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月寒被问住了。

    自己对少年的感情，到底是愧疚……还是爱？

    她觉得……不，她知道的，那是爱，那一定是爱。

    在墨玖血溅主殿，身体缓缓倒在地上的时候，只有她自己才知道，那一刻她的内心充斥着怎样的情绪。

    而且如果只是单纯的愧疚，她也绝对做不到这样温柔的对待墨玖。

    但少年不会相信了……

    她醒悟的实在太晚，恰好就是墨玖险些死去的时候，他会认为自己是因为愧疚在补偿他，一点儿也不奇怪。

    可她却连一句解释的话都说不出，就连她自己，都道不清自己会喜欢上墨玖的原因。

    可能墨玖是她亲手一点点塑造出来的，她最满意的存在；又可能是双方都清楚的知道彼此内心最深切的渴求；又或许是那一次又一次的融为一体……

    但无论是哪一点，都不是三言两语能够说清的，也不会是现在的墨玖想要听到的回答。

    沈月寒便沉默了下来。

    面对她的沉默，墨玖只当她是默认了，低着头，声音轻微似呢语：“所以，师尊，就请抹除我的记忆吧……”

    这样，他就能相信师尊是真的爱他的，自己也就不会再这么痛苦了……

    如此想着，墨玖整个人甚至都放松下来，原本有些僵硬的身躯重新柔软，融化在沈月寒的怀里。

    “其实我想抹除两年半之后的所有记忆。”墨玖轻声道。

    闻言，就轮到了沈月寒的身体逐渐僵硬起来。她知道少年指的是哪段记忆，是温慕曦回到白虹谷之后的那段时光，也就是从那时候开始，她不再在意少年的丝毫感受，一点点消磨掉了他对自己的所有信任……

    “但我认真想了想，就算是那段时间，也有许多很美好的记忆，我不想忘记。”

    美好的记忆？是指跟自己在一起的时候吗？但那时候她每次到来，都只单纯渴望着少年的身体……

    这又哪里算得上美好的回忆……

    “所以，还是抹除最近的这段记忆吧。”墨玖重新抬起头来，那双黑眸仰望着沈月寒，仿佛在凝视着自己的一切，“让我忘了自己还活着，依旧以为这里是死后世界吧……”

    听到这番话，沈月寒再也保持不了沉默：“难道我们一起看遍天下的这段记忆就不美好了吗？”

    墨玖的声音始终都是柔和的：“美好啊，但记忆真的可以从中间某一段抹除吗？就算是师尊也做不到吧……从我醒来之后到现在，这几天时间，已经是可以抹除的最短暂的记忆了。那个时候的我还没有见过外面的世界，真的会以为这里的一切都是死后世界的。只要师尊再带我看遍那些景色就好了，而且那时候的我还会全心全意的爱着师尊，这难道不好吗？”

    少年的话语温和又充满向往，仿佛已经畅想起了那完美的未来。

    但沈月寒听在耳中，却感觉墨玖谈论的并非是抹除自己的记忆，更像是磨灭‘另一个他’一般。

    她和他一起走遍世界的记忆被抹除，那这些天来的少年是否就不复存在了？

    这样想着，沈月寒心头骤升寒意。

    不可能……她怎么可能会抹除墨玖的记忆，特别是她们一起周游天下，看遍世间绚烂的记忆，她更加不可能除掉这一切！

    “不，我不会抹除你的记忆的。”沈月寒坚决的再一次拒绝了墨玖。

    墨玖一愣，像是没有想到沈月寒会拒绝他，眼里的瞳孔颤抖着，一抹水光再度从其中涌现出来。

    为什么，为什么……难道师尊并不想要他相信她对自己的爱吗？

    他张了张唇瓣，似是要问上一句‘为什么’，但最后却是缓缓闭上了眼眸：“我知道了……”

    果然，师尊对他的只是补偿，她并不希望自己全心全意的爱她，那样过于亲密了，师尊会厌烦的吧？

    是了……所以，这样就好，就这样……就行了。

    “莲儿……”

    沈月寒心头微颤，就在方才，在少年道出‘我知道了’四个字之后，她仿佛感觉到了他对她有些敞开的心扉再度紧紧的闭合上了。

    但她真的不能答应墨玖的要求，不提那段记忆是她们在一起的最美好的时光，而且抹除记忆这样的手段，哪怕再小心谨慎，也会对人造成或多或少的影响。更何况少年是凡人，灵魂更是脆弱。

    而她也不想再让他遭受任何伤害了……

    墨玖缓缓深吸了一口气，硬生生止住了自己想要流泪的冲动。

    不能哭，他不能让师尊讨厌他……

    现在这样，他就很满足了。

    待少年重新睁开眼眸时，他的眼里甚至还有着一丝淡淡的笑意：“怎么了，师尊？”

    沈月寒定定望着他，虽然墨玖现在在笑，但她总感觉他跟方才不一样了，若有若无想要靠近自己的心思消失了。

    “没什么。”沈月寒不敢多说，免得此刻脆弱的墨玖多想，“还想再看星星吗？”

    “不……嗯，再看看吧。”墨玖抬头仰望着星空，先前他觉得无比美丽的璀璨天穹，突然间没有了一丝吸引力。

    就连背后的身躯依旧柔软与温暖，但他却感觉这怀抱不属于自己了。

    许久，久到墨玖的眼睛都再也睁不开，他靠在沈月寒怀里，嘶哑的低声道：“师尊，我想回家……”

    回家。

    这个词触及到了沈月寒内心深处最温柔的地方，她慌乱的猜测着少年想法的心总算停了下来。

    她看着闭上眼眸，已经睡过去的少年，眼神温润似水，浩瀚的蕴含的下一片星空，又仿佛只存在的下一个人。

    沈月寒轻了声，柔了语：“好，我们回家。”

    在月光的照耀下，两道身影好似合为了一体，向着天边的尽头缓缓远去。

    ……

    墨玖回到了白虹谷，每天除了玩就是睡，沈月寒每天一定会在他身边陪伴他不说，还有程采宣、温慕曦她们也会过来，一些白虹谷的弟子也是少不了。

    显然，她们所有人都对他怀着愧疚，想尽一切的打算弥补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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