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读过《秩序条例》么？”

    “读过。”

    自从知道《秩序之光》和《秩序条例》不是神话故事而是科普著作后，卡伦在明克街时就认真读了好几遍。

    “会全文背诵么？”

    “还不能，但我接下来会去认真背。”

    很厚的一本《秩序条例》，像是词典，读一遍都需要很长时间，背诵的话那真的是一项大工程，但如果涉及到以后的工作和发展需要，卡伦愿意去花精力背诵。

    “哦，不用全都背下来，毕竟我们不是原理神教那帮学究。”

    “嗯？”

    “我们自己都只是看看，几乎没什么人会去背，心里有个大概印象就好。”

    “可以么？”

    “嗯，有时候说出‘根据《秩序条例》第几卷第几章时’，自己都记不清楚了，就编一下。”

    “还能这样……”

    “心里有数就好，反正都能回去翻书找补；

    因为我们都不会背的东西，别人更不可能去背这个，也不可能纠正你。你只需要笃定，对方的行为违反了《秩序条例》就好。

    《秩序条例》，本来就是为其他教会的人设定的。是秩序神教和其他教会共同制定下来的【约束】。”

    “我明白了，队长；这次是我的疏忽，下次我会直接对他们喊出《秩序条例》。”

    “哦，这次不是你的疏忽。”尼奥将一把枪拿出来，放在了卡伦的餐盘边，“你是故意开枪引他们进林子的。”

    “我是怕我暴露了秩序神教的身份，会影响队长你们的行动。”

    “嗯，或许的确是有这方面的原因，但我觉得更大的可能是你杀他们的方式，不太想曝光出来。”

    “……”卡伦。

    再好的隐藏，在真正的聪明人面前，都必然会有破绽；

    甚至，哪怕你隐藏得毫无破绽，但这可能在他眼里就是最大的破绽。

    他甚至不用听你的解释也不用去分析所谓的证据，只需要看一眼，心里就能有感觉，就像是经验丰富的老警察看小偷，哪怕你还没偷呢，但他已经能预感到你马上就要偷了。

    “挺有意思。”尼奥笑道，“第一发子弹应该是打穿了车门，射中了其中一个，因为地上有血渍，接下来几枪都对着挡风窗射击但被术法挡住了，更有趣的是，你还对着那条被召唤出来的东西射光了手中的子弹，你不知道这是没用的举动么？你知道。然后你还把枪丢掉了，你是生怕对方不过来追你。”

    卡伦默默地继续切鸡排。

    “为什么会有这种心态呢？”尼奥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你好像很迫不及待地想要和他们打一场，你是最近学会了什么新术法么？”

    卡伦将切好的鸡排一块块放入自己嘴里。

    “你不用紧张。”

    “队长，我没有紧张，我感觉自己已经……有些习惯了。”

    “你知道为什么我的小队一直得不到晋升么？”

    “我听到那位伯爵说，是因为队长您和伊莉莎小姐的关系……”

    “这是一个原因，还有一个原因，我的手下，要么是从秩序之鞭的监牢里提出来的，要么就是我帮他们洗白了身份，从逃犯变成秩序之鞭的。

    他们，每个人，都有秘密。

    所以啊，我的这支小队，从我这个队长，到下面每个队员，都很脏。”

    卡伦正拿起旁边的汽水喝着，听到这话，差点喷出来。

    “我本想，帕瓦罗审判官选中的人，应该会很干净，甚至我想过，你会不会是第二个帕瓦罗审判官，这样以后你进来，也能帮我改善一下我这支小队里的氛围，大家都黑漆漆的，有些太单调了。”

    卡伦现在确定，尼奥队长选择自己，不是随手布置下的一个塑料眼线，他是真的看在帕瓦罗审判官的面子上，出于对帕瓦罗审判官本人的敬重，有点像是“察举制”，因为自己的身份，是由帕瓦罗审判官背书的。

    所以，那根头发……是那位女士解开资料袋后，又绑回去的？

    一个心思如此细腻的队长，他的秘书有这种细节强迫症，好像也很正常。

    “但我发现我好像想错了，但，这也无所谓了，反正这都快成为我这支小队的传统了。”

    卡伦脸上露出了礼貌且配合的微笑。

    “你暂时还是编外成员，上面对我的编制卡得很死，因为上面也知道我喜欢从哪里招人。”

    “好的，队长。”

    “我不会去窥探我手下队员的秘密，不过……”尼奥指了指外面，“既然你比我预想得要能力强，或许以后我会通知你来参加一些任务，当然，你现在去探亲去看望你的女朋友吧，任务肯定是在你回约克城之后。”

    “没问题，队长。”

    “近年来，一方面是因为神教内部开始堕落，自身掌控力开始缺失；另一方面则是大气候上的变化，我听说，连光明余孽都能通过一些破损的神器接收到一些指引了，虽然不是神谕。

    当然，还有其他一些原因我就不细说了；

    总之，预计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神教和其他势力的摩擦会加剧，因为他们没有以前那么畏惧和尊敬神教了。

