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种程度，术前会也就相当于开完。

    郭方信：“那行，其他人还有什么意见吗？”

    没人说话。

    郭方信：“吴医生，那就拜托你了。”

    吴远点了点头。

    郭方信：“对了，这台手术由刘医生给您当一助，没有问题吗？”

    吴远看向坐在旁边的刘雪宁：“刘医生？是这位美女吗？”

    郭方信：“对。”

    吴远：“那当然没问题了。”

    吴远心想，有美女医生在对面站着，那干起活儿来只能更起劲儿。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男女搭配，干活儿不累嘛！

    当然，吴远也知道，郭方信敢让刘雪宁当一助，说明这小姑娘是有两把刷子的。

    毕竟这其实不是一般的肠胃溃疡手术，细细盘点的话，还挺这手术还挺复杂的。

    而且这还只是表面上看到的情况，实际开刀探腹以后是什么样子，有什么突发情况，这还两说着呢。

    朱玉龙也松了口气，总算是过了这一关。

    他把吴远请了过来，如果因为其他人觉得吴远太年轻，不信任他而上不了手术台，无功而返，那可就丢人了。

    到时候他朱玉龙真是两边都不是人，让刘乔军主任不高兴不说，还把吴远给摆了一道。

    现在好了，至少吴远在术前会上应对出色，能上手术台。

    朱玉龙只希望吴远真的有料，手术过程中可别出什么幺蛾子，顺利做完就行。

    接下来就是手术的准备阶段了。

    本来吴远还以为直接就可以去更衣室换手术服，但是患者的准备过程拖的时间比较长，一直都没有推到手术室去。

    吴远和朱玉龙就一直在一间休息室里等着，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天，足足有二十分钟了。

    吴远觉得奇怪，问朱玉龙：“患者怎么了？出了什么情况？”

    朱玉龙犹豫了一下，说道：“患者家属一直不让进手术室，郭医生和刘医生正在做思想工作。”

    吴远怔了怔：“为什么？”

    朱玉龙：“这个……具体我也不清楚。”

    吴远琢磨了一下：“不能这么等下去了，走吧。”

    朱玉龙怔了怔：“去哪儿？”

    吴远：“去看看患者那边的情况。”

    说着，吴远便起身出了门，朱玉龙只好跟了出去。

    不过朱玉龙了解吴远在想什么。

    一个外科医生在做重要的手术之前，其实是需要心理建设的。

    这所谓的心理建设，其实是相当复杂的，根本就形容不出来。

    心理建设完成，那就说明外科医生已经进入手术状态了。

    这时候最好的情况就是马上进入手术室，开始进行手术。

    但现在拖的时间太长，这就会严重影响外科医生的手术状态。

    这就等同于一句古话“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的意思。

    一转头，吴远就跑远了，朱玉龙只看到了背影。

    朱玉龙大声喊道：“吴远！吴远！你去哪儿啊！你走错了，要走这边！”

    吴远一时无语，赶紧快步走了回来。

    朱玉龙带着吴远到了患者的病房门口。

    门是开着的，离着老远，吴远就听到里面的哭泣声。

    吴远和朱玉龙对望了一眼，便走了进去。

    屋子里站着五六个人，郭方信和刘雪宁都在，其他几人则是病人的家属。

    患者则躺在病床上，男性，看起来三十岁左右，很年轻但也很虚弱。

    说实在的，吴远看到病人这样的状态，真的捏了一把汗。

    不过胃溃疡达到一定程度，确实会有这种情况，营养吸收不足，跟不上了。

    如果让吴远选择，真不想现在给他动手术。

    不过好在这位患者的脸色尚可，说明体力还是有的。

    患者对面的病床边上是空着的，坐着一位老阿姨，大概六十岁左右的样子。

    吴远猜测那是患者的母亲。

    事实也是如此，患者的母亲名叫赵冬梅，刚才吴远在外面听到的哭泣声就是她发出来的。

    患者名叫李文强，是赵冬梅两口子的独生子，宝贝得要命，一说要进手术室，赵冬梅就担心得要命，担心手术过程中会出什么问题。

    郭方信和刘雪宁轮番上阵，劝了半天，还没劝好，一时间有些束手无策。

    连患者李文强自己劝，都没劝好。

    赵冬梅不同意，这手术还真不好进行。

    看到吴远和朱玉龙经进来，郭方信朝朱玉龙看了一眼，为什么把吴远带过来了？

    飞刀医生一般是不需要见家属的，只管做手术就行。

    吴远没有多想，走到赵冬梅跟前，说道：“阿姨，你也不用太担心，这手术不会有太大风险的。”

