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客厅里几个人说着，封燊笑着进来了：“可以吃饭了。”

    餐厅在隔壁，他引一行人过来。

    谷毅看到餐桌上已经摆好了碗筷。桌子是那种中间有圆形转台的，不过转台不是玻璃，而是实木。

    木桌上有两层东西，桌布和一层磨砂的有机玻璃。而转动的那部分，则是一块透明厚塑料板。

    看着挺干净的。不过他也看出了点什么。

    餐桌上多放了一块东西，不仅是为了看着干净。似乎还是为了保护桌子不被磨花。

    转台没有桌布盖着，边沿看着只是上了光漆……

    看来这家私房菜，还真有些底蕴——虽然不是特别名贵，但不是每家私房菜都能用上红木餐桌的。

    封燊招呼他们坐下。

    他们谦让不肯做上座，他自己也没再推让。

    毕竟这是他自己家。他们是朋友和客人，不是客户。

    如果是客户，他连桌都不会上。更不要说做上首了。

    “你们先坐着，我去端菜上来。”

    魏士进赶紧说：“我一起去。”

    吴鹏也想帮忙，封燊拒绝了：“你看着伊伊吧。”

    吴鹏一想也对，让外甥女自己面对两个“陌生人”大概会害怕。

    厨房就在餐厅旁边，封燊用上了托盘，一下能端几个菜上来。最后连电饭煲和煲粥瓦锅也搬了过来重新插上电保温。

    上好了菜，封燊又搬了张儿童椅，放在在自己跟吴鹏中间。

    这当然是给伊伊小姑娘准备的。但他没有马上将她抱到椅子上，而是跟她商量。

    “听说伊伊在家自己吃饭了，是不是真的？”

    章伊伊听着觉得是夸奖自己的，有陌生人在，不想说话，但可以眨眼睛。

    封燊笑着说：“这么厉害啊？那今晚伊伊也自己吃，好不好？”

    眨眼睛……

    封燊摸摸她脑袋：“真乖！伊伊就想吃什么，就告诉封爸爸，封爸爸给你夹，好不好？”

    “好~”声音很小，很快乐。

    打过商量，征得小姑娘同意了，封燊才将她放到儿童椅上坐好。

    虽然直接将她放桌子上，她也未必会不高兴。

    跟其他的三岁的小孩商量，他觉得多余的。但是他发现伊伊的心理，比其他同龄孩子要敏感得多。

    她愿意沟通的人，多跟她沟通，她会更开心。他觉得那有助于她不断乐观。

    小家伙才做好，伸手指着旁边的椅子，小声说：“封爸爸，坐。”

    “好，我也坐。”

    他自己坐下了，笑着说：“谷先生、侯先生，两位光临寒舍，招呼多有不周，还请见谅。”

    谷毅笑着说：“那里，那里。”他指着桌子上的菜。“如果用这菜色、这菜香，招待还是不周。我希望到那里都被这么不周。”

    封燊哈哈笑了几声，说：“大家肯定也饿了。来，起筷。都别客气，像在自家一样就行。”

    又说：“要不要喝点两杯，家里有几瓶还算能喝的黄酒。”

    “有佳肴而无美酒，确实是一大憾事。老谷，今晚就喝两杯。”说话的是笑吟吟的侯军。

    封燊听了他这话，也不等谷先生同意与否，马上笑着说：“稍等。”出去不到一分钟就拿了三四瓶黄酒出来。

    瓶子是褐色的梅瓶装的，一瓶大概一斤半左右。

    酒杯、茶杯、还有水杯，早被摆上桌。倒了酒，每人（除眼巴巴看着封燊的章伊伊小朋友之外）都有一小杯黄酒。

    封燊笑着给章伊伊冲了一杯蜂蜜牛奶。提前温好的。

    照例的，第一杯酒是一桌人团团喝了。

    吃了两筷子菜压一下酒。

    封燊又笑着举杯说：“这里地方偏僻，平日里只个别好友会来。今日谷先生侯先生光临，寒舍蓬荜生辉，这一杯敬两位。”

    酒过三巡，封燊招呼众人吃菜。自己却先夹了一块鸡翅膀给章伊伊，还用叉子将肉和骨头分开了。

    这三杯鸡做肉质酥软的，骨肉分离，倒是不用剪刀特地给小家伙剪碎了。

    而且封燊觉得，小家伙吃饭可以慢慢吃，锻炼一下牙齿。

    “这是伊伊喜欢吃的鸡肉，慢慢吃。还想吃什么，就告诉封爸爸，我给你夹。”

    章伊伊连连点头，捉起了小叉子……她早被香味勾得留口水了。

    照顾好了干女儿，封燊又继续招呼其他人喝酒吃菜。

    不是菜不好吃。

    只看他们快进夹菜的速度，封燊就知道今晚的菜做出了水平。在座的都是体面人，演不出《食神》中那些吃货评委的中二表情。

    连说话都少……

    吃了一半，侯军觉得肚子差不多饱了，美美的滋了一口酒，笑着说：“封燊，你这黄酒是真心不过。口感绵软香醇，喝了不仅不影响吃菜的味觉体现，反而能激发味蕾的灵敏度了。这也是你自己酿的？”

