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陆怀安也是一早就过来了，但到底还是没有陈翊之早。

    看着他们一步步将设备组装起来，他心里也是挺激动的。

    尤其是陈翊之拿着最核心的零件过来后，所有人都下意识紧张地看着他。

    这么多人盯着，陈翊之心理压力还是蛮大的。

    但是，他安装的手却特别稳。

    前所未有的稳。

    全部安装完毕后，他站到了陆怀安身边。

    所有人退后，开始通电，按下开关。

    熟悉的嗡鸣声响起，伴随着每一个关卡的悦耳的提示音。

    “我这里，没有问题。”

    “我这里也没有问题。”

    “我这里……”

    全部通过之后，再直接试一次机。

    处理完的污水经过检测，和他们以前的机器一样好，没有任何差异。

    按下了开关，机器很快又平息下来。

    无事发生。

    所有人都轻轻地松了一口气。

    短暂的寂静过后，车间里爆发出惊天动地的欢呼声。

    “成功了！”

    “我们成功了！”

    有人激动得眼眶发红，有人抚摸着机器久久无法言语。

    只有陈翊之，看着这台设备，心中感慨万千。

    说到底，还是他无能。

    如果他能再厉害一点，兴许就不需要王工他们付出这么大的代价，才把这套机器弄回来。

    这一次能这样，那下一次呢？

    遇到难题，难道又让王工他们去弄吗？

    陈翊之握紧拳头，暗暗下定了决心。

    “好了，大家都收拾一下，最近都辛苦了，今天咱们不醉不归。”

    陆怀安一招呼，所有人都走了出去。

    他们的设备再次上线，众人惊奇地发现，设备还是原来的模样，价格却比原来低了一些。

    而且，新安集团现在也敢接大订单了。

    不像原来那样，抠抠搜搜地，每月还搞什么限量。

    陈翊之放话出来，非常豪迈地：“要多少，有多少！”

    只要肯掏钱，就没有他们造不出来的！

    知道国内的情况后，张正奇还特地打了电话回来：“那，后面怎么办呢？”

    人逢喜事精神爽。

    陆怀安听着，声音也挺愉悦：“这套设备非常成功，你这趟送货，把王工他们一起带回来吧，隐蔽点就行。”

    左右也没什么关系了，这套设备都已经到了他们厂里，国外难不成还能抢回去？

    他们的目标达成了，王工他们也不需要再留在国外苦苦等候了。

    “好的。”

    张正奇把事情一说，还跟李佩霖讨论着要怎么才能不明显地把人全部带回去。

    要找什么样的理由呢？

    让工厂开除他们？那恐怕就，只能让王工他们来个什么大的误操作，然后让李佩霖一怒之下，把他们全部开除了。

    “这太明显了。”李佩霖听得都想笑，摇摇头：“不行，这样真不行。”

    俩人正嘀嘀咕咕地讨论着，王工敲了敲门。

    “进来。”

    张正奇坐直身体，李佩霖和颜悦色地问他有什么事。

    在桌前坐下，王工有些迟疑地：“那个……”

    他面带犹豫，吞吞吐吐地，似乎有难言之隐。

    李佩霖想了想，就明白过来，微笑着道：“关于你们回国的事情，陆总已经跟我们说了，我们现在就是在考虑，这一次张总回国的时候，让你们一起回去。”

    能让王工这么为难，又不得不硬着头皮来的，无外乎就是这件事了。

    也确实，拖了这么久了，又有这么大的贡献，本就该送他们回国。

    可是，让他们意外的是，王工眉头紧皱：“不，我不是为这事……不，我也是为这事来的。”

    李佩霖挑眉，有些迟疑地：“我知道，这样回去，对你们确实有点不公平，但是你放心，就只是回国的这一程有些艰苦，等回了国，陆总这边已经在准备欢迎仪式，到时候从码头，直接是车接车送的。”

    “不，不是。”这一下，王工说话就利索多了：“我不是因为这个。”

    不是这个？

    李佩霖这一下是真的奇了怪了：“那是因为什么呢？”

    还能因为什么？他已经想不出来了。

    王工深吸一口气，心一横：“我不想回国。”

    “啊？”

    “哦不，不是，我的意思是……”

    好不容易，他们把事情捋明白了。

    原来，这一次的成功，虽然让他们松了一口气，却也让他们看到了新的希望。

    原来这样，是真的可行的。

    “我们就在想着……如果这样可行的话，污水处理设备可以这样，那其他的呢？”

    “所以，我们想回国吗？当然想的。”

    没有谁会不想回国，他们的亲人，他们的家都在那里。

    可是，他们不能就这么回去。

    眼看着一条崭新的道路已经展现在眼前，成功已经唾手可及，这个时候，让他们放弃……

    真的，太难了。

    “而且一下子开除我们这么多人，不一样很明显吗？”

    李佩霖和张正奇对视一眼，这就是他们刚才在讨论的事情……

    看出他们的想法，王工笑了一下：“所以我们想了很久，还是觉得……留一半人吧。”

    不全部回去，他们这批人，分成两趟。

    一半被开除的话，虽然动作有点大，但好歹不是那么明显。

    只要他们理由找的足，对外也有说辞的。

    剩下的一半，则留在厂里。

    国内需要些什么技术，他们可以学，可以教。

    “如此一来，我们便能缩短国内与国外的这些差距。”

    不再需要从零开始，他们可以在现有的基础上往上攀登。

    虽然现下不一定能迎头赶上，但只要他们坚持下去，总有一天，这些差距会慢慢被抹平的。

    “至少，现在我们已经成功了一次，不是吗？”

    王工神色诚恳，虽然略显紧张，但那股真诚，是真的清晰明确。

    “这……”