    赵冬梅看了看吴远：“小伙子，你是谁啊？”

    吴远：“我是主刀的外科医生，这位先生的手术，我来做。”

    赵冬梅“噢”了一声，止住了哭声：“你、你要为我儿子做手术？”

    吴远点了点头。

    赵冬梅：“医生，这、这手术不做行不行啊？咱就吃点儿药，我觉得也能好，做手术多危险啊，还要开膛破肚的，如果缝不上怎么办？”

    患者李文强都听不下去了：“妈，你别瞎说了，怎么可能缝不上？”

    赵冬梅突然又哭了起来：“医生，您别介意啊，我没什么文化，主要是我就这么一个儿子，他爸走的也早，只剩下我和儿子相依为命，他如果有什么三长两短的，我肯定也不活了！”

    吴远一听，蹲了下来，把所有人都看愣了。

    吴远这是在干什么？

    吴远却笑着说道：“阿姨，您放心，我肯定把您儿子治好，如果治不好，我当您儿子行不行？”

    赵冬梅一听，连忙摆手：“唉哟，你说的什么话啊，你是别人的儿子，我可不能要。”

    大家听了，不禁笑了起来。

    没想到吴远哄人还真有一手，赵冬梅现在不哭了。

    吴远又说：“阿姨，你放心，这台手术我肯定好好做，把你儿子的病治好了，以后你也就不用担心他的健康了。”

    说着，吴远还轻轻地拍了拍赵冬梅的手背。

    可别小看这样的动作，这对缓解赵冬梅的焦虑非常有帮助。

    赵冬梅：“对了，医生，你知不知道我儿子要结婚了。”

    众人一听，全都怔住了。

    这赵冬梅说这个干什么？你儿子结不结婚，跟医生也没关系啊。

    李文强：“妈，你别瞎说了！说这个干什么啊！？”

    李文强强撑着病体，坐了起来，还真是挺可怜的。

    吴远的反应却出人意料，他笑着说道：“呦，那我得提前恭喜了，阿姨，您这福气后面还挺足的，马上就要当婆婆了。”

    吴远的话把赵冬梅逗笑了：“谢谢你啊，医生。”

    郭方信和刘雪宁对望了一眼，现在倒觉得这个吴远沟通能力还真不是一般的强。

    要知道作为一个医生，要跟形形色色的患者和患者家属打交道，在这方面耗费的精力非常大。

    像赵冬梅这样的家属，其实是最难搞定的类型之一，相当棘手。

    没想到吴远三两句话就把赵冬梅的情绪稳定了下来。

    这时，只见吴远站了起来，看到刘雪宁手上拿着一份单子，那正是《手术知情同意书》。

    这份东西，需要患者的直系亲属签字才行，要不然无法手术。

    吴远从刘雪宁手里把《手术知情同意书》拿了过来，递到了赵冬梅面前。

    赵冬梅怔了怔，看向吴远。

    吴远：“阿姨，咱们就来合计一下，你把这份东西签了，我帮你把儿子的病治好，行不行？”

    赵冬梅：“真、真的能治好？”

    吴远：“能治好。”

    其他医生面面相觑。

    吴远许这样的诺，可不是什么好事儿。

    这是强行给自己肩上压担子。

    做外科手术，没有百分百成功的情况。

    外科医生一般都不会选择把话说死，这样一旦出现事故，自己承担的责任也会轻一些。

    这时，赵冬梅看了看李文强，又看了看吴远，说道：“吴医生，我相信你，我签！”

    吴远点了点头。

    其他人倒是松一口气，同时也非常佩服吴远的胆量。

    虽然肠胃溃疡手术应该不会致命，但是手术失败的几率还是很高的。

    一般的外科医生可不会轻易做百分百成功的承诺。

    刘雪宁把笔给递了赵冬梅。

    赵冬梅拿起笔，问道：“签、签哪儿啊？”

