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宴结束，众人离开花舫。

    徐世勋生性风流倜傥，今晚决定一拖二，要带着彩凤和红莲两个美女去吃宵夜。

    这些混迹于花舫的名伶花魁，大多卖艺不卖身，但徐世勋公子哥的身份在这儿摆着，彩凤和红莲虽不敢奢望嫁入豪门，却也懂得把握机会。

    徐世勋与石志坚分手的时候，还笑嘻嘻地把石志坚拉到一边传授心得：“小红霞很不错的，就看你今晚能不能搞定！记住，女人全都爱慕虚荣，拿不下，就用钱砸！”

    对于徐世勋传授的泡妞技艺，石志坚不敢苟同，何况他现在很缺钱。

    看着徐世勋载着两个美女搭乘宾利扬长而去，石志坚回头看向小红霞。

    夜幕下，小红霞穿着单薄的旗袍，模样有些矜持。

    “你住哪里，我送你回去？”

    小红霞诧异地瞟了石志坚一眼，她久经风尘，猜测石志坚是在欲擒故纵。

    “尖沙咀，山林道。”

    石志坚点点头，朝不远处停靠揽客的黄包车招了招手。

    黄包车夫见有生意，忙拉着车子跑过来。

    石志坚让小红霞先上车。

    一阵风吹来，穿着单薄旗袍的小红霞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石志坚脱下西装外套，递过去，“披上吧，你靠嗓子吃饭，千万别感冒！”

    小红霞心里一暖，接过外套披在身上。

    石志坚上了车，和小红霞挨着坐在一起。

    黄包车夫喊了一声号子，抬起车架开跑。

    两人紧紧挨着，石志坚却很本分，丝毫没有动手动脚，这反倒让小红霞觉得有些不适应。

    说实话，小红霞对石志坚印象不错，长得帅气，还很有才华，尤其他创作的那首舞曲，让小红霞受益匪浅。

    石志坚从怀中摸出香烟咬在嘴上，再掏出一支火柴，拢手去点，却没点着。

    夜风稍大，黄包车奔跑在马路上又很是颠簸。

    石志坚正要放弃时，小红霞扯着西装外套，帮石志坚挡住夜风。

    石志坚看了她一眼，什么也没说，再次划着火柴，这次把香烟点着了。

    ……

    晚上的尖沙咀有些热闹。

    灯红酒绿下，街头随处可见这个年代最为流行的“上楼擦鞋”。

    擦鞋的都是年轻貌美、衣着暴露的靓女。

    擦鞋的技术好不好不一定，但她们身材一定要好。

    顾客花上几块钱，就可以一览无遗。

    不过呢，看归看，不能摸。

    据石志坚所知，在湾仔洛克道一带，还有一种廉价的摄影沙龙，也叫人体写生。

    就是一个衣不蔽体的女模特摆造型，然后一群摄影师和画师来写生。

    不过这些所谓的摄影师和画师并不是为了艺术，为了什么，大家心知肚明。

    黄包车车轮轻盈，很快到了尖沙咀山林道。

    小红霞从黄包车下来，看向石志坚。

    石志坚也下了车。

    小红霞把披着的西装取下，还给石志坚。

    石志坚把西装随手搭在臂弯处。

    小红霞俏脸露出一丝羞涩，鼓足勇气道：“要不要上去饮茶？”

    石志坚看了看小红霞住的地方，明白是什么意思，就在小红霞以为他会答应时，石志坚却说：“不用了，今天太晚。”

    小红霞微微一怔，继而觉得受到羞辱，“你什么意思？难道说我配不上你？”

    “不！”石志坚凑过去，贴近她耳朵，语气平淡：“你值得更好的男人！”

    ……

    当石志坚回到石硖尾家中时，姜美宝已经睡了，石玉凤舍不得开电灯，就点了煤油灯，坐着小木扎，在灯底下缝制布娃娃。

    她脚底下一大堆破碎布，乱七八糟，什么颜色的都有。

    这些都是石玉凤托人从制衣厂偷偷拿出来的，为此石玉凤还不得不欠对方一个人情。

    此刻，石凤玉正在把两枚圆鼓鼓的黑色纽扣缝在布娃娃的脑袋上，充当眼睛。

    石志坚脱下外套，对她道：“不用做的，直接给宝儿买个就好！”

