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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宋:正文卷 第232章 一意孤行

    史俊的安排算是很妥当,他不了解庆符巡江手的战力,让他们放砲投瓷蒺藜火球,算是这一战当中最轻松的事。

    但伤亡还是很快出现了。

    “别摆了!来不及了!拉!”熊山忽然大吼道。

    茅乙儿正指挥着手下一什人拉砲梢,转头看去,只见另一什的汤三福正捧着一颗火球在往砲兜上摆。

    “拉!”茅乙儿大喊。

    砲梢猛地被拉下去,砲兜的火炮再次飞向蒙军的战船。

    “汤三福!丢了!”

    茅乙儿再次回过头去,只见汤三福还傻愣愣地拿着那颗火炮没反应过来。

    不知为何,他只觉得那根引信燃得特别快……

    “丢……”

    茅乙儿话音未落,人已被人扑倒。

    “嘭!”

    惨叫声极是凄厉。

    茅乙儿抬头看去,不由吓得差点哭出来。

    只见汤三福半个身子都没了,脸上插满了铁片,滚在地上嚎啕不已。

    “啊!啊……”

    熊山正站在舱上看旗令,喝道:“愣着做甚?!还不给他一个痛快!”

    茅乙儿见那惨状,眼泪不由下来,下一刻便见杨奔上前,一刀便了结了汤三福。

    整艘船的巡江手都沉默下来。

    另一艘船上,李瑕也看到了这一幕,喃喃了一声:“汤三福。”

    房言楷问道:“你都认得?”

    李瑕没回答,喝道:“传令过去,继续放炮!”

    “娘的。”熊山脸上被铁片划破一道口子,抹了抹血,转头见到旗令,喝道:“继续放炮!”

    杨奔感到众人都在看自己,跑到汤三福的尸体前,拿他的血抹了自己的脸,捧起一颗瓷蒺藜火球……

    ~~

    数十颗瓷蒺藜火球划过天空。

    “咚”的一声,其中一颗落在蒙军战船上。

    “踢下去!”

    来不及了,“轰”的一声,铁片四溅,炸起一片惨叫声。

    又有火箭落下,在甲板上燃烧。

    有蒙卒一脚把火踩灭,提刀逼着宋兵俘虏向叙州军放箭。

    “船要撞上来了!准备接舷!”

    “轰!”两艘船重重撞在一起。

    “跃上去!”娄炎大吼一声,当先跃上蒙军战船。

    有几名俘兵向他杀了上来。

    娄炎挥刀横扫,劈开一片血光,怒吼道:“杀蒙鞑啊!”

    俘兵骇然,执刀不敢上前。

    娄炎敢来,便早已豁出了性命,提刀猛冲,突然“嗖”的一箭射来,从他脖侧径直穿透而出。

    “啊!”

    俘兵只当这数百人的主将已死,士气大振,在蒙卒的驱赶下重新涌上前要将这批叙州军赶下船。

    忽又见娄炎支起身来,脖上还插着那支箭矢,冲进俘兵当中,如疯虎般乱砍。

    叙州军士卒个个悲愤,纷纷杀上来。

    俘兵见此虎狼之气,心惊不已,有人转身就想逃,蒙卒的弯刀却又迎面劈来。

    “啊!”

    与惨叫声同时响起的又是一声怒吼。

    “杀蒙鞑啊……”

    混战之中,有人回过头看去,只见娄炎已提刀冲破了俘兵的阵线,直杀到后面的蒙卒当中,浑身上下满是伤痕。

    他身子晃了晃,仿佛已然气绝,要倒下去。

    但身后的叙州军、俘兵已涌了上来,有人扶住他的尸体,有人向前杀了上去……

    ~~

    楼船上,史俊闭了闭眼,又睁开,眼中的哀恸化成了绝决,接连又下了几道命令。

    令旗摇摆。

    房言楷看着主舰上的旗号,道:“调整炮距,击二十丈远。”

    “调整炮距,击二十丈远。”

    庆符县巡江手们迅速拉动炮硝,把火球抛得更远些。

    那炮硝上短短几寸距离,却不知是多少叙州军以性命抢下来的……

    时间一点点过去。

    战斗惨烈,许多船只沉没,浮尸漂在船边上。

    史俊的楼船上插满了蒙军的箭矢,残破不堪,但那杆大旗还矗立着。

    房言楷一直老老实实等着史俊的旗号。

    李瑕则不一样,他还在仅能看到的战场一角中分析着整个局势。

    瓷蒺藜火球已经快用完了,巡江手个个也累得大汗淋漓……

    “县尉,火球快见底了!”