    刘雪宁指着纸上最后一个框：“阿姨，签这儿。”

    赵冬梅似乎心里又挣扎了一下，还是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郭方信：“那行，我让护工们进来，把患者推到手术室去，阿姨，你们家属就直接去手术室门口等着吧。”

    赵冬梅有些茫然，又似乎有些手足无措，站了起来：“我、我不能看着吗？”

    吴远摇了摇头：“阿姨，你不用看着，你相信我就好了。”

    吴远刚要转身，赵冬梅却拉住了吴远的胳膊：“吴医生，我、我私下里跟您说几句话。”

    吴远点了点头。

    两人走出了病房。

    众人知道，赵冬梅应该是要给吴远塞红包了。

    在这个年代，做手术塞红包那是实打实的潜规则。

    不塞红包的话，从病人，到病人的家属心里都不踏实，就担心外科医生手术过程中心不在焉。

    所以医生们也没有人觉得收红包有什么问题，这是很正常的行为。

    病人图安心，医生也能有外块，这是一件两全齐美的事儿。

    不过再过几年，各个公立医院就三令五申不许医生收红包了。

    尤其是一二线大城市的医院，管理得更严。

    此时，吴远和赵冬梅到了走廊一角。

    赵冬梅从怀里拿出了一个黄皮信封，鼓鼓的，看样子还真不少。

    赵冬梅：“医生，这个您拿着，是我的私房钱。”

    说着，赵冬梅就把信封往吴远兜里塞。

    吴远却一把抓住赵冬梅的手，把信封推了回去。

    赵冬梅怔住了。

    吴远笑着说道：“阿姨，这钱您留着，还得给您儿子娶媳妇呢不是。”

    赵冬梅连忙摆了摆手：“不不不，我儿子娶媳妇的钱都凑齐了，不需要这些！”

    吴远跟赵冬梅掰起了手指头：“阿姨，你想啊，娶媳妇可是个无底洞，婚宴、婚礼的钱齐了还不行，还要买房子吧？还得装修吧？这些完了，还得给未来的孙子孙女留一笔钱……”

    赵冬梅被吴远说得有点儿懵圈，嘴唇直打哆嗦。

    赵冬梅：“这、这个不要紧的，婚房我早就准备好了，还有，我每天早上摆摊卖早点，就在大江路十字路口，生意挺好的……”

    吴远：“嗯，那您得多赚点儿，多攒点儿钱，好不好？”

    赵冬梅眼睛里含着泪，用粗糙的手抹了一把，点了点头：“好，医生，我听你的，可是这钱我还是给……”

    吴远：“这样吧，这钱就等于我给您儿子结婚随份子了，行不行？”

    赵冬梅怔了怔：“这哪行啊……”

    吴远：“阿姨，你们去手术室门口等着，回头我出来，那就说明手术成功了。”

    赵冬梅再次点了点头：“医生，我马上就去，我信你！”

    吴远握了握赵冬梅的手，就转身离开了。

    赵冬梅把信封握的紧紧的，看着吴远的背影直发呆。

    吴远一拐弯，差点跟一个人撞个满怀。

    吴远一看，是刘雪宁。

    吴远怔了怔：“你在这儿干什么呢？”

    刘雪宁：“我、我路过……”

    吴远“噢”了一声：“正好，我不知道手术室更衣间在哪儿。”

    刘雪宁：“那一起吧。”

    于是，吴远就和刘雪宁往手术室那边走去。

    刚才吴远和赵冬梅的对话，刘雪宁都听到了。

    刘雪宁还真没想到，吴远是这么一个人。

    现在哪有外科医生不收红包的？

    就连刘雪宁都收过。

    难不成东城医院的外科医生，都不收红包？那也不可能，这种事儿都是公开的秘密，任何医院都不可能例外。

    刘雪宁现在真没觉得吴远傻，反而有些敬佩吴远了。

    确切地说，是对吴远刮目相看。

    这样的男人，不仅外表帅，心里也帅呆了！

    两人进了手术室更衣间，换上了手术服。

    吴远的主刀气势立马就起来了，把刘雪宁都吓了一跳。

    与此同时，刘乔军带着其他年轻医生，早就坐进了手机观察室。

    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