骑士大厅中的气氛再次变得微妙起来。

    葛瑞丝夫人的质疑可以说是碰触到了问题的关键。

    虽然众人心里都明白，枢机主教图尔南斯不可能自作主张地去谋害一位公爵，这背后肯定是少不了教皇格里高瑞的指使，但是，如果无法证明这一点的话，北境宣战的正义性方面就会受到极大的削弱。

    凡事都要讲究一个“名正言顺”，尤其是在如今这个关键时刻。

    一旦教皇矢口否认，将所有的罪责都推到图尔南斯头上，而北境这边又拿不出有力的证据，那舆论的压力顷刻间就会全部集中到北境这边。

    到那时，圣希尔德家族即便强行将北境领主们都拉上了战车，但又该怎么去说服北境领民以及其他各方势力，争取他们的支持呢？

    加西亚侯爵显然也意识到这个问题的严重性，紧锁着眉头，沉默不语。

    柯林却微微一笑，道：“葛瑞丝夫人，对于您的疑问，有个人比我们更有资格来回答。”

    葛瑞丝夫人眉头一挑，道：“谁？”

    “阿佳妮大主教。”柯林笑着吐出了一个名字，随即在众人惊诧的目光中，朝门口的守卫点了点头。

    没多久，就见一身白色牧师袍的阿佳妮大主教，迈着娉婷袅娜的步伐，缓缓走进骑士大厅。

    葛瑞丝夫人忽然想到这位北境大主教在事发后的第一时间，在凛冬城中心教堂前的那句引发了轩然大波的言论，她当时以为是这位大主教在猝不及防之下的失言之语，但现在看来，恐怕是早有预谋！

    但让葛瑞丝夫人想不通的是，这位在教会身居高职，而且据说还是教皇亲信的大主教，怎么会在这样的情况下，突然倒戈支持圣希尔德家族？

    在众人惊讶且疑惑的目光中，阿佳妮缓缓来到台前，向柯林和加西亚侯爵躬身一礼。

    加西亚侯爵显然没有料到这一幕，忍不住用惊讶的目光看着柯林，似乎在问——

    你小子到底还有多少底牌？

    柯林轻咳两声，对面前的阿佳妮问道：“阿佳妮大主教，有关圣希尔德公爵被谋害一事，请您向在座的北境领主们解释一下吧。”

    “是。”阿佳妮应了一声，随即转过身来，面向众人，将教皇如何在薇拉的洗礼仪式上偷偷给她施下神术，又如何安排枢机主教图尔南斯来到凛冬城，阴谋算计薇拉和柯林一事的经过都讲述了一遍。

    她的声音柔柔弱弱，但在一众北境领主耳朵里，却犹如平地惊雷。

    北境大主教叛变了！

    虽然不知道柯林是怎么说动阿佳妮背叛教皇的，但她的证词却能够给教皇造成致命一击！

    “格里高瑞的所作所为让我极为失望，但为了不让吾主的荣光被这样的伪信徒所玷污，我必须站出来，揭露他的真实面目。

    我在此宣布，与格里高瑞彻底划清界限，并号召所有吾主真正的信徒一起声讨格里高瑞！”

    阿佳妮大义凛然的声音在厅中回荡，震得一众北境领主脑袋都晕晕乎乎的。

    他们忽然惊喜地意识到，如果有了阿佳妮大主教的证词，那圣希尔德家族在舆论上就彻底占了上风，他们也可以借此来争取治下领民们的支持了。

    这样一来，胜利的把握就立刻大了许多。

    然而，让他们更加惊喜的还在后面。

    就见阿佳妮再次转身，面向柯林，恭声道：

    “尊敬的北境守护者，安格列伯爵，我为圣希尔德公爵的遭遇感到万分遗憾，对于她的不幸，我也有一定的责任，毕竟我没能及时阻止图尔南斯……”

    “阿佳妮大主教，您不必自责。”柯林摆摆手，打断道，“我明白您的难处，也知道你很难去阻止教皇和枢机主教的阴谋。”

    “感谢您的理解。”阿佳妮微曲双膝，款款一礼，随后道，“为了表示我的歉意，也为了表达我对圣希尔德家族的支持，更为了维护吾主的荣光，我在此宣布，将北境教区未来一年的什一税尽数捐赠给各位领主，以褒奖他们为了维护吾主荣光所做出的努力！”

    哗——

    此言一出，大厅中的众位领主们再也忍不住惊叫出声。

    “感谢阿佳妮大主教的慷慨！”柯林郑重其事地道谢，随后又含笑扫过全场，道，“诸位，别忘了提醒你们的税务官，今后一年的什一税不用再上缴了！”

    “感谢阿佳妮大主教！”

    “感谢大主教！我们必将誓死维护吾主的荣光！”

    “没错！玷污吾主威名的伪信徒必须受到应有的惩罚！”

    ……

    这下有了切实的利益诱惑，领主们再也无法忍住，纷纷出言表态。

    葛瑞丝夫人默默看着这一切，不禁暗自赞叹。

    她显然已经看明白了，这场领主大会的节奏一直牢牢掌控在柯林的手里，虽然她不知道这位崛起才仅仅两年的北境守护者，究竟是如何让诸如乌曼伯爵、舒尔茨伯爵，乃至阿佳妮大主教这样的北境大佬们都对他言听计从，但毫无疑问，如今的北境，完全已经被这位年轻的伯爵掌握在手中了。

    他就像一个高明的玩偶大师，以利益为线，操纵着众人的一举一动。

    这些接受了阿佳妮大主教“捐赠”的什一税的北境领主们，将彻底被绑定在柯林的战车上，就像东境的那些贵族一样……

    想到这里，葛瑞丝夫人忽然意识到，东境那些已经深深得罪了教会的领主们，恐怕也绝不会错过这场针对教皇的风暴。

    还有皇室呢？

    如此绝佳的一个削弱神权的机会，他们会错过吗？

    葛瑞丝夫人浑浊的眼中闪烁着奇异的光芒，她越来越觉得，这次声讨教皇格里高瑞行动的胜算，极大！

    或许这便是彻底改变帝国政局的一次契机！

    而这位年轻的北境守护者，在这场风暴之后，又将攀爬到何等显赫的地位？

    葛瑞丝夫人心神激荡，忽然对自己之前让莫里森家族效忠安格列伯爵的行为真是无比明智。

    或许，这也是莫里森家族重新崛起的一次契机。

    就在葛瑞丝夫人凝视着台上那个年轻而英武的身影浮想联翩的时候，柯林已经抽出长剑，高举在身前，朗声道：

    “诸位圣希尔德家族忠实封臣们，光辉之主的虔诚守护者们，你们的勇气和智慧将光耀整个北境，乃至整个帝国！

    三日之后，北境联军将开拔出发，目标，御龙城！

    在伪信徒格里高瑞受到审判之前，将没有任何人能够阻挡我们前进的脚步！”

    “审判格里高瑞！”

    “审判格里高瑞！”

    “审判格里高瑞！”

    ……

    随着一声声嘹亮的嘶吼在大厅中响起，北境的战争机器正式开启运转。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