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他不上这个当，陈翊之冷冷地道：“问题肯定是有，不过得看是谁的问题。”

    算是不软不硬地顶了回来，洪柯丞连忙把人拉回身后，说是他不懂事。

    不懂事？

    “想不到……郭总还喜欢用童工。”陈翊之笑了一声，却没再说什么，转头看机器去了。

    啥，啥意思？

    郭奇开都懵了两秒，他没用过童工啊。

    一转念，哦，刚洪柯丞说人不懂事，敢情不懂事的都是孩子……

    丢人现眼，郭奇开连忙让那人下去了。

    这边陈翊之他们已经再次拆开了一台新机器。

    正在陈翊之准备上手的时候，陆怀安平静地道：“你闭上眼睛。”

    嗯？闭上眼睛是什么操作？

    众人正疑惑呢，就看到陈翊之真的闭上了眼睛。

    他伸出手，从最顶端摸过去。

    “这颗螺丝被动过，这块板子换掉了……这里，掉了一颗螺帽，还有这……”

    洪柯丞都被惊住了，半晌才道：“你，你莫不是偷偷睁眼了？”

    “呵。”陆怀安抬手，扯了扯自己的领带。

    结果还没拉下来，旁边就有记者递上了自己的带子：“嘿，这是我绑东西的带子……”

    贼结实！绝对密不透风！

    这等神奇的事情，他们绝对要看啊！

    不仅要看，而且必须拍下来，这发出去，绝对是一篇文采内容绝佳的通稿。

    陈翊之接过来之后，给自己系紧，继续往下摸：“这里，有划痕，会影响性能……这个地方，多了一个螺帽，这里，拧太紧了。”

    越听，郭奇开额角的冷汗就越多。

    这个人，莫不是在机器里装了东西的？

    怎么每一处，都这么清楚？

    眼看着陈翊之把整台机器摸完了，众人再次望过来，他有些遭不住：“你，这又看我干嘛，刚才他之前没系带子，鬼知道他说的真的假的，去看那个！对，看污水处理设备！”

    这么大一个大家伙，总不能陈翊之还知道吧？

    一听这话，陆怀安都差点笑了。

    这可真的是，撞陈翊之手里了。

    要知道，这套污水处理设备，从开始到结尾，全程都是陈翊之经手的。

    只差没抱着睡过了！

    果然，陈翊之被人拉过去之后，蒙着眼睛都能清清楚楚地说出这台设备哪里不对。

    甚至还能明确地指出，哪些零件被人换过，哪些零件有问题。

    这，怎么可能呢？

    郭奇开真的怀疑人生了，他在陈翊之面前挥了挥手：“你，你啥情况啊这是？可不能信口开河的吧？这是检查，陆总，你们咋这般儿戏？”

    “哦，这其实不算什么的。”陈翊之却截了话头，诚恳地道：“对每件产品都如自己身上的骨头一样，如数家珍，是每个工程师的基础，这只能突显出我们的本事啊，怎么会是儿戏呢？”

    如数家珍……

    是基础？

    郭奇开都要气笑了，冷嗤道：“我倒没听说过谁有这本事的，今天倒真是想开开眼界了，陈工既然这么说，那想必，其他工程师也是可以的咯？”

    说着，他目光在人群中搜寻。

    看啊看的，他顿住了目光。

    瞧瞧他看到了什么？

    哈，一个女人！

    郭奇开这一下是真的笑了，指着任小萱道：“难不成，她也会？”

    淡淡瞥了他一眼，陆怀安闭上了嘴。

    算了，他自己找死，随他去吧。

    陈翊之也没想到，这郭奇开如此本事。

    挑谁不好，居然挑中了任小萱。

    一脸平静的任小萱走出来，诚恳地道：“我或许没什么本事……但这种基础我还是会的。”

    她也蒙了眼，过去慢慢摸索。

    其实她上前的时候，陈翊之还是有点点担心的。

    毕竟她来得迟，这套设备上线的时候，任小萱都还没来他们实验室呢。

    现在突然让她上，还真不一定能行……

    任小萱却神色从容，她和陈翊之不一样，报不这些问题。

    因此，她说更简单更直白一些：她报，全是数值。

    随着一大串的数字从她嘴里念出来，所有人都懵了。

    尤其是郭奇开，连忙喊停：“你这……说的什么玩意儿呢！”

    “郭，郭总……”

    却是洪柯丞拦了他，脸色涨得通红：“她，她报的是这些零件的原始数值。”

    比陈翊之更厉害一些，而且准度颇高。

    “……”这一下，所有人都不说话了。

    “不是。”郭奇开都愣了几秒，缓了缓才道：“我们先前讨论的是什么？是这批设备有问题，对不对？它是质量问题，啊，我不是说你们不厉害，对吧，我是想说，你们这样的行为，是在捣乱，知道吧，我们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放在设备上面，不是让你们演出戏，整这些个……花里胡俏的。”

