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玖的身体骤然向前，把自己的胸膛送上了匕首。

    匕首放入的是寒倾颜的右手，刺入的自然也是他的左胸膛，那里有一颗温热、滚烫的心，正在一点点的失去温度。

    明明是自己的生命在不断的流逝，墨玖却在笑，笑得那样醉人，恰如最后一缕春风，吹散了发鬓，迷乱了心。

    墨玖看着眼里的瞳孔震颤的寒倾颜，里面倒映的只有他的身影，那张红润的脸蛋逐渐苍白下来。

    “不许流泪，好好看着我……”墨玖的声音已然微若蚊呐。

    这句话多是无情的味道，但寒倾颜还是依言止住了不知道是血泪还是眼泪的东西，死死望着墨玖。

    墨玖笑着看她，好似从她痛苦、绝望的表情里汲取到了复仇成功的畅快与愉悦，或者只是单纯高兴着自己要离开这个肮脏的世界。

    “如果你我都有来世，那么下一次，不要再让那两个人碰我了……”墨玖道完最后一句话，缓缓闭上了眼睛。

    这里陷入彻底的死寂，寒倾颜和叶如梦都只能眼睁睁看着前者怀里的人儿，一点点失去了最后的呼吸。

    许久，叶如梦开口：“你对陛下……做了什么？”

    寒倾颜的表情已然麻木，转头怔怔看了叶如梦一眼，嘴角微微动了动，两滴微红的液体先一步流入了她的口中。

    腥气、咸涩……是被鲜血染红的泪。

    她微张着嘴，低头看着墨玖没有了血色的脸庞。

    陛下，你方才说的话语是什么意思？来世，这个世上真的有来世吗？你和我，你还愿意再一次和我相遇吗？或者，是不是你本来打算想离开这个世界的，那些痛苦与绝望的过往封存在你的心底，可能都已经习惯了。是我让那两个狱卒碰了你，才成了压断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甚至她不禁想着，陛下是不是有可能对她有着那么一丝的爱，但却因为她眼睁睁让那两个人玷污了他，才没有了任何回旋的余地。

    哪怕是陛下对叶如梦的爱，如果她做了这种事，陛下也会去死吧……

    叶如梦看着寒倾颜的嘴巴越张越大，似乎发出着无声的悲痛嘶喊，是真正的绝望到失了声。

    不需要再知道寒倾颜对墨玖做了什么，才会让他在最后说出那样一句话，因为陛下已经死了。

    叶如梦最熟悉墨玖不过，知道他的那句话，可能真的蕴含着对寒倾颜的一丝感情，但只有寒倾颜会这么去想，她只会想着陛下是想让寒倾颜在往后余生之中都痛苦不已，才会故意给寒倾颜留下这么一丝念想与光明。

    但光明并非什么好东西，恰恰是没有见过光明，才能在黑暗之中平静的生活下去，可一旦见识到了光明的美好，那么就再也不可能忍受得了漆黑里的阴冷与死寂。

    可叶如梦没有一丝同情，这本就是寒倾颜应得的下场，甚至她红着眼睛，死死盯着寒倾颜，蕴含杀意的眼神恨不得直接杀了她。

    但陛下说过了，要让寒倾颜成为皇帝。

    所以，她不会杀她，但是会在她完成陛下的所有愿望之前，一直留在皇宫里，在她的身边监督她的一举一动，直到她把皇位传给合适的继承人为止！

    ……

    墨玖没有留下遗诏，也没有上朝，主动说自己要退位，把皇位让给合适的人。

    这似乎是他最后留给寒倾颜的难题。

    但在寒倾颜现在的手段之下，并不算什么困难的东西。

    她和叶如梦一起找了一位合适的小女孩，改姓为‘苏’，就这样直接让她坐上了皇位。

    没有哪一位大臣敢拒绝和反对，都以为是寒倾颜终于处理了墨玖，这位小女孩不过是傀儡皇帝罢了，真正的执权者还是她。而恐怕用不了多久，当她威信足够之时，就连傀儡皇帝都不需要了，可以光明正大的坐上皇位。

    但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寒倾颜竟是把墨玖风光大葬，送入了坟墓之中。

    寒倾颜望着她请来为墨玖做法的高僧，喃喃问道：“这个世上真有来世吗？”

    “国师信则有，不信则无。”

    面对堪比皇帝的寒倾颜，高僧自然不敢随意忽悠她，拿出了这种的答案。

    寒倾颜沉默片刻，无比坚定的道：“我相信是有的。”

    她看着身前那根连接在地上的棺墓里，就算墨玖死了都没有断掉的丝线。

    她相信。

    她相信她和陛下终会有再相见的那一天。

    高僧只得沉默。

    寒倾颜再问：“那世上可有不死之法？”

    高僧心头轻颤，缓缓摇头：“唯有修道修法者，修为登峰造极，才有一丝可能，但古往今来，并无一人。”

    “但如果举国之力，万万人之力，能否？”

    “国师万万不可！”高僧慌了，“这样造成大杀孽，死后会下地狱黄泉，万劫不复的！”

    她害怕寒倾颜是要进行一场史无前例的大屠杀，以无数人的鲜血来触就自己的长生不死梦。

    而这件事在过去，也不是没有发生过。

    寒倾颜看了她一眼，就知道她误会了。

    “我不是要血祭全国。”

    陛下要的是太平盛世，她又怎么可能会反其道而行之？

    “信仰，愿力。”寒倾颜喃喃道，“你们拜佛，不就是如此？”

    高僧不敢言语，她怎敢在寒倾颜面前谈论这些？

    而且看寒倾颜的模样，她显然已经做出了决定。

    寒倾颜缓缓抬起一只手，去触碰只有她才能看见的相连着墨玖的丝线。

    会不会陛下现在已经处在了来世？

    此世他经历了世间最残酷，也是最残忍的一切，她只希望她的陛下下一世能平平安安，幸福美满。

    然后，等她去找他。

    陛下，我现在没有如你所愿的那样痛苦与绝望，你会不会很不高兴？

    因为我现在有了新的希望，哪怕不切实际，哪怕虚无缥缈，但终究是黑暗里的一丝光芒。

    我会尝试一切，尽可能的去抓住这道光。

    到时候，我找到你了，去到你的面前，你再随意惩罚我，让我痛苦好不好？

    我的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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