    忽然,“轰”的一声,鲍三的战船上,砲架散开,整个砲梢砸落。

    李瑕转过头看去,迅速下令道:“传令让鲍三把砲车丢下船,向我靠拢。”

    房言楷对此没说什么,眯眼看着主船,过了一会,道:“知州让后军待命。”

    前方的杀喊声忽然一振。

    从西向东吹去的风,把那吼声吹得更远,让人听不清。

    日头渐西,把人影在前方拉得很长,直照到长江水面上……

    李瑕忽然道:“要赢了。”

    房言楷一愣,极目望去,只能看到横在前方的残破船队。

    “听到了吗?被俘虏的水师反戈了。”李瑕道:“赢了。”

    “真的?!”房言楷喜极,身子颤栗不已,喃喃道:“我没想到能胜……我……”

    “下令,我们靠到南岸。”李瑕喝道。

    “是!”刘金锁大声领命,“县尉有令,靠向南岸!”

    船只向南岸划去,好一会儿,房言楷才反应过来,喊道:“非瑜,你这是……知州让我等待命……你……”

    “闭嘴。”

    李瑕眯着眼,紧紧盯着江岸。

    前方阻挡视线的战船一点点移开,他看到了岸边的景象,推测着发生的一切……

    蒙军只有五个探马赤军千人队在岸上,想必是沿途侦察与劫掠,打的是阿术的旗号。

    兀良合台的大旗不在岸上,而在一艘大船上。

    这艘大船正在靠岸。

    果然,蒙军败了,被史俊以三千余人击败了。哪怕亲身经历战场,李瑕依旧感到有种不可置信之感。

    马湖江一战张实大败,水师被俘;史俊尾衔而击,大破兀良合台……两场仗都让人始料未及。

    重要的是,兀良合台要弃船而逃了,阿术正在接应他……

    “撞过去!”李瑕毫不犹豫大喝道。

    房言楷吃了一惊,迅速回过头,看向史俊的楼船……

    ~~

    史俊眯着眼,望着长江江面上的一片狼藉,也望到了前方一艘艘战船上蒙军的旗帜被砍倒。

    他眼中忽然落下泪来。

    泪水顺着他脸上的皱痕流在他花白的长须当中,又被他抹掉。

    他转过头,看向兀良合台的主船,心知对方要逃了。

    但他没有兵力再去追。

    史俊已把能派上前的所有兵力都派了,唯一只有五百庆符巡江手勉强能算是生力军。

    但他观察过,这五百人锐气虽足、军容虽齐,成军时日却是太短,太稚嫩。

    简单而言,老农气多过杀气……

    然而,接着他便看到庆符县的船只绕过了叙州船队,向蒙军撞了上去。

    “传我命令,让房言楷部停下来!”

    令旗摇摆,然而庆符巡江手毫无停下的意思,仍一意孤行地前进。

    史俊远远还能望见一艘大船上,李瑕正在喝令着什么。

    ~~

    “准备掷火球。”

    “是!”

    “李非瑜!你疯了,知州喝令我们停下……”

    “轰!”一声重响,船只撞在一起。

    被撞的是一艘慌张逃窜的蒙军船只,不等船上的蒙军反应过来,巡江手们已掷出一个个火球,有的砸向岸边的蒙军骑兵,有的砸向周围的船只。

    被撞到的船只本已在逃窜,混乱中不敢再南靠,干脆顺江而下。

    李瑕就这样裹胁着他们,在蒙骑的箭雨范围内,沿江边冲向兀良合台的主船……

    ~~

    “疯子。”

    兀良合台正在指挥着几艘船只靠岸,转头一看,见到许多船只冲下来,一时也分不清那些俘兵投降了没有。

    他不敢再在长江多作停留,今日已然是败了,拖得越久,史俊控制的船只俘兵越多,到时想走也走不掉,于是果断下了命令。

    “让阿术先撤,我们到下游靠岸……”

    ~~

    “疯子。”

    史俊皱了皱眉,眼看着那几艘船沿江而坠,越发恼怒。

    这种一意孤行、不听将令的做法断不可取,哪怕真能拦下兀良合台,他也决意必要治李瑕与房言楷的大罪。

    但眼下场面混乱,他暂时还是下令让叙州军尽快收整俘虏。同时,以火箭逼压岸边的蒙骑,掩护庆符巡江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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