹在中间，左右不是人的场景，钟万生生出了一身冷汗。

    钟万立马打起了退堂鼓。

    等到柯益川再来寻他，钟万一脸正气凛然地拒绝了他：“我接不了。”

    怎么接不了呢？柯益川急了，他没想到居然有人能拒绝得了这般诱惑：“我可以加钱！”

    还加！

    三倍都已经很可怕了，他居然还敢加！

    钟万更加认定这里头绝对有猫腻，死都不答应：“不行，我答应了陆厂长，这里的工程没完工，我抽不出时间的。”

    算算时间，若是要等得电器城完工了才能开始建他们厂的话……

    黄花菜都凉了。

    几经劝说，柯益川嘴都磨破皮了钟万也没松口。

    最后，柯益川只得依依不舍的走了。

    与人说起，他也颇为感叹：“这陆厂长，驭人之术确有高招啊！”

    哪怕只是一个合作商，居然也能对他如此忠诚。

    真真是少见得很。

    而往深处里想，区区一个工程队队长都能对陆怀安如此忠诚，更何况其他？

    原本想从诺亚分厂挖些人的，柯益川想了想，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算了，本就跟陆怀安闹了不愉快，现在收手好歹还只是有过龃龉，真要闹起来，强龙不压地头蛇，他讨不了好。

    拉不来钟万，他只能退而求其次地找了当地另一个工程队。

    可是不管怎么看，就是感觉不如钟万。

    “他们的工地都是很整齐的。”

    “他们的钢筋扎出来都很扎实……”

    “他们的……”

    什么都要比对着电器城的来。

    柯益川算了笔账，他给的钱可比电器城的高多了，要求跟电器城一样的质量没毛病吧？

    可是，工人们很不吃他这一套。

    私底下怨言颇多。

    “他喜欢他们的工程队就找人家去呗！”

    “就是，处处看不上我们，找我们做什么！”

    “他看不上我们，别人也看不上他！”

    柯益川越说，他们就越消极。

    他们越消极，柯益川就越生气。

    恶性循环。

    陆怀安得知钟万拒绝后，也只是付之一笑，没太在意。

    倒是龚皓听说了，还有些惊讶：“钟万……倒是不蠢哈。”

    真不错，陆怀安没看错人！

    陆怀安嗯了一声，笑了笑：“他能力还是有的。”

    既然他懂味儿，后边的合作也就能继续了。

    “我怎么听说，这阵子，柯益川接连换了好几批工程队？”

    是么？陆怀安皱了皱眉，他倒没留神：“这几天我天天都有饭局，唔，累，倒没留意这个。”

    既然他不知道，龚皓就给他说了：“好像是柯益川总喜欢夸别人吧，反正工人们都不乐意干。”

    工程做不好，柯益川不肯给钱。

    可工程队也觉得自己冤枉，平日里头都做得好好的，就这柯厂长，天天爱到工地瞎晃悠。

    你说你好好一个大老板，天天往鸡蛋里头挑骨头做什么。

    工人不乐意干，他们还不愿意接呢。

    反正天底下活多的是，现在引进外资企业，到处有工程接，他们也不是非得巴着他柯益川。

    于是有的还好好说一声，有的直接拿了钱跑路。

    柯益川最离谱的时候，一星期往派出所跑了三回。

    “……无语。”陆怀安觉得这人脑子大概有几分是瓦特了。

    “但他说，这在他们国外是正常的。”龚皓摊手，也笑了：“拿国外的行事风格，来国内投资，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

    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

    可惜，柯益川不懂。

    “他想立足，还得慢慢适应这变化。”陆怀安摇摇头，说起了另一个事情：“苍岚分厂怎么样了？出货率怎么样。”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