    李佩霖沉默了。

    凭良心说，这的确是个好办法。

    这一半人先回去，留下的人继续搞研究。

    正好他厂里现在换了新机器，哦，当然了，他厂里现在留下的，还是原来那台。

    可别人不知道啊，理由都现成的，直接说这批人弄坏了新的机器，怒发冲冠，直接把人开除就行。

    也正好，顺道可以搞台别的设备来，陈翊之他们后面要研究啥，他们就进什么。

    陈翊之他们努力地往上爬，他们在国外就给些往上的推力。

    必然能够事半功倍。

    这的确是双赢的大好事，可是真要摸着良心说话，李佩霖有些点不下这头。

    这些工程师们，在国内真的有非常美好的前程啊。

    而且这一次，他们贡献如此大，回国后，陆怀安绝对不会轻慢他们，肯定会给予极其丰厚的薪酬，前程一片光明。

    可他们如果继续留在这里，为了不引起别人的注意，他们势必只能继续从事现在的岗位。

    而一个工程师最好的年华，就这么浪费在车间，浪费在最普通的岗位上，他真的为之惋惜。

    王工显然明白他的顾虑，垂眸抠了一下手指，有些羞涩地笑了：“您也不用为我们担心，我们都想好了，他们这一批回去，会说服厂里其他人，很快，就会有新的一批人，来顶上我们的职位。”

    如此一来，循环就能成功的建立起来。

    只是让王工比较窘迫的是，这样说出来，显得有些不好意思。

    毕竟，他们也不是如此的大公无私，完全不考虑自身的。

    “这样就对了。”李佩霖神色平静地点点头，反而对此表示了肯定：“就不该万事都考虑大公无私。”

    每个人都是有家庭的，让他们大公无私做奉献，却一点好处不给，那岂不是光让马儿跑，却又不让马儿吃草？

    这样是压迫。

    就像他当初一样，满门心思想着帮助山里的孩子们。

    自以为两袖清风德高望重，可是陆怀安却一语点醒了他。

    以他的本事，教书仅能助几人，可当他离开山里，凭自己的能力去帮助山里的学校。

    其效果，相差岂止百倍。

    王工听了之后，若有所思，但神情倒确实放松了不少。

    “这样吧，你的想法呢，我已经明白了，但是最终决定……我得问一下陆总。”

    这么大的事情，李佩霖也不好一人独断。

    “哦，明白的明白的。”

    转头李佩霖就把这个事情，告诉了陆怀安：“你觉得，可行吗？”

    最近陆怀安正忙着一起准备迎接王工他们的回归。

    乍一听到这个消息，他都沉默了。

    真的不是他想不想的问题，实在是……

    “李老师，我真的……受之有愧。”

    他何德何能，能让王工他们如此付出……

    虽然他们目标远大，不是为了他才做出的这个决定，可是他们做出这么大的牺牲，最终获益者却是他。

    李佩霖轻声一笑，心里反倒沉静下来：“其实，怀安你不必如此自谦。”

    在国内，能将企业做到如此规模的，举国上下不超过百个。

    但能有陆怀安这般胸怀，为人坦荡实诚，赚的钱干干净净的，却真的屈指可数。

    最终，俩人还是商定下来。

    用王工的办法，先送一批工程师回来。

    等交换一批出去后，再等一个合适的时机，把王工他们换回来。

    陈翊之听说后，也颇为动容：“正好啊，我们现在就遇到了瓶颈！让李总他们换我们这套设备吧！跟我们研究一个方向！”

    旁边的师弟听了，翻了个白眼儿：“你哪哪都是瓶颈。”

    “……”陈翊之被堵得无话可说。

    陆怀安轻声一笑，点点头：“那行吧，回头我跟他说说。”

    张正奇回来的时候，就把这批工程师都带了回来。

    从武海港口这边上的车，一路都是最高规格待遇。

    陆怀安亲自接待的，一一握手，感谢他们的辛苦付出。

    本来在武海安排了酒店的，但他们归心似箭，都不想在当地停留，便连忙往南坪赶。

    南坪这边也早都安排妥当了，他们的家人都在工厂里面等着。

    车子一到，所有人便都热切地迎了上来。

    那场面，可真的是敲锣打鼓，鞭炮喧天。

    有路过的还奇怪呢，纷纷询问什么事儿弄这么热闹。

    “我们的大功臣回来啦！”

    “这是我们的大功臣！”

    “那肯定得热闹，必须热闹，哈哈哈！”

    “哥几个今儿可得好好喝几杯了……”

    只说是大功臣，具体说是什么功，却又个个都闭嘴不言，笑而不语。

    这着实让人心里奇怪得很，偏偏还追问不出原因。

    只能眼巴巴地看着，人又是戴红花，又是领奖状的。

    陆怀安亲自给颁的奖，一个都没落下。

    不仅如此，还给他们每人安排了大酒店这边的房间，让他们好好休息。

    “晚上是接风宴，后面会给你们安排职位，这几天你们先好好休整一下，实在是辛苦了，大家的付出，集团永远都会记得的。”

    具体的付出，不好直接说出来，但是，所有人都能听出来，陆怀安言语中的凝重与认真。

    这，便已经足够了。

    工程师们个个都感动不已，真的，有陆怀安这话，他们一切的付出，便都是值得的！

    晚上的接风宴，每个人都兴奋不已。

    说起这次的设备，运行得如何如何成功，所有人都非常激动。

    “现在这些设备都已经投入使用了，我们的污水处理设备国产化，彻底成功了……”

    －－－－－－题外话－－－－－－

    写惯了三千一章，多出来的这七百字，好艰难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