    上面，很显然也发现了这个问题，所以，将我的小队调入约克城不仅仅是齐赫案爆发空了一个缺这么简单。

    约克城大区，有很多支秩序之鞭小队，但他们安逸太久，在我眼里，就像是一群习惯了在清澈溪水里嬉戏的鸭子。

    在承平年代，秩序之鞭主要负责对内的监督，但在动荡时期，秩序之鞭负责鞭打外界，让他们看清楚，什么才是真正的秩序。

    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我的这支小队已经被沉寂太久了，这次终于得以走到台面上，我相信那些小鸭子们，在我们面前将毫无竞争力，因为，我们是一群真正的猎狗。”

    “是的，队长！”

    卡伦装作自己大受鼓舞以及对未来瞬间充满信心的样子！

    尼奥站起身，在他准备离开时，忽然开口问道：“白玫瑰，种下了么？”

    “今天会种上，明天队长您去见伊莉莎小姐时，就能闻到花香了。”

    卡伦已经吩咐了留在约克城的阿尔弗雷德今天去办这件事，同时还要给墓园管理员老萨曼送一些食物，他相信阿尔弗雷德肯定会圆满完成这些事。

    尼奥点了点头，走出了餐馆，随即，身形很快就消失在了外面。

    卡伦要了打包袋，将自己没动过的一些食物放了进去，起身，走出餐馆。

    马洛与泽玛依旧穿着警服站在那里抽烟，完全无视了不远处就是加油站的“禁止吸烟”告示牌。

    看见卡伦走出来，马洛笑着问道：“来，我们猜猜，队长是不是跟你说了小鸭子和猎狗的故事？”

    “额……”卡伦。

    泽玛摇晃了一下身子，抽出一根烟递给卡伦，

    道：

    “队长有两大喜好，一个是发塑料做的戒指，我猜他那里应该找玩具厂订做了一大箱子，因为我有一次不小心把戒指掰断了跑去很愧疚地跟他说时，他一边责怪我没有好好珍惜与爱护，然后给了我一小盒。

    另一个喜好就是，喜欢反复与我们讲，哦，我们是猎狗，他们都是小鸭子，其他秩序之鞭队伍都是小鸭子，高层是一群鸭子，其他教会也都是鸭子，仿佛这个世界，除了我们之外，都是由只会‘嘎嘎’叫的小鸭子组成。”

    马洛拿出火机，帮卡伦点烟，卡伦没说自己戒烟的事，而是用手挡住火机，点了烟。

    “他不更有趣么。”马洛帮卡伦点完烟后，尖叫道：“啊呀，警官先生，是他们想要抢劫我，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泽玛笑弯了腰。

    卡伦也配合着笑了起来。

    “不过，你要小心哦，今天其他人是着急吃完了饭押运犯人回城了，但姵茖可是知道我们有了一个新成员，她对你可是很感兴趣的哦。”

    “对我感兴趣？”

    “嗯，因为队长说你长得很英俊，是为了帮她解决个人婚姻问题才招收你进来的。”

    “额……”

    “所以，你接下来是要去哪里？”泽玛问道。

    “我去我女朋友家。”

    “你女朋友家住乡下？”

    “嗯，是的，她家条件不是很好。”

    “哦豁，我觉得姵茖会气疯的，她还为此感谢了队长。”

    “没事，姵茖应该早就习惯了。”

    “不，这次大概习惯不了，因为咱们这位新成员，长得确实很英俊，就比我差一点点。”

    “好了，你先走吧，下次见。”

    “下次见。”卡伦向他们微微鞠了一躬，马洛和泽玛都侧开了身子。

    随后，卡伦坐上了车，将打包袋递给坐在后面的凯文和普洱：“你们先随便吃点，到艾伦庄园还有一段路。”

    “这就是你说的那只秩序之鞭小队么？”

    “是的。”

    “有些精锐啊，那两个警察打扮的人，我甚至怀疑他们已经是审判官级别了。”

    “这么夸张么？”卡伦问道。

    “从他们先前检查这辆车时随手用的术法看出来的，另外，这也不算太夸张，境界、品级与战力，本来就是乱七八糟，各大教会都是这样。

    相较而言，反倒是家族信仰体系才是最好的参照物。”

    “我感觉到了，我杀那两个深渊神教的人时，感觉，好容易。”

    “哦，废话，海神之甲和暗月之刃，都是高级术法，在外面根本就不会流通，而且你还是越级学会的，最重要的是，你有我们两个帮你拓印，经过我们这里时，就已经帮你完成了步骤分解了，否则你还需要去坐在海边感悟潮汐或者坐在山峰上去赏月。”

    “谢谢你们。”

    “不用谢，你也保护了我们，不是么？”

    “呵呵，保护你们的感觉，很好。”

    好吧，它们肯定是偷看了自己的笔记。

    …

    开车来到艾伦庄园时，已经是黄昏，卡伦的车在艾伦庄园外围就被一队保镖拦住了，通传后，很快就得到了放行，然后卡伦看见老安德森带着麦克先生站在庄园门口迎接自己。

    没等卡伦下车，他们就先主动上了自己的车，然后领着卡伦进入，将车停在了庄园后面。

    “卡伦少爷，欢迎您回到您的庄园休憩。”老安德森弯腰说道。

    麦克先生推着轮椅也低下了头。

    “贝德先生呢？”卡伦问道。

    “他……他和一位叫皮亚杰的先生一起出去了，他与我说，这是您的吩咐。”

