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盘之上。

    伴随着砂砾小人儿的牺牲，那棵树的根须渐渐蔓延了开来。

    它们将那些死掉小人儿的尸体吸收，化作养分滋养己身，并最终又一次在枝干上生长出了恶魔果实。

    这一次的恶魔果实不再是一颗，而是许多颗。

    数量多到惊人！

    但那些恶魔果实却并非如第一颗那般，立刻掉落在地上。

    毕竟，从“想象”的角度来看，此刻那些小人儿们已经认识到了恶魔果实是何等可怕的东西。

    那是足以改变世界的强大力量！

    因此在他们干掉了那唯一的一个恶魔果实能力者之后，便开始对“恶魔果实”产生了恐惧。

    他们不敢再吃下那种果实了。

    于是乎，那些恶魔果实仍旧高高地挂在枝头。

    而那些砂砾小人儿们，则继续在沙盘之上生活着。

    在经历了那一场大战之后，砂砾小人儿们开始休养生息，他们建立起了村落、城池、国度……

    这些砂砾小人儿们以极快的速度在沙盘之上建立起了自己的文明。

    但伽治却并没有着急

    因为罗文操控沙盘演化的手指并未停歇，而且他也清楚，所谓的“人”，绝不可能安于现状！

    “在经历了残酷的战争之后，人们开始反思，也开始向往和平安定的生活。”

    罗文缓缓说道：

    “只可惜，人们往往无法永远铭记历史，而人们的欲望也经由他们的傲慢与愤怒，被无限放大……”

    说话间，那些砂砾小人儿们的国度之间，再次爆发了战争。

    而这一次，小人儿们之间的战斗不再是使用石头或是长矛，而是威力惊人的火枪与炮弹！

    ——当然，这些武器和火力都是由砂砾凝聚变化而成的。

    这些砂砾小人儿们之间的战争不过持续了片刻，便已造成死伤无数。

    而这些死去的砂砾小人儿们又被树的根须缠绕，变成了养分，化作了树枝上的“恶魔果实”。

    大约几分钟过去了，树枝上结出的恶魔果实越来越多，砂砾小人儿间的战争也隐约陷入了僵局。

    他们打算停手了。

    这也是战争必经的一个阶段，参战的各方都已经身心俱疲，无力再战了。

    但忽然间，那颗一直沉默着的大树有了动静。

    无数原本安静地挂在枝头上的恶魔果实，此刻竟然先后落下！

    那窸窸窣窣的场面，好似雨点一般，无数的恶魔果实自此流入了大树脚下的“世界”！

    肉眼可见的一幕，那些砂砾小人儿们都被吓了一跳。

    但在短暂的惊愕过后，随即便有数十乃至上百位砂砾小人，一把抓起了身边的恶魔果实，将其一口吞下！

    只一瞬间，沙盘之上便多出了上百位“恶魔果实能力者”！

    这些恶魔果实能力者率领着各自的势力，或联合，或对抗……

    总而言之，原本即将平息的战争，此刻却波澜再起！

    更为剧烈的战争爆发在了沙盘之上，又因为恶魔果实能力的影响，规模和波及范围远胜之前。

    如果此刻发生在沙盘上的事来到现实，那绝对是一幅人间地狱般的惨烈画面！

    无数的势力消亡、无数的国度被摧毁、无数的生命在逝去……

    而那些逝去的生命，则会化为养分，为那颗大树提供“营养”。

    而随着时间的推移，这棵大树越来越繁茂，上面的恶魔果实也越来越多，各式各样的应有尽有。

    战争仍在继续。

    偶尔，会有恶魔果实能力者战败身亡。

    他们的尸体同样也会被大树的根须吸收。

    而到了这个时候，大树的根须已经深深地扎在了沙盘——也就是“大地”之中，光凭外表已经无法看出这棵大树的根须究竟蔓延到何方了。

    恶魔果实能力者的“养分”显然远超普通的砂砾小人。

    在吸收了恶魔果实能力者的尸体之后，树枝上便立刻又结出了与该名恶魔果实能力者相同能力的恶魔果实！

    这般情景，合理之中却透露着无比的诡异。

    那是一种完全符合“自然”的模样。

    但事实上，人类——或者说任何类似于人类的种族，从古代发展到现在，早已脱离了“自然”的范畴。

    弱肉强食？适应环境？

    这些词汇早已不是用来形容“人类”的了。

    医学可以让身患重病的人重现活力；

    科技可以让人类居住在人体本身无法适应的环境之中；

    武力的出现可以让人类与野兽相搏而不落下风……

    这一切的一切，都是“脱离自然”的证明。

    但此刻出现在沙盘上的这一幕，却好似自然界中的一幕幕的重现。

    只不过这一次，人类不再处于自然界的边缘，而是成了自然界中完整的一环。

    人类相互杀戮，创造“养分”。

    养分滋养“树”，让“树”结出了“恶魔果实”。

    “恶魔果实”为人类提供了力量，让人类能够继续杀戮，并制造更多的“养分”。

    这其中一切的一切，似乎都证明了一点：

    对于这棵“树”来说，世间的生命不过是它自然循环中的一部分！

    而这一部分，名为“养料”！

    这一想法，让伽治不禁打了个冷颤。

    他开口喃喃着：“人类……是养料？”

    “不。”

    罗文摇了摇头，而后轻轻勾动手指，再度将沙盘一分为二。

    这一次，伽治的瞳孔再度缩紧了。

    因为他可以清楚地看到，整座沙盘内部的沙子——或者说土地，都已经快要被那棵“树”的根须吸收殆尽了。

    这棵树不只是在将生命作为自己的养料，同时也在吸收整片大地！

    “那片墙壁上，有句话和你说的差不多，但更准确一些。”

    罗文微笑着，缓缓说道：

    “世界本身——就是那棵树的养分。”

    这句话，让伽治沉默了许久。

    他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明明半个小时前，他还在思考如何从亚丁王国那边榨取油水，用以复活自己的杰尔马王国。

    如今，莱恩·罗文却给他讲述了一件事。

    一件他根本想象不到，会在今天、在此时此刻听见的事！

    顿了顿，伽治最终问道：

    “你要做什么？”

    罗文摸了摸下巴，脸色依旧如初那般平静。

    他缓缓说道：

    “树嘛，哪怕长得再大，到底也还是一棵‘树’。”

    罗文的目光盯着沙盘。

    “占地方的话，就砍了他。”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