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村敏是近卫步兵第4联队通讯中队的中队长。

    接到小笠原太郎的命令之后，木村敏便命令通讯中队的通讯兵将整个中队所有的无线电设备炸毁，只剩最后一部发报机。

    “三浦君。”木村敏目光落在一个通讯兵身上。

    通讯兵三浦良猛然收脚立正，猛一顿首神情惨然的道：“哈依！”

    “由你向司令部发诀别电报。”木村敏拍了一下三浦良的钢盔，又说道，“发出电报之后就跟着发起冲锋，直到最后战死。”

    “哈依！”三浦良再次重重顿首。

    木村敏反手抽出军刀，还看了一眼不远处的炮兵阵地。

    只见炮兵大队的炮兵们也已经在炸炮，在炸掉所有的野炮之后，所有的炮兵也将跟着发起决死冲锋。

    “通讯中队！”

    木村敏缓缓举起军刀。

    几十个通讯兵便纷纷拔出军刀或刺刀。

    停顿了数秒，木村敏陡然间声嘶力竭的咆哮起来：“涛次该得！”

    伴随着声嘶力竭的咆哮声，木村敏便高举着军刀，一头冲进前方的弹幕之中，这个小鬼子比较倒霉，刚刚冲进弹幕就被炸个正着，整个身体一下就被炸碎。

    不过后面的几十个通讯兵却仍旧没有丝毫的犹豫，跟着冲进去。

    不远处，炮兵大队的鬼子也迎着弹幕发起了冲锋，只有三浦良一人席地坐下，开始向太原的第1军司令部发送最后一封诀别电报。

    “第1军司令部，我支队遭八路军徐进弹幕覆盖。”

    “八路军之炮兵极为狡猾，我方之炮兵无力反制。”

    伴随着嘀嘀的间断声，一束束的电波被发送出去。

    ……

    太原，第1军司令部。

    筱冢义男刚刚吃了点宵夜，整个人显得精神焕发。

    有句老话是怎么说的？人逢喜事精神爽！筱冢义男此时的心情无疑是极好的。

    太行军区的八路军主力已经被围困在了桑掌到赵家园之间的盘山公路上，陷入进退两难的困境中，接下来就只有抛弃所有的重装备分散突围。

    然后，就可以出动骑兵跟快速机动大队进行追杀。

    丧失所有重装备之后，八路军主力的攻坚能力将大大降低。

    不出意外，太行军区的八路军主力将被困在正太公路与北侧封锁沟之间，然后被封锁沟沿线的快速机动大队歼灭。

    还有针对太行军区的扫荡。

    在失去了八路军主力之后，太行军区就更加没有反抗之力。

    筱冢义男甚至已经在考虑，18个扫荡支队是不是有些多了？

    留下8个扫荡支队直接对太行军区进行梳篦式扫荡，剩下的10个扫荡支队就可以调回晋南战场，以免被晋战战场的中央军和晋绥军钻了空子。

    然后，在荡平正太路北侧的太行军区之后，就可以扫荡正太路南侧的太行军区，在荡平了正太路南侧的太行军区之后，就能接着扫荡太岳军区，荡平这几个军区，山西境内也就没有支武装存在。

    山西的治安就能极大好转。

    然而，理想很丰满，现实却很骨感。

    就在筱冢义男憧憬着山西的治安好转之后的美景时，通讯课长井上靖黑着个脸，从通讯室里急匆匆的走了出来。

    “司令官阁下。”井上靖一顿首说道。

    “小笠原支队，刚刚发来了诀别电报！”

    “喔，小笠原支队这么快就来电报了吗？”

    筱冢义男精神一振，但是下一秒钟就愣在那里。

    “纳尼？”片刻后，筱冢义男难以置信的叫道，“诀别电报？”

    “哈依！”井上靖顿首道，“半分钟前，小笠原支队通讯中队上等兵三浦良，刚刚发来了诀别电报！”