    “嗯。”卡伦帮丈人背下了这口锅。

    “麦克先生，你现在身体如何？”

    “回少爷的话，经过上次少爷帮我治疗后，我现在已经突破到了家族信仰体系四级，且稳定住了。”

    “恭喜。”

    麦克先生本来就是兄弟几个里，天赋最高的，如果不是想追随始祖脚步时出了岔子，他应该早就四级了，也正是看中了他这种矮个子里拔高个的天赋，普洱才愿意花心思给他治疗。

    “这都是来自少爷的庇佑。”

    “明天还要请麦克先生指点一下我的战斗经验。”

    “额……好的，少爷，这是我的荣幸。”

    “哦，对了，安德森先生。”

    “少爷，您吩咐。”

    “约克城圣托尔大厦所在的那片商业区的二街，有一家勒马尔陶艺馆，你可以派人去和店铺老板洽谈一下，给他提供材料货源。”

    “是，我会马上派人去接洽。”

    “嗯，好了，没事了。”

    “少爷，还有一件事，因为拉斐尔家族覆灭了……”

    说到这里时，老安德森嘴角下意识地有些上扬，没什么比一觉醒来死敌家族忽然死光光更让人愉悦的事了。

    “所以，现在艾伦家族接回了好几家作坊，我私下做主，没有选择全部争取下来吃掉，而是放出去了一些。”

    “嗯，生意上的事，你把控就好。”

    “好的，少爷。”

    “我先进去了。”卡伦指了指古堡，抱着礼盒走了进去。

    “父亲当初的选择，是正确的。”麦克先生感慨道。

    “是啊。”

    老安德森点了点头。

    原本的艾伦庄园都需要靠掩藏家族人员实力以虚张声势的方式去欺骗拉斐尔家族了，连贝德先生这位族长在宣传时，也是家族信仰体系的强者。

    现在，拉斐尔家族没了，艾伦家族下一代年轻人，博格、朱迪雅以及自己的孙女尤妮丝，都显露出了惊人的天赋，再过五年，十年，家族就不用太担心中坚力量了，这一阵低潮期，算是挨了过去。

    “喵。”

    这时，普洱骑着凯文也下了车。

    看着戴着风帽系着领结的普洱，老安德森和麦克先生马上低下头重新行礼。

    不过，普洱没兴趣搭理他们，而是伸出爪子向前一指：

    “喵！喵！”（蠢狗，厨房！）

    “汪！”

    ……

    卡伦上楼梯时，停了下来，看见从下面跑上来的博格。

    这个年纪的孩子，一段时间不见，你就能明显发现他似乎长高了。

    “少爷，您回来了。”

    “嗯，你最近还好么？”

    “很好，但我想去少爷身边伺候。”

    “你现在的任务是好好修行，等你到家族信仰体系三级时，就可以到我身边来帮忙了。”

    “好的，少爷，我会努力的。”

    “嗯，朱迪雅呢？”

    “她一直住在墓园那里，她在墓园那儿有个小房子，每天就帮雷卡尔伯爵守墓，我每天会负责给她带吃的和喝的。

    我让她过来见少爷？”

    “不用了。”卡伦对那个喜欢吃无骨凤爪的小姑娘没有太大的兴趣。

    这时，卡伦走到尤妮丝的卧室前，外面有几个女仆站在那里。

    “你们都下去。”博格上前一步说道。

    “是。”

    “是。”

    女仆们都下去了，博格也下去了。

    卡伦推开卧室门，走了进去，尤妮丝正躺在床上熟睡，穿着黑色的睡裙，盖着毛毯；

    她没有化妆，但她的精致却根本不需要用妆去添累赘；

    而且，可能是因为血脉不断觉醒的原因，此时的她，身上多出了一股雍容的气质。

    将礼物放在了书桌上，卡伦在旁边沙发坐了下来，他发现茶几上放着一本书，竟然也是那本《嗜睡的光阴》，卡伦在家里书房是闲极无聊翻了翻这本书，但这本书对于尤妮丝而言，显然是有着更特殊的共鸣。

    然后，卡伦发现茶几下面还有一个篮子，里面放着一个几乎做好的钱包，只剩下一些装饰扣还没有完成。

    皮包是银白灰，看不出是什么材质，但触摸时，感觉有些冰凉，很舒服。

    打开它，发现里面放着一张尤妮丝自己的照片。

    卡伦笑了。

    他看向还在熟睡的尤妮丝，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爱她，但每次和别人说自己有女朋友有未婚妻时的那种感觉，他觉得很不错，因为他是一个害怕孤独的人。

    坐了一会儿，卡伦决定把这本没看完的书看完。

    拿起这本《嗜睡的光阴》，翻开，发现封页上被写了一段话：

    “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爱他，但我觉得，在我每天仅有的这一小段时间里，可以有一个人去思念，我觉得，这是一种幸福。”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