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惯例，一年级新生由海格带着从湖上摆渡过去，而其余年纪的学生乘坐马车，沿着小道走学校的正门。

    学校礼堂。

    “大人，这边请——”皮皮鬼在空中翻着跟头，点头哈腰地引着一位陌生的幽灵来到礼堂，这个身材高大的幽灵把自己挡得严严实实，从斗篷下，只能看到一对银色的、不带感情的眼睛。

    皮皮鬼笑容可掬地说：“那我就先不打扰您了，我还有事……为新生们准备了不少灌了水的气球，您难道不想看看水球在可爱的小家伙们头顶上炸开吗？”

    幽灵一言不发，皮皮鬼转身刚要离开，一只银色的大手从斗篷下探了出来，迅疾地揪住皮皮鬼的后脖颈，使劲抖了抖。

    皮皮鬼挣扎了两下，没挣脱，反而有节奏地摇摇晃晃，飘飘荡荡，一脸的无奈。

    他是从城堡里诞生的灵，和一般幽灵相比，他的能力更强。寻常的幽灵只能轻微地干涉现实，而他则不同，真要较起真来，完全可以和学生们比比谁的力气更大，就连摔跤也不在话下。

    能让他忌惮的，一是学校里的教授——作为学生们情绪的聚合体，皮皮鬼对教授的畏惧刻进了骨子里，但同时，他又是调皮学生的代表，一贯能言善辩，他怕的其实是充满威严感和正直的教授；

    二是强大的、能对他造成影响的巫师，比如邓布利多校长和菲利克斯·海普；

    三是幽灵中的另类，比如血人巴罗，以及——

    矮小的皮皮鬼看着眼前身材高大的冷漠幽灵，低声咒骂着，幽灵斗篷下的银色眼睛突然看向他，皮皮鬼立刻堆满了憨态可掬的笑容，不断搓着手指。

    礼堂内的幽灵们议论纷纷——

    “又来新人了吗？”格兰芬多学院的常驻幽灵——差点没头的尼克多愁善感地说。

    “看上去是个狠角色。”赫奇帕奇的幽灵胖修士欢快地说，“真好，就得有人治治皮皮鬼。”

    “是啊，这话没错。”差点没头的尼克说，“自从血人巴罗走后……”他意味深长地看向四周，引来一片附和声和对皮皮鬼劣迹斑斑的声讨。

    “对了，”一个幽灵问，“皮皮鬼的照片你们谁还留着？”

    “是恶作剧双胞胎、用扇子吹着皮皮鬼满城堡跑的那张？”差点没头的尼克很感兴趣地问，他露出满足的笑容，“我有，用五个秘密换来的。”

    “举行一次观赏会怎么样？”那个幽灵建议道。

    大概一年多前，那时候还是菲利克斯入职的第一年，面对皮皮鬼的挑衅，他施展了一个混淆咒，让皮皮鬼弄混了时间概念，误以为自己刚刚诞生，无法处理学生们各种混乱的、调皮捣蛋的念头，变得浑浑噩噩的。

    而他的老对头——韦斯莱双胞胎，趁机变出两把扇子，轮流带着皮皮鬼四处展览，还差点成功举办一次晚会，可惜中途被麦格教授叫停了，不少小巫师和全体幽灵都对此表示十分遗憾。

    当时的围观者里，有人拍下了这幅盛景，后来照片就开始流传开，引得不少人疯抢，不过皮皮鬼恢复过来后，恼羞成怒，把大部分照片都抢走了。

    那段时间，哭泣的桃金娘穿梭在每个楼层的女生盥洗室，对每一个学生讲述皮皮鬼欺负自己的恶行。

    ……

    教师席上，菲利克斯和麦格教授聊着在校长办公室里未竟的话题，弗立维中途加入进来，一起讨论有哪些咒语适合放进“必须要掌握的范畴”。

    麦格教授严肃地说：“如果有可能，我更希望小巫师们能掌握全部知识，每一节课都很重要。”

    “可是米勒娃，如果我们打算做点什么，就必须考虑怎么才能让学生们接受。”弗立维尖声说道。

    麦格教授哼了一声，她当然知道这点，只不过她对学生的期望太高了。

    菲利克斯轻轻点头，“我的想法是，将这些咒语打散，分到各个年级。比如缴械咒，三年级学习、四年级考核就比较合适，而幻影移形，可能需要六年级学习、七年级考核。”