    只差没说：别演了！

    陈翊之嗯了一声，点点头：“郭总说的很对，可是，我们不是在演，更不是在玩，我报和我同事报的，都是这些设备出厂的正常值。”

    顿了顿，他才诚恳地道：“我们都是有防仿标志的。”

    防仿标志？

    “什么意思？这是怎么个意思，啊？”郭奇开立马像受了侮辱一样，嚷嚷开了：“敢情，我花了这么大价钱买的机器，到你嘴里就成了假冒伪劣的垃圾了呗？你是这个意思吗？”

    陈翊之笑了一声：“当然不是，我的意思是，你买的这批设备，它是正常的，这批货出厂时也确实是正常的，但是后面被人动了手脚。”

    这一下，郭奇开更加来劲了：“那你这是什么意思！嗯？你怀疑我？我难不成，自己搞坏，来冤枉你？这样做我有什么好处！？我至于吗？我跟你们又……”

    陆怀安抬起手，平静地道：“说这些没有意义。”

    他看向了陈翊之，让他直接说结果：“你告诉郭总，我们是怎么防伪的。”

    “我们的每个零件，都有一个标记。”陈翊之看着郭奇开，诚恳地道：“出厂时，我们的这个标记，都是经过了拍照检测的，您这边的所有设备，我们全都有档案记载。”

    每个标记，都清清楚楚。

    而现在，这些标记有的没了，有的磨损了。

    最重要的是，他们封边时的标记，很明显的，在他们来之前就没了。

    这是一种特殊的防伪标志，并没有特地去说过。

    “事实上。”陈翊之诚恳地道：“这在我们来说，其实是一种保修的检验方式。”

    还能这样的？

    记者们都挺惊奇的，纷纷问他：“是说如果被擅自拆开，就不包保修吗？”

    “是的。”陈翊之看了旁边一眼后，沉静地道：“毕竟被人拆开后，我们没办法确定里面的零件是否是原装零件了。”

    郭奇开脸色一僵，这明显就是在瞅他了。

    偏他还没法怼回去的，毕竟人也没直说不是。

    记者们简直要笑死，看着郭奇开卡在半道上不去下不来的窘样，差点笑出了声。

    等大家笑得差不多了，陆怀安才慢慢地道：“我们的零件，都是统一的标准，次品瑕疵品，都是不出库的，所以像这种……产品，是绝对不可能出库的。”

    “那你们现在就是不承认喽？”郭奇开没好气地道。

    陆怀安沉吟片刻，诚恳地看着他：“我们出库前，每台设备都是有拍照的，翊之。”

    一旁的陈翊之打开背包，里边厚厚一叠文件。

    拿出来递给陆怀安，陈翊之还搁旁边讲解着：“这些呢，我们每个零件都是有拍到并且有记录的，这也是为了方便以后我们自己进行检修，现在我们只需要進行核對一遍，就能知道問题到底出在哪里了。”

    郭奇开万万没想到，他们真的有这些资料。

    瞅着这些文件，打开后里面居然全都是图片，他心里咯噔一声。

    完了。

    很明显的，陆怀安他们有备而来。

    “可是，這么多设备的……你们全拍下……”郭奇开咽了口唾沫，着实不能理解：“那得多少地方来放这些东西啊。”

    陈翊之很体贴地给他解释着：“哦，我们有好几个仓库，专门放这些资料的，而且，找起来也好找，每台机器都是有特殊编号的，我们按照编码查就行。”

    既然是这样的话，那就不用看了。

    郭奇开沉着脸，却也不好阻拦。

    最终，陈翊之这边得出结论：“我们指出来的地方，全都是后期磨损和被替换了的。”

    “这个情况……”陆怀安神色冷了下来，看向郭奇开：“郭总，您是不是该解释解释？”

    记者们纷纷掉头看过来，全都在拍郭奇开。

    郭奇开掌心冷汗涔涔。

    他知道，今天要是圆不过去，他怕是要走到头了。

    “是我干的。”

    一道声音从后边传来。

    所有人顿时循声望过去。

    陆怀安一顿：居然是之前被喝退的年轻工程师。

    他走上前来，平静地道：“我拿了回扣，想把你们的产品换成另一家公司的，可是领导一直不同意，我就想着，搞点小动作，让他觉得你们质量不好，就可以换成我拿了回扣的那家了。”

    “……”所有人都懵了。

    这真的……

    陈翊之神色一沉，和陆怀安交换了一个眼神：替死鬼。

    可惜了，明明刚才都快把郭奇开逼上绝境了的。

    可是郭奇开已经反应过来，一巴掌扇他脸上，痛心疾首地道：“你怎么能做出这种事！”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