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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宋:正文卷 第717章 治属下

    一口箱子被打开,陆小酉清点了里面的三十枚霹雳炮,“啪”的一下又合上箱子。

    “走吧。我不在汉中,你要好好操练我们的士卒。”

    “你去哪?”李泽怡提着一捆箭走在陆小酉身边,道:“马上要秋收了,军屯要收粮的时候能有何公干。”

    “舆情司人手不足,借调一阵子。”

    “等你伤残了,打算在舆情司落脚?”

    李泽怡说话从来就这么难听,也没个朋友。

    陆小酉却不在意这些,正儿八经道:“你别问那么多,我走了。”

    他一手抱着箱子,一手接过那一捆箭矢,拐向汉中城门。

    李泽怡随手从他怀里把一枚信令掏出来,塞在陆小酉嘴里。

    “你手没空,咬着,不然持着军械进不去城门。”

    说罢,自翻身上马,带走陆小酉的马匹,奔回军营。

    “呜……呜!”

    陆小酉放下手里的箱子,拿下信令又塞回怀里。

    “我可以把东西放下来啊,怎么进不去?”

    进了城,拐过城南那汉代拜将台,穿过一条不起眼的小巷,进了舆情司的大院,眼前豁然开朗。

    三十余人正在院中准备着行李。

    与军中不同,与军情司也不同,这些人各式各样都有,甚至还有几个妇人、残疾,市井气颇重。

    陆小酉在人群前站定。

    不一会儿,只见李瑕带着几个人,大步走过。

    “陆小酉,随我过来。”

    “喏!”

    ~~

    阎容带着面纱遮着脸,跟在李瑕身后,在堂中坐下了,听李瑕开口吩咐人做事。

    “临时有桩事须往临安办,舆情司人手不足,小酉你来带带外面三十三个新人。”

    “喏!”

    “不用这么大声,这与战场不上同。先说目的,瑞国公主死掉了,我怀疑是有人动的手脚,你去查,查清了除掉凶手。”

    “末将……我明白了。”

    “再说计划,我写了封信给贾似道,你到了临安,先到摆铺偷取了他的回信看一看,看过之后留个记号,我收到信便知。若是贾似道信上说他已讨了公道,你就回来。若不是,就查,一查医药,二查贾似道是否有销毁证据。”

    “我明白了。”

    “我们在临安的暗线不多。”李瑕引了引堂上一人,又道:“这位是录书老,他在临安有些人脉,查凶的事由他主导,你领队、杀人。”

    “喏。见过录书老。”

    “郡王放心吧,小事。”

    李瑕道:“这位是王翠,瑞国公主身边的侍卫,也会从中出力。船只我已安排了,直往临安贩货,船上就是普通商旅,莫与他们牵扯。”

    “……”

    阎容默默看着李瑕安排,轻轻吸了吸鼻子,又一滴泪落在她手上。

    之后,她随李瑕出了门,抬头看向东南方向的天空,眼中已泛起狠意。

    “我这辈子,杀了很多人,但少有人来向我讨公道。”

    李瑕开口说了一句,指了指走在人群中的王翠,又道:“陇西汪家上百人死于我手,汪家尚不敢理直气壮来找我报仇,刺杀我的人很多,却只有这个王翠,奉赵衿之意而来讨公道。”

    “她只是想为父报仇,且没有真的动手……”

    “我是说,赵衿要这个公道,那就给她。”李瑕道:“我杀赵昀,因为他该杀。若说那小女子不能放眼天下,那就只看临安,她无辜惨死,足以见她赵氏没资格来找我讨公道。”

    阎容抬头看向李瑕,愣了愣,拉过他的手,柔声道:“你就说你是为了我嘛,我才不在乎什么公道。”

    “你在乎我的公道,我才在乎你。”

    “哼,又训人家,还想要妖妃能有多贤惠?”

    ~~

    这件事对于李瑕只是小事,安排阎容先回褒园,他又策马去了城外军屯巡视收成。

    他这人几乎就没有瘫坐下来的时候,虽然做什么事都从容不迫的模样,一天里做的事却极多。

    就说今日,李瑕早起带家眷一起锻炼、之后见了张弘道、安排了往临安的人、巡视军屯、到城外规划汉中新城、安排官吏往川蜀各地监督粮税、批阅了幕府文书……

    到晚饭前,他还去统计司见了李冶一面。

    ……

    “正想求见郡王,不想竟亲自来了。”

    李冶正坐在那与下属说话,转头见李瑕已迈进堂中,心里对李瑕这点还是满意的。

    俭朴、干练,出门从不前呼后拥,精力旺盛。

    他早年也见过几个宋国的官,小小的使臣也是终日摆架子坐在馆中,做事情呼来喝去,颐指气使,气派大得不得了,实则一桩小事都办不成,昏聩不堪,已成风气。

    就那样,能收复才是怪了。

    倒是好叫人奇怪,这样的宋国如何能出李瑕这般龙精虎猛、雷厉风行的人物?