    一片死寂。

    整个作战大厅顿时一片死寂。

    所有的参谋人员都面面相觑，不敢相信。

    怎么可能？几分钟前形势还是一片大好，眼看着太行军区的八路军主力就要被他们围困在桑掌到赵家园之间的盘山公路并且被全歼。

    可是短短几分钟之后，形势就急转直下？

    这个也太假了吧？剧本都不敢这么写吧？

    几乎是下意识的，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筱冢义男脸上。

    但只见，筱冢义男的一张脸已经黑成了锅底，身体似乎也在微微颤抖。

    筱冢义男必须用力握紧拳头，才能够控制住自己的情绪，要不然他真会歇斯底里的毫无形象的大声咆哮起来。

    愤怒！此时此刻，筱冢义男的内心之中真是充满了愤怒！

    小笠原太郎究竟在搞什么啊？明明大好的形势，却搞成这样？

    还能更离谱一点吗？就是派一头猪去，都不可能打成这个样子吧！

    除了愤怒，筱冢义男的内心之中还充满了困惑，无尽的困惑以及不解！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会这样？八路军竟究用了什么样的魔法，才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歼灭小笠原支队？

    “司令官阁下！”

    水原拓也问道：“你没事吧？”

    “我没事。”筱冢义男深吸了一口气，竭力压下心中的愤怒。

    定了定神，筱冢义男咬着后牙槽喝道：“井上君，念诀别电！”

    小笠原支队连诀别电报都已经发出了，就足以说明局面已经无可挽回，接下来无论八路军想要做什么，日军都已经无力阻止他们。

    所以，不妨听听诀别电报是怎么说的？

    只希望诀别电报上能够说明败亡原因。

    “哈依！”井上靖微一顿首，展开电报。

    “第1军司令部，我支队遭八路军徐进弹幕覆盖……”

    第一句，就把筱冢义男和参谋们给惊到。

    “纳尼？徐进弹幕？”

    “八嘎，我没有听错吧？”

    “土八路竟然懂得徐进弹幕？”

    作战大厅一下炸锅，井上靖就没法再接着往下念。

    最后还是筱冢义男发怒，才压下众人的窃窃私语。

    井上靖又接着念道：“八路军之炮兵极为狡猾，我方之炮兵无力反制，支队所属各大队及炮兵已然展开，无法后撤，亦不能坐等炮火覆盖。”

    “遂迎着弹幕决死攻击，以期粉碎八路军之攻击。”

    “倘得胜利，再奏捷报，倘不胜，此便是诀别电文。”

    “大日本帝国板载，天皇陛下板载，昭和15年10月7日。”