    “钱呢？买东西不要钱吗？”石玉凤狠狠把手中细针刺穿布头，她还在惦记着细佬大手大脚花钱样子。

    石志坚立马闭嘴，只要一提到钱，石玉凤就杀气腾腾。

    “今晚舒不舒服？”石玉凤头也不抬，阴阳怪气。

    “还行。”石志坚知道这时候必须惜字如金。

    “那个有钱人是边个？”

    石玉凤充满了好奇，竟然有人开豪车来请细佬吃饭，原以为石志坚回来会主动招供，没想他这么能沉得住气，竟然闭口不谈，没办法，做老姐的只能主动出击。

    石志坚端起脸盆去打水：“姓徐，徐家三少爷！”

    “哪个徐家？”

    “香港能有几个徐家？”

    石玉凤猛地抬头，“不会是徐氏集团吧？”

    “猜对！”

    “对你个头啊！”石玉凤暴起，“那样的大人物怎么会认识你？还专门请司机来接你？你就算晃点我，也找个好的理由！”

    石志坚耸耸肩，出了门说：“说了你又不信，做你细佬好难的！”

    须臾，石志坚打水回来，没等他低头洗漱，石玉凤就放下手中活计凑过来，“我还是不能信，你真认识徐家三少爷？”

    石志坚笃定地点点头，“不但认识，今晚还一起喝了酒。”

    石玉凤就跑到衣架边取了石志坚的西装外套凑到鼻子前使劲闻了闻：“没错，是喝了酒！还有香烟味！看起来今晚你们玩得很开心！”

    石志坚看着双眼放光的老姐，知道她在想些什么，捧把水泼在脸上，感受冷水带来的冰凉：“我和他只是普通朋友，还没到掏心掏肺那种地步。”

    “这个简单，你先掏心掏肺给他！我们穷人的心肺不值钱，有钱人就不一样了，他要是把你当成朋友，到时候指头缝随随便便流出一些油水，阿坚，你可就发达了！”石玉凤恨不得把自己所知道的做人处事道理，以及和有钱人打交道的经验全部传授给细佬。

    “想发达还要靠自己，靠别人只能靠一时，不能靠一世！”石志坚抓起毛巾擦了擦脸。

    石玉凤一把夺过毛巾，让石志坚正对自己，“我不管，总之你认识这样的有钱人以后我们石家就能扬眉吐气了！我虽然没什么文化，却也知道，徐氏集团那么大，有那么多业务，又是银行又是码头，你不如托他找份工，一个月拿个七八百，到时候买车买房，我再给你介绍个好女孩，生儿育女一条龙！”

    石志坚翻白眼，“我刚才有讲，我们只是普通朋友!”

    “普通朋友好好发展一下也能变死党！”石玉凤觉得弟弟很不争气，这么好的关系不利用，简直秀逗。“到时候你来我往，我们石家就能光宗耀祖！”

    石志坚无语，只好岔开话题，“最近我要出趟远门，提前给你说一下。”

    “去哪儿，做咩？”

    “我讲过的，我准备开个小工厂，这次去购置一些机器。”

    “你哪来的钱？还开工厂？！”石玉凤撇撇嘴，不过马上眼睛一亮，“我知道了，是不是帮那个徐少爷开工厂？一定是的，要不然他不可能无缘无故叫你去饮酒，更不会无缘无故派人开车来接你！”

    石玉凤自动补脑，觉得自己很聪明。

    “阿坚，我早就有讲，在这石硖尾你识字最多，迟早要出人头地，现在人家连买机器这样重要的工作都交给你，你一定要好好去做！”

    石志坚真的不知道该如何解释了，老姐的脑回路已经超出星际，突破了银河系。

    见石志坚不吭声，石玉凤认为自己猜对，忍不住用手指轻刮石志坚鼻子一下，傲娇道：“细佬，你好调皮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