    “我哪有这本事。”封燊心想，我能跟你说是系统无中生有的吗？

    他心中转了一圈，找了个最合适的说法：“是我已故的长辈生前酿的。这一批正好到了最好的年份。”

    他也觉得这黄酒很不错。

    系统的‘可采购’东西随机更新，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再有这种黄酒。

    说他自己酿的，如果有人开价让他酿，或者直接找他买，他又该怎么推？

    那样一说，以后东西是多是少，什么时候有，就都由他说了算。

    可以完美避开拒绝购买的麻烦。

    果然，他那么一说，侯军就露出惋惜的表情：“那就真是太可惜了。你那位长辈，在酿黄酒一途，大概也能称的上是大师了……”

    封燊笑了笑正要说话，身边‘咣当’一声……

    小家伙将饭碗弄掉地上了，碎了。

    小家伙似乎惊魂未定。

    看着他，眼睛慢慢漫了泪珠，急切指着地上的碎瓷片小声跟他告状：“碗，坏。不听话！”

    封燊竟然无障碍地听明白了她的意思：‘都是碗的不对，不听她指挥，所以才摔了。不是她的错！’

    他差点笑喷了。

    不过换个角度去想，小家伙的话又确实没错啊。

    不正是碗不听她使唤，才会摔了的么？

    吴鹏看她没伤者，只是脏了衣服，笑着说：“没事，伊伊。用另外的，你看，这还有两个碗。”

    封燊却起身从消毒柜取来一个饭碗出来。

    放到小家伙面前：“伊伊不哭。这个是那个坏碗的哥哥，很听话的，给伊伊用。”

    小家伙眼睛亮闪闪，双手攥着。

    “封燊，不是有塑料碗吗？”吴鹏记得之前伊伊就用过。

    小姑娘一听这话，身子一挨桌子，上手一览，将碗抱在怀里。还瞪眼看他：想不到你是这样的舅舅。

    封燊摸摸她的小揪揪，笑着说：“没事，伊伊就用这个吧。”

    如果一开始用塑料碗还好，现在换了，不知道小家伙脑子里会想什么呢。

    冒险不得。

    至于碗，摔了就摔了。

    小家伙果然放松了一些，还给他一个弯弯眼睛的甜笑。

    这碗漂亮，她才不用青菜色的塑料碗呢。因为她不喜欢吃青菜。

    封燊笑着说：“来，伊伊继续吃。”说着，起身取了扫把，将碗的碎片扫干净了才重新坐下吃饭。

    除开这个小插曲，一顿晚饭吃得到挺乐呵。

    因为喝了酒，而且路途遥远，几个客人晚上都准备留宿了。

    封燊家房间多，不怕住不下。

    吃完饭，几个人又喝茶聊天。

    酒劲上来了，虽然没发酒疯，但谈兴也起来了。

    本来陌生的几个人天南地北的，什么都聊。

    封燊虽然回到了农村，对外界信息也疏远了些。但也就回来几个月，而且还是经常上网看新闻。

    倒也不至于接不上另外几个人的话头。

    不过他也发现了一个问题，他对外界的信息，敏感度下降了。

    他心里暗想，人可以闲下来，脑子却不能。

    人回到农村，生活是休闲了，但思维却不能休闲。

    不然，他很快就要落伍了。

    这个问题，他必须得重视起来。

    重视？

    章伊伊小朋友才不重视呢。她只觉得困。

    小家伙现在粘着封燊，连舅舅也不要了，只要他抱。这会就在封燊怀里打哈欠。

    小朋友打哈欠，嘴巴张开，歪歪的。不好看，但可爱。

    他笑着小声说：“伊伊睏了？伊伊先去睡觉好不好？”

    小家伙一个伶仃醒了，提出要求：“和封爸爸睡。”

    封燊笑着说：“好，伊伊的小床，还在封爸爸的房间呢。封爸爸带伊伊去睡觉，好不好？”

    小家伙心满意足，点头。

    吴鹏也笑着，看来是没意见。

    其实，他外甥女也不是第一次闹着跟封燊睡一个房间了。

    上次他带她来，小家伙就闹着要跟封燊一起睡。封燊还特地为此搬了张儿童床去房间。

    封燊跟另外几个人告罪一声：“你们先坐会，我先哄了小家伙睡觉。”

    谷毅笑着说：“十点半了，我也先去洗个澡。再处理几个邮件就该睡觉了。”

    封燊说：“每个房间都有独立洗浴间。你们没带换洗衣服，我也给准备了替换衣物，都是没穿过的。不是什么牌子，还请不要嫌弃。我招待不周了。”

