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剑:长安雨 第三百六十八章 期望
酒楼厢房中,李昂随意解释道:“以虞律中,官府对民间船只、马队的雇佣费用来计算,
每百里每百斤的顺水航运,为一百文,
陆运为四百文。
一辆灵气机车,一次能运送四十八万斤粮食。
这个份额由朝廷承担,如果用船运,从长安到洛阳的成本为两千八百八十贯。
灵气机车加上铁轨成本为一百八十万贯,也就是说,只要灵气机车跑六百四十五次,便能赚回成本。
并且,灵气机车在两地之间来回跑,往返程时都能运送货物,相当于只需来回三百多次。”
李昂微笑道:“而如果不运货,改为运送乘客的话,盈利效率更高。长安去洛阳,走水路,二十人合坐一艘大船,平均每人要给两贯多船费。
灵气机车每天可以往返于长安洛阳两个来回,一次能拉十八节车厢,每个车厢能坐八十人。
即便每人车费设定为一贯,
一年时间不到,灵气机车便能实现盈利。往后都是净赚。”
对于这个数字,何繁霜和邱枫还好,没什么感觉,
而出身于商贾家族的杨域,差点把手里的醪糟碗摔掉。
算清楚成本与收益后,灵气机车便不再是浪费钱的玩物,而是一台创造财富的印钱机器。
“虞国许多地方其实并不穷,”
苏冯说道:“只是因为道路不通,交通不畅,
本地生产的作物、瓜果,难以运出,
同时外界的盐、铁等生活物资,又难以运进,
导致百姓生活成本变相提高,长久困苦。
而灵气机车与铁路,则能灵活、高速、大量转运人力与物资,令财富得以流通。”
包括虞帝在内的所有人,目光灼灼,飞快思索。
铁路的好处实在太大,既能缓解长安粮食压力,又能提高财政税收,还能增强朝廷对地方的掌控...
足以让朝廷下定决心,推平所有阻力。
更何况,还有军事方面的益处。
一辆灵气机车,一次能运送一千五百名士卒,以及他们的配套甲胄兵刃。多往返几次,便能在短短几天时间内,朝边疆运送数万大军。
过去行军的后勤压力,被无限缩小。
可以说,铁路所到之处,便是虞国兵锋所向。
虞帝与宰相们对视一眼,再无犹疑,沉声宣布道:“修造铁路,将是虞国未来百年国策。”
唯一的问题在于,要让哪个部门去主管筹措。
铁路途径各州府,涉及利益庞大,环节众多,
修造、经营、管理、维护、税收,每一个环节,都需要大量的官僚、吏员,
乃至在铁路沿线巡逻的衙役差人——铁轨、枕木、碎石都是建筑材料,难免会有贼人盗取。
吏户礼兵刑工六部,没有任何一个部门,能独立处理得了这些繁重事务。
需要新设一个机构才行。
虞帝思索着新机构的名字,问苏冯道:“苏博士,铁道修建速度能有多快?”
七夕异变,对长安城本身没有多大破坏,但却对人产生了深远影响。
为了预防再有人将巨齿鲸油之类的违禁品运入城中,城门卫增添了更多人手,对进城货物筛查更加仔细,
依旧难以避免城中百姓人心惶惶,担忧魔教卷土重来。
朝廷迫切需要一件大事,来转移注意力,安定民心。
“回禀陛下,铁路修建速度取决于朝廷能提供的人力物力。”
苏冯思索片刻,回答道:“如果是长安到洛阳,长则数年,短则半年。”
“这么快?”
骠骑大将军皱眉道:“以往修建一条官道,不是至少需要数年时间么?
怎么需要用到大量铁轨,可能还要翻山越岭的铁道,只需要半年?”
“将军有所不知,”
苏冯摇头道:“以往修造官道,都是由各地州府,通过徭役,征召民夫。
虞律规定,每人每年需服一月的无偿劳役,不愿或不能服役者,可出钱雇人代役。
另外,宗室、贵族、官僚及其家属可免除劳役,
有功名在身者、孝悌者、生子服丧者等,亦可暂免劳役。
相当于,被征召来的民夫,都是贫苦百姓。
平时能吃饱穿暖就谢天谢地了,既无力气,也无动力。”
当着虞帝和诸多大臣们的面,批判各地州府劳役残酷、压迫百姓,怎么看都有些指桑骂槐的意思。
不过苏冯从来不在乎这个,他无视了大臣们的脸色,自顾自说道:“同时,修造官道,成本难以快速回收。
一些州府想收商旅路费,以收回成本,
但路费低了,钱财回拢太慢,
路费高了,百姓宁愿绕路,乃至走有老虎出没的危险山路,也不愿意多花钱。
种种因素,使得官道修造缓慢。
而铁路不同,收益明显,成本回收的效率肉眼可见。
只要朝廷下定决心,调用物力人力,完全可以大幅缩短修造时间——修士的熔铁术、铸铁术,能很快生产出合格铁轨;
裂地术、掘穴术,能挖开山洞;
土融符、土化符,能改变地形地势;
遇山开山,遇水搭桥。”
这才是修行之术的正确用法啊。
远处酒楼中,李昂长长一叹。
小说话本往往着重于描述修士的飞天遁地之能,往往忽视了修士在生产领域的巨大作用。
术法,等于盾构机、车床、锻炉、抽水机、挖掘机、推土机、吊机、移树机...这些工程器械的集合。
“过去千年,修行之士,如过江之鲫。
两晋、前隋时期的宗门、世家,兴盛程度更是达到了顶峰。
但那么多修士,之于百姓又有什么益处?
只不过是换了一群又一群,为了利益自相残杀、在百姓头上作威作福的人罢了。
直到学宫出现。”
李昂轻声自言自语着,他望向窗外,看到那些敬畏望着灵气机车的长安百姓,
那些身躯被长久艰苦劳作损害、仍在担忧着工作被灵气机车抢走的力夫船员,
他拿起纸笔,在祭酒陈丹丘要他作为学生代表,给载乾五年新生们的讲话稿上,写下一段字句。
“世人常言,虞国富裕。但事实并非如此。”
“在座每一名新生,你们通过了这场重要的考试,凭借足够的毅力、幸运、努力、聪慧,考上了学宫。
我希望,你们能明白,虞国的教育依旧匮乏,你们的高中学宫,意味着另一人的落榜。
你们今时今日能坐在这里,来源于虞国四万万贫苦百姓所缴纳的税款,他们依旧有人吃不饱穿不暖,每天光是活着都需要竭尽全力。
我希望,你们能在漫漫的求学道途中,仍能记得自己的出身,仍能记得百姓们的困苦,而非以人上人自居,将上天赋予视为自身努力,开始像那些你们曾经唾弃的人那样鱼肉百姓。
我希望,你们能在吹捧声中,不迷失初心,对昊天、对虞律仍心怀最朴素的敬畏。
我希望,你们都能向上走,做能做的事,发能发的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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