    他补充道：“考核的目的不是为了打分，而是让他们能真正掌握这些咒语，所以我认为，考核时间要尽可能地灵活，而且不能有次数的限制。”

    弗立维思考一番，说道：“这主意倒是不错，如果集中到最后一年考试，可能大部分学生都会一直拖着。西弗勒斯，你觉得呢？”

    “我没有意见，你们又没把魔药包括进去。”斯内普冷冷地说。

    “这个……”弗立维支支吾吾地说，“你也是决斗俱乐部的常规教授之一，不是吗？你应该知道，黑魔法防御术一向是学生们的短板，幸亏有决斗俱乐部可以补上一部分的缺失。”

    “卢平去年教得不错。”麦格教授插话道。

    “我明白，”弗立维说，“还有贝尔比，他们都非常不错，但是……”

    他迟疑了一下，试着组织语言说，“但我们都知道这门课是什么样子——每位教授的教学时间只有一年，我不否认邓布利多已经尽可能地去找优秀的巫师来教这门课，但是优秀的巫师和优秀的教授是两码事。”

    “自己学得好，不代表就能教给别人。”菲利克斯总结道。

    “没错！”弗立维眼睛一亮，“就是这样！一位好的教授需要丰富的经验，能了解学生碰到的各种难题……这个过程可能持续好几年，但是对于这门课的教授来说，根本无法做到。”

    “魔咒课和黑魔法防御术，虽然都教咒语，但侧重完全不同。我教的是一般实用型魔法，当然也包括各种基本功，而那些决斗上能用上的攻击性咒语和防御性咒语，基本都归在黑魔法防御术的范畴……”

    “恰恰这门课的教授是最不稳定的，遇到一位好老师，就能多学点东西，要是碰到不合适的，或是不擅长教学的，就会把课堂弄得一团糟。”

    教授们都沉默了，心里冒出一大串这些年黑魔法防御课教授的名字，一个个对号入座。

    菲利克斯也思考着自己接触过的教授——既包括上学时遇到的，也包括工作时遇到的，坦白说，像洛哈特那种，已经是各种意义上的底线了。大部分人只是平庸，或者说不擅长教学生，他们往往把一个简单的问题描述得云里雾里，让小巫师们摸不着头脑；或是完全从自身的经验出发，自说自话，根本无法有效解决学生们遇到的麻烦。

    这背后还隐藏着一个问题，就是这门课一直没有合理的规划。像是弗立维、麦格这种经验丰富的教授，他们从一年级开始，一直教到毕业，对每个学生的特点都了如指掌，会针对性地给出指导。

    而且每个年级应该教什么，教多少，大体上有什么反馈，也都十分清晰。

    而到了黑魔法防御术……能照本宣科就已经算不错了，像卢平这种为学生考虑，并试着补足他们欠缺功课的教授，可谓少之又少。

    大部分人还是按照自己的习惯，这里讲讲，那里讲讲。东一榔头，西一棒槌。

    所以有的学生七年下来，会惊奇地发现，自己听过七堂相同内容的课——来自七个不同的教授。

    ……

    斯内普在旁边不屑地哼了一声，这不是事实吗，有什么好讨论的，他蜻蜓点水般地瞥了几次角落里的新幽灵，觉得和菲利克斯脱不开关系，那身光亮的斗篷看着实在眼熟。

    而且这个幽灵自始至终都没有说过话，摆出一副高冷的姿态，让飘过来搭话的差点没头的尼克讪讪而归。

    门厅里传来一阵喧哗声，学生们的马车停在门口，他们顶着大雨跑进城堡，叽叽喳喳闹个不停，学校里立刻充满了活泼的气氛。

    菲利克斯也不说话了，他眼睛微微发亮，静静站在礼堂一角的幽灵突然活动起来，抓着皮皮鬼朝着门厅飞去。

    学生们走进洞穴般深邃的门厅里，借助高高挂在墙壁上的火把，甩着身上的雨水。

    “天哪，”罗恩说道，使劲晃了晃脑袋，把水珠洒得到处都是，“简直是落汤鸡。”

