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晚上。

    石硖尾，石志坚家中。

    当石志坚把在铜锣湾买了房子的事情告诉石玉凤时，石玉凤正在吃饭。

    因为宝儿吃白煮蛋喜欢吃蛋清不喜欢吃蛋黄，所以石玉凤就勉为其难地把整颗蛋黄吃掉，而恰好这时石志坚把这事儿说了出来。

    可想而知，石玉凤差点被嘴里的蛋黄噎死。

    见老姐满脸涨得通红，石志坚不得不放下筷子帮她捶背。

    “咳咳咳！”石玉凤弯着腰一阵剧烈咳嗽，石志坚又端了水过来，让石玉凤饮了水，那该死的蛋黄这才咽下去。

    “要死啊，食饭的时候你讲这种事情！”石玉凤埋怨弟弟。

    “这里三天两头断水断电，住着不舒服；还有，我找的地方在湾仔，靠近铜锣湾，距离宝儿上学的地方很近，到时候你接送也方便！”

    “方便是方便，可是这么大事情你也要同我说一声。”

    “我这不是和你说了嘛。”

    “你这是说呀？你这是要人命！最起码也要缓和一下情绪，很委婉地告诉我----你也知的，被差佬抓了一次，我经不住吓的！”

    “对唔住啦，那现在可有吓到你？”

    “你说呢？湾仔的房子好贵的，还在铜锣湾，那就更贵了，你哪来的钱？”

    “我存的，可以吧？”

    “存的？你竟然还有小金库？”石玉凤眼睛一亮。“存了多少，来，说给我听听！”

    “也没有多少！”石志坚知道说了实话一定会被老姐全部充公。

    石玉凤白了细佬一眼，“不老实！房契呢？有没有？”

    “当然有了。”石志坚忙把准备好的房契拿出来。

    石玉凤就接过房契，凑在灯前仔细查看。

    这不看还好，一看吓一跳。

    “见鬼啦！你买的是整栋楼？！”石玉凤瞪大眼，下巴都快吓掉。

    “买一层人家不卖啊！”

    “这这……这是五层楼？！”

    “是啊，上面不是写着的嘛！”

    “要几多钱？”

    “不多，二十万！”

    “噗通！”石玉凤直接从椅子上摔下，要不是石志坚手快搀扶，搞不好会立马嗝屁过去。

    “老姐，老姐，你没事儿吧？”石志坚忙扶着石玉凤掐她人中。

    石玉凤大半天才回过神，“二十万？你骗鬼呢，这叫没存多少钱？还有，我是不是在做梦？”

    石玉凤使劲儿掐了掐自己的脸，再仔细再看看房契，全都是真的，不是梦。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石玉凤脑子一片混沌，猛地转身抓住石志坚：“阿坚，你讲实话，告诉阿姐，你没有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儿？我们石家可是世代忠烈，从不做坏事的！”

    石志坚苦笑道：“咱们老豆就是一鞋匠，忠烈个咩呀？”

    “别岔开话题！”

    “没做！”

    “没做就好！”

    “你信了？”

    “有了房契，我不想信也不行呀！”石玉凤喜极而泣，“老豆在上，你可知道我们阿坚发达了，现在能买得起二十万的唐楼！还是在铜锣湾！五层的！呜呜呜！”

    石玉凤泪流满面，随即又朝石志坚比划了比划。

    石志坚很识趣地取出那台手摇式缝鞋机，表情严肃地摆放在祭坛上。

    石玉凤把房契放在缝鞋机前，又让石志坚取了香烛，连姜美宝也能幸免，一起跪拜死去的老豆。

    “老豆在上，这是咱家新的房契，你看清楚先！等搬了家我就给你准备个大房间，到时候日夜祭奠，还请老豆你保佑我们石家平平安安，保佑阿坚大富大贵，保佑美宝学业有成！阿弥陀佛！”石玉凤很是虔诚地跪拜磕头。

    石志坚跟着磕头。

    姜美宝一脸迷糊，扭头问石志坚：“小舅舅，我们要搬家了吗？有大房间住了吗？”

    石志坚不敢大声说话，只好点了点头。

    “好耶！”宝儿霎时跳了起来。

    ……

    石玉凤枕着手臂，仰面朝天，一夜没睡着。

    脑子里全都是那栋五层唐楼，幻想着搬过去后开始新的生活。

    现在她还在塑花厂打工，不过她已经想通了干到年底拿了红包，还有年终奖就不干了。

    好歹自己现在也是拥有一整栋唐楼的富贵人家，到时候只管收租当包租婆就好。

    至于自己在茶楼刷碗的工作是要辞掉的，不过现在茶楼生意那么忙，自己要是走了他们搞不掂怎么办？

    好歹自己做了那么久和茶楼也有了感情。

    又想到石硖尾的这帮穷邻居，虽然平时吵吵闹闹，大家为了争抢厕所厨房破口大骂，你踩我我踩你，可是吵习惯了，反倒生出感情来，现在猛地要搬家，竟有些舍不得。

    石玉凤翻了一个身，宝儿在她旁边睡的很熟，长长睫毛根根可数。

    石玉凤伸手拍打着宝儿，“这做人呢，一定要有理想！而搬家搬去好的地方就是你一直以来最大的理想！现在终于可以搬了，石玉凤，你还有什么不满足？”

    ……

    第二天早上。

    为了搬家，石志坚让大声雄开了一辆卡车过来装载家具。

    大声雄就叫了三名伙计一路冒烟赶赴石硖尾。

    石硖尾那些穷邻居听说石玉凤要搬家，全都聚在了家里面给他们道喜。

    “玉凤啊，你命真好，可以搬去湾仔住！”

    “是啊，听说铜锣湾那里租金很贵的！”

    石玉凤为了不刺激到这帮穷邻居，没把买下整栋唐楼的事情说出来，只是说要搬去铜锣湾居住，因此大家都以为他们是要租赁那边的房子。

    “我们一个亲戚就住在铜锣湾，月租八百块，简直吓死人！”

    “是啊，那里有钱人也很多，听说有的人能买下一层楼！”

    石玉凤撇了撇嘴，心说一层楼算什么，我们阿坚买下了整栋楼，足足有五层！

    “我还听说那些楼主整天什么事儿都不用干，只管打麻将，收租都能收到手软！”

    石玉凤又撇嘴，心说这有什么，很快我就是那种人了，羡慕吗？！

    石志坚在旁边见老姐表情丰富，原本十分喜欢炫耀的一个人，这时候努力憋着不去炫耀，模样难受得快要爆掉，于是就上前解围道：“大家也别闲着了，我们家有很多东西带不走的，你们看看什么东西有用就拿去吧！”

    “好勒，还是阿坚为人实在！”

    “这挂着的咸鱼是我的！”

    “我要这砧板！”

    “我要这水桶！”

    石玉凤没想到细佬会这么大方，刚要开口阻止，却又想到自己现在身份不同了，是未来的包租婆，是有钱人，以后的业余生活就是打打麻将，唠唠嗑，像这什么挂在墙上的咸鱼，发了霉的砧板，还有缺了豁口的水桶，以后统统不需要了。

    阿坚怎么说来着，新家一应俱全，简直可以拎包入住！

    “大家慢一点，不要抢！都有份！大虾叔，没人跟你抢咸鱼，你不要揣在怀里！庆林嫂，那砧板你拿去吧，水桶留给朱三婆！刘三哥，你抱我家衣柜做咩？那个还要！”

    石玉凤叉着腰，伸着手指，犹如将军般指挥现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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