    井上靖念完电报后，作战大厅便再次陷入寂静之中，只有隔壁通讯室里的无线电台仍还在发出嘀嘀的收发报声。

    虽然三浦良的诀别电报中还有偌得胜利再奏捷报这么一句，

    但是只要稍微有点脑子的都能明白，这根本就是痴心说梦。

    八路军炮兵都有能力打出徐进弹幕，至少也得有一个联队的炮兵火力。

    小笠原支队虽然拥有2200多名皇兵，但是迎着八路军的炮火决死冲锋，最终冲过弹幕之后还能够剩下多少人？

    还能打得过八路军？

    根本就是痴人说梦！

    ……

    这真的是痴人说梦。

    决死冲锋命令下达，小笠原支队真的迎着弹幕发起冲锋。

    鬼子其实也是赌命，反正又不能往后撤退，与其留在原地等着炮火洗地，那还不如拼力一搏，只要有一半人冲过弹幕，没准会有奇迹。

    毕竟，日军的近战能力还是远胜于八路军。

    真有不少鬼子命大，居然神奇的冲过了40门大炮密集发射形成的弹幕。

    但是非常遗憾的是，等待着他们的是4辆坦克、一千多八路军精锐老兵，以及数量超过一百挺的九六式轻机枪。

    弹幕与八路军的步兵线之间大约有50米的距离。

    这50米成了小笠原支队的一道难以逾越的天堑。

    4门坦克炮、4挺前置重机枪以及100多挺九六式重机枪构筑成了密集的交叉火力，将侥幸越过弹幕的鬼子一片片的扫倒在地。

    丁伟和孔捷，一左一右躲在九七式坦克的车后面，各举着一把驳壳枪，对着前方嗷嗷冲过来的鬼子开火。

    50米的距离，处于驳壳枪的有效射程之内。

    不过八路军的火力太密集了，都不知道哪个鬼子是谁打死的。

    反正就是干，一个弹夹打完，换上一个新弹夹继续猛烈开火。

    一边开火，一边还跟着坦克继续往前推进，因为弹幕在推进，他们也必须跟着推进，要不然弹幕与步兵线之间会有空隙。

    推进了差不多有一公里左右，终于没有鬼子从弹幕后冲出来。

    又过了一会，炮击便也停了，丁伟和孔捷赶紧示意停止射击。

    刚刚还充满炮弹爆炸声以及机枪扫射声的战场，便一下子沉寂了下来。

    丁伟和孔捷再回头往后看去，只见火光中，留下一地的尸体，基本都是鬼子的尸体，而且好多鬼子尸体都已经残缺不全。

    “我的妈呀。”孔捷又忍不住感叹。

    “咱老孔真是八辈子都没有打过这样的仗。”

    “谁说不是。”丁伟也是深以为然道，“唯一美中不足的是，这一仗的缴获估计不会有多少，都炸碎了，不光是鬼子被炸得稀碎，就连他们的武器装备还有辎重都已经被炸碎，看见那边的炮没有？全他妈的毁了，可惜啊。”

    “那没办法。”孔捷无奈道，“这么密集的炮火，草都炸没，何况是武器装备物资？这仗打的真是八辈子都没有见过哪，今天算是开了眼啦。”

    丁伟摇头道：“不过也就是小王这家伙敢这么玩。”

    “回头被旅长和参谋长知道，肯定要挨骂，这也太败家了点。”

    孔捷小声道：“老丁，这一仗得打掉多少炮弹哪？5吨炮弹够不够？”

    “嘁，5吨？”丁伟不屑的道，“你小子想什么呢？5吨炮弹就想玩徐进弹幕？后面加一个零还差不多。”

    “啥？50吨？！”

    这下孔捷也是傻眼了。

    心说这个徐进弹幕厉害是厉害，但有点费炮弹。

    要不是上次劫了鬼子一趟军列，还真是玩不起。

    ……

    丁伟一语中的。

    这会，旅长和参谋长已经到了炮兵团的阵地上。

    将近一个钟头，炮兵团一直在打炮，打得旅长心里发毛。

    于是便跟参谋长两个人骑马赶过来，想看看是怎么回事？

    两人刚一下马，便看到了堆积如山的木板箱还有炮弹壳，有不少炮弹壳还在冒热气，看到这么多的炮弹壳，旅长的一张脸便立刻垮了下来。

    “曹三连！”旅长气得声调都变了，“你给老子滚过来！”

    曹三连刚清点完炮弹的消耗量，听到旅长喊他，顿时吓得一激泠。

    等了几秒钟没人答应，旅长便越发生气，气得脸都绿了：“曹三连？！”

    曹三连这才如梦方醒，赶紧一溜小跑来到旅长跟前，挺身立正，再敬礼。

    “你个败家子！你这个败家子，谁让你打这么多炮？昂？”旅长气极了，手中马鞭便连着抽在曹三连背上。

    不过也没有真的打。

    八路军不许打骂体罚。

    曹三连一声不吭，任由旅长打。

    连抽了好几鞭子，旅长才停手，怒道：“你狗日的不过日子了？昂？一仗就打掉这么多炮弹？娘的，你是要把老子的家底都打光？”

    曹三连苦着脸道：“旅长，这是小王说的。”

    “小王？小王说你就听啊？”旅长没好气道。

    “旅长，这可是你吩咐的。”曹三连苦着脸道，“让我们炮兵团服从小王的指挥，他让我们怎么打，我们就得怎么打，这会你又不认账了。”