    哈利默不作声地拧着自己的袖子，挤出一大滩积水。他的鞋子、裤子也都浸满了水，沉甸甸的拖着往下坠，头发湿哒哒地粘在头上。

    “那、那是什么——”跟他们坐同一辆马车过来的纳威喊道，一脸震惊。

    身边的几人抬起头，望着通向礼堂的大理石台阶，在入口处，火光摇曳中，一个高大的身影悬在半空中，披着一件长斗篷，衣袂翻飞，银色的眼睛十分冷漠。

    “他手里拎着的是什么？”更远处，有人注意到了这里的动静。

    “一个新生？”有人猜测着，可未免也太矮了吧，像是一个小萝卜头。

    “怎么可能，他们应该还在湖上飘着呢，等等——”一个高年级学生瞪大了眼睛，“那是皮皮鬼！”

    “皮皮鬼被拎在手里？天哪！”

    “不对，那、那是摄、摄魂怪！”一个眼神特别差的学生尖叫道。

    空气瞬间凝固了，学生们倒吸一口凉气，身体颤抖着，乱作一团。

    “呼——神——护——卫！”哈利抽出魔杖，大喊。

    银光洒落铺在地面，从他的魔杖中飞出一道银色的影子，那是一只牡鹿，矫健而无畏地跃向‘摄魂怪’。

    哈利来不及思考城堡里为什么突然出现摄魂怪，他充满期待地看着自己的守护神，无比确信它会像以往那样，再一次为他立功。

    “滋滋~”

    哈利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但是那个高大的‘摄魂怪’伸出空闲的那只手，一下子撑住了牡鹿角，他的守护神被迫停了下来。

    他不敢置信地眨了眨眼睛，镜片确实有些模糊，但那么大的守护神总不会看错。

    罗恩结结巴巴地说：“这、这难道是摄魂怪的首领？看它的身高，不是没可能……”

    赫敏浑身颤抖着，掏出魔杖试图自救，“呼~护~呼神——护身——”

    “呼神护卫！”

    一个七年级学生喊道，一只银色的豹子冲了上来，被‘摄魂怪’一巴掌扇飞，获得自由的皮皮鬼立刻钻进墙里，消失不见。

    临走前还夸张地大喊：“新幽灵和学生打起来了！新幽灵和学生打起来了！”

    麦格教授匆匆跑了过来，头上的尖顶帽都歪了，她愤怒地喊道：“皮皮鬼，你又在捣什么鬼？”但是眼前的景象和她想象中不太一样，她眨了眨眼，看着现场。

    “米勒娃，是我。”幽灵不得不开口，一个温和的声音说。眼见着摄魂怪竟然开口说话，这幅场景吓得附近几个学生抱成一团。

    麦格教授听出了他的声音，憋着火气朝幽灵小声嚷嚷：“菲利克斯·海普，假扮幽灵吓唬学生，简直不像话，我告诉你——”

    “呃这是一个意外，抱歉，米勒娃，他们把我当做摄魂怪了……”

    幽灵菲利克斯尴尬地说，他怎么也没想到，会有人指幽灵为摄魂怪，更离谱的是，哈利立刻就释放守护神咒攻击他。

    脑子呢？

    麦格教授抿着嘴唇，鼻翼开阖，发出沉重的呼吸声，这是她要爆发的前兆，一般伴随着训斥和扣分，二十分打底，外加数额不等的留堂，不过鉴于菲利克斯本身是教授，后面的就用不到了。

    “我这就离开。”幽灵赶忙说，他可不想招惹盛怒中的狮子，这种状态下的麦格，连邓布利多也是照训不误，他“嗖”的一声消失不见了。

    麦格教授胸膛不断起伏，瞥了一眼门厅里记录学院分的沙漏，半晌，她严厉地对淋成落汤鸡的人群说，“你们还等什么，进礼堂，快点儿！”

    她打头走进礼堂，身后跟着垂头丧气的学生，走起路来发出哐当哐当的水声，留下一个个湿乎乎的脚印。

    “如果我是你们，就会试着用咒语把身上的水分烘干。”

    麦格教授停了下来，头疼地说，很难想象这些学生中，会出现代表霍格沃茨的勇士，在一个多月后参加争霸赛，为学校争光。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