    更难得的是,上行下效,川陕官员风气亦是如此俭朴干练。

    “若叫人请敬斋公过去,往返一趟的工夫,再取些宗卷,不如我来一趟已把事情谈完了。”

    李瑕知道李冶爱听这些,果然,开口一说,老头子已抚须颌首不已。

    “这是新一批的券引,请郡王过目,觉得可容易伪造?”

    李瑕伸手接过,先是纸质、工艺与之前又有所不同……至于数字密码,他其实是看不懂的。

    “老夫不知那对手算才至何地步,近来了解宋国学术才方竟是在十余年前便出一本算术奇书,名曰《数书九章》,好生了得啊。”

    李冶不等李瑕放下手中的券引,却是又递了一本书过去。

    李瑕一看便知是世彩堂刊印的。

    不得不说,贾似道、廖莹中在印书之事上确实是尽了力。

    李冶已凑上来,指点着,道:“且看这‘大衍求一术’与‘正负开方术’,纯凭代数加法,予以统一运算,扩充至任何方程……”

    李瑕是真听不懂,首先他的数学就很差、连方程式都忘得差不多了,其次李冶口中许多名词本就与他所知的不同。

    什么“商常”“实常”“衍数”,待一瞥那本《数书九章》,只见一行字是“谓诸数各有分子母者本门问一会积年……”

    每个字倒是都认得,全然不知何意。

    李瑕只是保持着礼貌的笑容,听李冶在那里滔滔不绝。

    “敬斋公是说,他可以解任何高次方程?”

    “正是此意。”

    李冶莫名地就认定李瑕是算术天才,很喜欢与他聊这些,一开口又是说了许久。

    “我的意思是,我们聊数学,遣文用字该简单一点,编书的时候直白一点,放低些身段,才好传播算术。比如,可以把这大段的文字列成这样的公式……敬斋公以为如何?”

    “倒是简洁易懂。”李冶捻须沉吟了一会,问道:“以这符号替代,是为了让宋国人看不懂?”

    “也可以这般说。公式这般一列,各地的铺子核对起来也方便。”

    李冶觉得,若如李瑕所言编写些入门书籍、弄些奇形怪状的符号,实在是有失名家风范,好不情愿。

    但想到要将平生所学发扬光大,且又是公务需要,还是点了点头应下。

    “如此便好。”李瑕终于可以问起他在乎的正事,“出现伪币影响严重吗?”

    “让人赚了些粮食,但无妨。”李冶摇了摇头,道:“这第一批的券引数量并不多,远未达到川陕所需。老夫统筹时,早已考虑到若出现伪币的情况,包括这第二批券引哪怕出现伪币,老夫也已算过,对物价不会有所影响……”

    “但他们会赚我们的物资不是吗?”

    李冶瞥了李瑕一眼,觉得这位郡王实在是有些抠了,据地千里,还在乎那点东西?

    “不要紧的,老夫算过,就以近一个月汉中与襄阳贸易而言,我们的券引能私下流入襄阳,而襄阳的会子不能流入汉中,郡王在乎的粮食、铁器,还是进入汉中的更多……”

    李瑕在乎的就是这个。

    简单来说,他印的钱能到江南买东西,江南印的官钱不能来他这里买东西,这就很赚了。

    宋廷当然也会反击,提升官钱的信用度,或摧毁川陕券引的信用度。

    若再幼稚一点,还可以与川陕印一模一样的券引,拖着川陕一起物价沸腾。

    当然,江南眼下还远没到这种地步,总之防伪的意义就在这里。

    “敬斋公认为,我们何时可以直接发行纸币?”

    “这一两年必是不行了,且让老夫再算算,还远,眼下重要的还是稳住券引。”

    “也好。敬斋公放心,我已派姜饭往江陵,揪出伪造货币之人。”

    “何必如此?这是治标啊。”

    李冶就不喜欢这种作风,觉得李瑕这么做就像是拿锤子乱砸。

    “好不容易遇到这样的人物,让老夫与此交手,正好可验证券引是否足以防伪,为钱币发行做准备,此方为治本之道啊。”

    “敬斋公所言有理。”

    李瑕随口应了,心里则不以为然。

    姜饭都派出去了,何必再召回来?

    有人伪造自己的券引,那就捣毁,就这么简单。

    ~~

    临安。

    “平章公,此为江陵府急递文书,状告秦九韶数桩大罪,甫一到任,即占城中富户宅院,以权谋私……”

    贾似道接过文书,看都不看,丢在一边,道:“哪个不是这样?旁人做在暗地里,秦九韶做在明面上,如此而已。”

    “此人恃才傲物,在琼州便惹得官民生怨,到任仅数月即去职,走时却还能携大量钱财,可见其狂妄贪婪,平章公用他……”

    贾似道对秦九韶失望只因其立场不定,岂在乎这些?

    如今官场风气,做事者诽傍多矣。

    他讥笑一声,不以为然。

    “还能如何?他是真有才干。看着吧,他多少能让李瑕栽个跟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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