    “你小子还敢顶嘴，信不信老子真抽你。”旅长说着又举起了马鞭。

    曹三连便赶紧闭嘴，同时以眼色向参谋长求援，参谋长却装没看见。

    旅长闷哼一声又道：“说，刚才这一个多钟头，消耗掉了多少炮弹？”

    “旅长，还没到一个钟头，也就四十分钟左右。”曹三连低着头说道，“我刚才清点了一下，大概、或许、可能、差不多……”

    最后含糊不清的道：“也就三千多箱吧。”

    “什么？三千多发？！”旅长的火气再次上涌。

    他娘的，老子弄点炮弹容易么？你一仗就打掉三千发？

    话音未落，参谋长却幽幽说道：“旅长，不是三千多发，是三千多箱。”

    “啥？”旅长的眼睛蓦然瞪大，怒气腾的一下又上了头，声音也调高了八度，“三千多箱？是箱？不是发？你说三千多箱？”

    “嗯。”曹三连见实在躲不过，只能点头承认。

    “一共消耗了三千多箱，差不多有八千发炮弹。”

    “你！我！我……”旅长这个气啊，马鞭举起来又放下，放下又举起好几次，最后实在是气不过，只能够拿旁边的炮弹箱撒气。

    将一只木板箱生生抽碎，旅长余怒未消又骂道：“小王这个败家子儿，回头老子非抽他一顿不可，他这是要把老子的家底都掏空喽才罢休！”

    曹三连低声道：“旅长，小王说了，炮弹只有打在了鬼子的头上才是好炮弹。”

    “这话倒没错。”旅长闷哼一声道，“那这次战果如何？有没有将寿阳过来的那伙小鬼子炸个人仰马翻哪？”

    “那是必须的。”

    说起这个，曹三连顿时就来了精神。

    又接着说：“旅长，小王刚才在电台里边说了，从寿阳过来的两千多个鬼子，被我们炸了个尸横遍野。”

    “新1团、新2团的两个突击队不费吹灰之力，”

    “只是端着上好刺刀的步枪到战场上走了一圈，就把活给干完了，借用老孔的话来说就是，打了八辈子的仗都没见过这样的，也太轻松了。”

    “他娘的，你这不是废话吗？”旅长没好气道，“一仗就消耗掉这么多炮弹，都能把鬼子的阵地炸个寸草不生，能不轻松吗？”

    正说话间，王野骑着狼王飞奔而来。

    隔着老远，王野就高声喊道：“快，曹团长快！”

    离得近了，看到旅长和参谋长也在，便招呼道：“旅长，参谋长你们也在啊？”

    又转头对曹三连说：“曹团长，你快带着3个92步炮连，跟着772团主力、新1团还有新2团向着程家镇方向攻击前进，趁着鬼子来不及集中兵力，争取再打个胜仗，把井陉过来的鬼子援军也给吃掉。”

    曹三连便扭头看向旅长。

    “你看我做什么？”旅长骂道。

    “听小王的，赶紧带着3个92步炮连去程家镇！”

    “这会又让我听小王了。”曹三连忍不住腹诽道，“刚才也不知道是谁在说，见了小王之后要抽他一顿？结果真见了小王，却屁都不放一个。”

    腹诽了几句，曹三连又大吼道：“2连3连4连赶紧套车！”

    机动纵队炮兵团没有牵引卡车，但是有骡子驮马，公路上可以直接拖着行军，遇到山路也可以拆卸下来，由骡马驮着行军。

    3个连的炮兵便立刻忙碌了起来。

    曹三连又问王野道：“剩下的呢？”

    王野反问道：“105炮弹还剩多少发？”

    “已经没了。”曹三连道，“全打完了。”

    王野便说道：“那这4门105炮就炸掉吧。”

    “啥？”曹三连一张脸便垮下来，“炸掉？”

    旅长、参谋长也是有些不敢相信，把炮炸掉？

    “舍不得炸？”王野说道，“那就挖个坑埋起来，不过我觉得，大概率会被小鬼子用探雷器找到，到时候就又成了鬼子的大炮。”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