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克道，公寓内。

    “说我背什么来着？”邹闻怀手中挥舞着一份明报增刊，怒气冲冲。

    何冠昌等人安慰他，“不要冲动，也不要生气！这些都是一些胡编乱造的东西！再说了，你有无背猪，我们大家都可以证明！”

    “可这报纸写的也太烂了，简直是在胡说八道！”

    邹闻怀越想越气，自己好歹也是个读书人，斯文人，现在却被人编排的无地自容。

    “大家帮我查一查，那个联名作者‘阿飞’和‘阿卢’到底谁，我邹闻怀要整死他们！”

    “这个恐怕不好查呀！”

    “是啊，很多作者用笔名就是为了要保密！”

    “放心，我在《明报》还算有点关系，认识一个开电梯的，我帮你问一声！”

    “我在讲真，你们不要逗我开心！”邹闻怀见这帮兄弟你一言我一语，实在憋不住怒气。

    “息怒！估计这时候要生气的不是！”何冠昌见他真的恼了，忙出声安慰道。

    “那是谁？”

    “当然是邵老板了！”

    邹闻怀想了想，不吭声了。

    何冠昌等人也不吭声了。

    好歹大家主仆一场，任谁也不想这样斗下去，可是邵大亨要对他们赶尽杀绝，他们也是很无奈呀。

    ……

    邵毅夫昨晚看了一整夜的样片，依旧精神抖擞。

    这是他多年养成的习惯，邵氏拍完电影之后，他会第一时间在私人放片室把这部戏的样片先看一遍，看看能不能大卖，能不能爆掉。

    如果发觉哪里不好，就会指点那导演补拍，或者改进。

    邵毅夫针对卖座的电影有三大法宝，分别是女要靓，能脱就脱，男要帅，能打就打，如果脱也不能脱打也不能打，那就要能唱！

    唱什么？唱最近最红的黄梅小调，夫妻双双把家还之类的。

    当然，邵毅夫也有看走眼的时候，就是被石志坚买断过去大赚一笔的《独臂刀》。

    那部戏邵毅夫是先行看过的，但是对于故事内容，还有导演的执导手法实在是无感。

    说白了，那时候的邵毅夫不怎么喜欢张撤，觉得这个导演拍戏有些不着调。

    可就是这么不着调导演现在却成了邵氏的门面担当，成了赫赫有名的百万大导。

    邵毅夫顺势而为，当即就捧张撤上位，再也不骂他是扑街仔，而是邵氏最靓的仔。

    当邵毅夫看完样片，揉着眉心让人打开电灯，然后吩咐身边秘书道：“这部《猎人》我看了，你打电话给杨树希导演，就说戏里面女主脱的还不够，应该再大胆一点，再豪放一点！”

    “还有！”邵毅夫停顿了一下，“你告诉他，我们拍电影的目的就是为了票房！怎么拿到高票房？就要懂得取悦观众！现在的观众是什么类型的？码头搬运工，餐厅打杂的，还有在工厂做工的打工仔！这些底层人士才是我们票房的坚实基础，所以一定要拍摄一些他们能看懂的内容，不要玩高雅，也不要玩深沉！”

    “切记，电影虽然是艺术，但艺术也分雅和俗。我们雅的要拿去海外捞奖；俗的就要拿来搵票房！明白吗？”

    “明白了！”

    “好了，去办吧！”

    解决完这个问题，邵毅夫这才发现心腹手下周度文，还有自己一手提拔的爱将方艺华正在旁边等候。

    两人表情都极其奇怪，像是忍着什么，又不敢说。

    周度文明显是有些胆怯，于是就对同站一旁的方艺华使了一个眼色。

    方艺华今年才三十几岁，以前是做歌女的。十五年前，方艺华在邵逸夫生命中出现了。

    某夜，邵逸夫来到邵氏戏院楼上的夜总会听歌，方艺华登台献艺，人既出落得标致动人，歌也唱得甜润嘹亮。

    一曲毕后，邵逸夫邀约方艺华吃宵夜。一席长谈，让邵逸夫惊喜地发现方艺华不仅人长得美，歌唱得好，而且还懂得许多经营管理上的事，于是力邀她加盟邵氏公司。

    当时方艺华的歌唱事业如日中天，许多人都劝她不要离去，但她还是不顾一切地退出了歌坛。

    如今邵毅夫信守承诺，提拔她做了邵氏最具有实权的采购部主管，基本上等于掌控着公司财务。

    “你们有什么事情要讲？鬼鬼祟祟！”邵毅夫接过旁边佣人递过来的湿毛巾，擦了擦脸颊和双手，然后递还毛巾，又接过了佣人递过来的参茶。

    “那个，这是今天明报新增的副刊！您看看先！”方艺华把手中报纸递了过去。

    “不知所谓！”邵毅夫不明白他们在搞什么鬼，就顺手接过报纸扫了一眼，然后就注意到了这份报纸的头版头条：“现实版《笑傲江湖》！邹闻怀和邵大亨不得不说的银海故事！”

    邵毅夫只看了几行就撑不住了。文化水平极高的他，实在看不下去石志坚写的这种流水账作文。

    于是他皱着眉头，硬着头皮一边饮茶一边慢慢翻看，等看到背猪桥段时，再也忍不住，噗，一口参茶喷出！

    这也行？！

    邵毅夫眉头锁了又展开，舒展后又锁住，来来回回好几次，看得方艺华和周度文都不敢言语。

    邵毅夫是什么人？

    看完这篇文章立马就明白了其奥妙所在。

    表面上看来是在胡说八道，实际上是在释放烟雾弹，帮邹闻怀那帮反骨仔开脱罪名。

    “有意思啊，这是个高手！”邵毅夫用手指弹了弹报纸，弹得报纸啪啪作响。

    “我派人去调查了，邵先生你猜怎么着……”周度文壮着胆子说道，“那个联名作者阿飞和阿卢竟然是石志坚那个扑街仔！”

    “呃，什么？”邵毅夫微一愣神，突然又笑道：“果然，我没看错，这小子是个人才！够鬼马，也够犀利！可惜，却不能被我所用！”

    周度文和方艺华两人面面相觑，他们没想到邵毅夫不但没有生气，还对石志坚赞不绝口。

    “那我们现在怎么做？”

    “能怎么做？当然要反三俗咯！”邵毅夫神情笃定，“不过之前是我们主动去找那些报馆，现在打电话过去，让他们主动找过来，并且和他们谈条件，要免费帮我们刊登三天的电影宣传，我们才有爆料给他们！”

    “呃？”周度文和方艺华又是一愣，总感觉这味道不对。

    眼看周方二人领命下去，邵毅夫越看那篇文章竟然越是喜爱，能够洞察读者心理，这个石志坚，不简单！

    现在对于邵氏来说，一切都已经不能挽回，既然这样何不放开心同石志坚做场戏，在娱乐媒体上你来我往，互相免费打打广告？

    那些该死的报纸媒体广告费贵死了！

    现在终于能好好敲他们一笔！

    “哈哈哈！”邵毅夫仰天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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