    几个人就此散了。

    章伊伊小朋友该是硬撑了很久，刚躺在给她准备的儿童床上，没一会就睡着了。

    封燊将空调温度调好，又掖好小被子。自己也洗澡去了。

    洗完澡出来收到魏士进发来的信息：“得空了没？有些事想跟你说。”

    封燊来到客厅，魏士进已经等着他了。

    他才坐下，魏士进就说：“木头，上个月的货款都收回来了。财务那边核算过，一个月的纯利润超过八百万。我打算拿出来分红。你怎么看？”

    “这么快就分红。”封燊楞了。“你不是说打算再开一个分厂？”

    “这个月的货款也在陆续到账……而且租厂房不用什么钱。生产设备也不贵。公司主要支出就是各种运营成本。”

    封燊给他倒了一杯茶：“我还以为你会憋着想自己买个厂房呢。”

    “买也不可能在华亭买。”那多贵啊。“还没找到合适的地方……现在各地招商引资也各自有门槛。我们现在还达不到那些门槛。”

    比如说，现在很多县级的工业区，地倒是不贵，二三十万一亩。但是有一个要求，税收要达到两百万以上或者更多。

    “我们就算买地建厂，其实也用不少多少钱。”他们的工厂，有十几亩就很足够了。建厂房也花不了多少钱。

    “我打算等营收上去了。再选个合适的工业区买地。以后每个月留一点预备金，建一个新厂。现在先租着。”

    因为生产不能断，租来的厂子，也只能算是分厂。

    等建了新工厂后再说。

    封燊想了一会，笑着说：“你跟章哥吴哥他们商量过了。”

    “我想先知道你的意见。”

    封燊没有马上表态，问：“上个月的销售确实很不错……这个月能跟得上吗？”

    说到这个，魏士进不免得意。

    “增长迅猛。华亭的工厂和你这里全力生产都未必能供得上需求。”

    所以他在到处找合适的新厂房。

    “国内各个省，都有人找我们，想要代理。另外美洲那边的销量也在激增。”魏士进压低了声音。

    “我爸那个朋友的烤肉连锁，收购了另外一家连锁，生意做到了整个美洲。那边也有新客户找上门了……”

    他顿了一下，又说：“我过两天，打算去北美和澳洲考察。看能不能找到新客户。”

    公司能赚钱，封燊当然高兴。只不过他觉得发展太快，也有隐忧。

    如果一家公司的产值集中于某个客户群，一旦失去这个客户群体，对公司的打击可能是致命性的。

    特别国外客户。各国的保护主义，不是说笑的。

    随便找个借口，不准进口了，就算客户想买不敢买。

    他问：“魏叔那位朋友……他的烤肉连锁，是他家的生意？”

    “听说是和一个美国人，还有一个本地有点势力的人合资的。”魏士进笑着说。“要不然，他开了六百家分店，怕是早被人眼红得剁吧剁吧做成烤肉了。”

    南美那边其实乱得很。

    “我这次去北美，也是打算走这位叔叔的关系……分红的事，你有什么意见。”

    “你跟吴哥他们商量着办……我说过不参与管理的。”

    “行吧。”章立伟和吴鹏怎么可能不同意？

    他们两个在客厅说话，那厢侯军也找到谷毅房间坐下闲聊。

    说着说着，就说到了封燊。

    谷毅笑着说：“你只看到他的厨艺，难道你没看到他那套餐具？”

    “那套中国红？”

    今晚他们用的餐具，筷子是普通的筷子，菜碟也是普通的工业瓷。要说稍有点特色的，也就是那套红色的碗具了。

    “那不是中国红。”

    谷毅笑着摇头：“中国红是大红色，艳丽中带着端庄。而封燊那一套，是带着一点紫色的，贵气中带着庄严。”

    细致的差别，如果不仔细看，就看不出来。

    “是吗？我就是觉得很贵气。而且用起来很舒服。”

    没错，就是很舒服。这只能体会。

    “确实很贵气。那龙凤呈祥的图案中，龙是五爪金龙，如果是古代，是皇帝才敢用的东西。”

    虽说现在没那种等级划分。但现在就算做龙纹，大多也是用四爪金龙。

    今晚的那套，各种花纹都很三维，绝不是古代能做出来的。所以，不会是古董。

    那是一套用器瓷。

    不过，瓷器并非是古董才是好的瓷器。比如说，解放后做的毛瓷，现在也是热门收藏。

    当代一些名匠新作的瓷器，也价格不菲……而且也具有一定的收藏价值。

    今晚封燊拿出来用这套，就很好。

    谷毅对侯军说的“很舒服”，也很赞同。

    那套碗具，用着确实很舒服。

    看着眼睛舒服，拿着手里舒服，用着心里舒服！361度无死角的贴切舒适……

    同时兼顾了艺术和人性化的瓷器，就很了不得了。

    那是一种水平非常高的制作技艺。

    他想不到在世的大师，有哪位能做出这样的瓷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