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讨逆:罪恶之城 第662章 贤后

    黄春辉让杨玄留在桃县,是因为即将到来的大战。

    出了节度使府,杨玄在江存中和张度失望的眼神中,带着人回陈州。

    他得回去安排一番。

    出城门时,守城的军士勐地站直身体,“杨使君慢走!”

    太恭谨了些,让杨玄有些不适应。

    大战的气氛还不算浓郁,至少北辽的斥候没敢逼近桃县。

    但路上能看到不少百姓拿着镰刀,或是扛着锄头,背着背篓出行。

    听到马蹄声,百姓们止步,让开道路。

    一个老人回头,“是杨使君。”

    顿时,一张张木然的脸就鲜活了起来。

    一个年轻人问道:“杨使君,北辽人要来了吗?”

    杨玄点头,“对,要来了。”

    他不想哄骗这些百姓,否则当北辽游骑突然出现时,他们会成为第一批军功。

    众人沉默了一瞬,那个老人问道:“使君,此次……”,他有些尴尬,“能胜吗?”

    他开了个头,百姓们顿时打开了话匣子。

    “听闻相公病了,咱们就担心相公的身子,若是撑不住怎么办?”

    “相公可是我北疆的定海神针啊!”

    “还有人说北辽来了五十万大军,老天爷,五十万……咱们北疆才十余万人马吧!怎么打得过?”

    “假的!”杨玄笑道:“五十万,把赫连峰的亵裤当了他也养不起。知道五十万一路人吃马嚼要耗费多少粮草吗?自家想想。别说是北辽,就算是大唐,也发动不起五十万大军的征伐!”

    五十万大军就是一个黑洞,在后勤保障靠人力畜力的今天,在耕种技术相对落后的今天,五十万大军,能把一个国家拖垮。

    另一个世界的杨广征伐高句丽,据说是出动了三十多万人马,还没开打,国内就民怨沸腾,埋下了覆灭的种子。

    五十万……

    要多少民夫来支持后勤保障?

    这不是笑话吗?

    见百姓依旧半信半疑,杨玄说道:“北辽耕种的本事还比不过大唐,他们的存粮也没大唐多,怎么养五十万大军?再有,知晓五十万大军要多少民夫来保障吗?少说一百万以上。”

    这是往少了说。

    “真的?”

    “五十万大军……真的养不起?”

    那个老人喊道:“都住嘴。”

    等众人消停后,老人说道:“老夫想起了年轻时和兄长去关中之事,那一路吃用,把家底都掏空了。是呢!两个人尚且如此,五十万大军,能把北辽压垮!北辽真要来五十万大军,那是好事呢!”

    “是这么回事。”杨玄笑道。

    村老,乡老……老人协助治理地方。更多的村子里,老人便是主宰。

    其一他们辈分高,说话有人听;其二他们阅历丰富,经历的事儿多。

    兴许会保守些,但在大事上,他们能做出最稳妥的决断。

    杨玄又问了百姓们去作甚,却是去收集食物。

    夏季,野外有些吃食。听闻大战将起,他们准备去弄些回家。平日里就吃野菜杂粮,等大战起,被封锁后,再吃存粮。

    这个民族有着丰富的战乱经验,一代代口口相传,让百姓知晓在危机时刻该做什么。

    这个时候,几乎不用官府来指导……官府实际上并没有他们经验丰富。

    杨玄又问可是自发的,才知晓是村老,乡老叫人去各处传信,让各家各户出人,赶紧去外面找吃的。

    一路归途。

    大战将起,农人们看着地里的庄稼,在盘算时日。

    百余骑出现在了前方。

    杨玄勒住战马,看着那些农人蹲在田间地头滴咕,满面愁容。

    “告诉他们,赶得上收获。”

    “我去!”王老二抢先。

    “包冬去!”

    此次杨玄特地带着包冬同行,便是想让他熟悉桃县。

    宣传这一块不容忽视,而好的宣传人才难得。

    包冬过去,一番滴咕后,那些百姓轰然大笑。

    包冬回来后,王老二问他说了什么。

    “就是告诉他们,北辽那边也得收割啊!”

    众人一怔。

    是啊!

    原先北辽是游牧民族,和陈国学了农耕,早已离不开米面了。若是此刻就征发大批民夫,地里的庄稼谁来收?

    这时候北辽就算是出兵,也是缓缓而行,可以靠着国中的补给。一旦脱离了大型城池,就需要无数民夫输送粮草。

    那个时候,基本上就是初秋了吧!

    杨玄看看天色,对乌达低声说了些什么,随即乌达下马,一路跑过去。

    包冬得意洋洋的和王老二吹嘘,顺带套话。

    可怎么套都没套出王老二的底细。

    这娃看似憨傻,可嘴紧。否则当初在乞丐堆里厮混时,早就被人弄了。

    “不是我吹嘘,只要是人,就没有我说不动的。”

    包冬信誓旦旦的道。

    “哈哈哈哈!”

    众人听到哄笑声,回头一看,乌达从地里跑回来,那些农人拍拍屁股,三三两两的走了。

    “哎!乌达你说了什么?”

    乌达说道:“郎君让我去告诉他们,这一战就要靠着这批粮食。”

    包冬一怔,“是了,没了粮食,这一战还怎么打?就算是真的北辽大军来了,北疆军拼死也会保护百姓收割粮食,那还担心什么?”

    他看了杨玄一眼。

    杨玄神色平静,手中拿着一株麦穗,低头嗅嗅。

    包冬凑过来,“子泰,那为何不说秋季战马膘肥体壮,北辽才好南征呢?”

    “这个道理谁都知晓,可谁敢说北辽不会在夏季出征?”

    包冬讪讪回去。

    他善于套近乎,和老贼等人打得火热。

    “这是兵法。”老贼无情的打击了他。

    回到临安,杨玄把黄春辉的决定告知了曹颖和卢强等人。

    “过几日我便会去桃县,再度回来,应当是大战后了。”

    这会儿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杨玄叫了南贺来。

    “潭州一战被打残了,要想恢复元气,得等宁兴那边补充人马。可此刻赫连峰已在路上,此刻他的脑子里只有南征。

    至于潭州,调派人马少了无用,多了影响南征主力。

    故而,我断定赫连峰会令潭州谨守。如此,我带两万人马去桃县……”

    “这是把家底都搬去了。”卢强说道,有些心痛。

    “大战在即,大家不存,小家难道还能幸免?”杨玄起身,“粮草也盘算盘算,能抽调去桃县的,都送过去。”

    这等时候,就算是抽血,杨玄也会毫不犹豫的第一个把袖子挽起来。

    他想了许久,觉得这便是所谓的使命感,责任感。

    这个大唐……是我的啊!

    他偶尔会冒出这等念头。

    但又觉得有些不真切。

    这么大一个大唐,那么多军民,怎么可能是你一个人的呢?

    他觉得不对。

    回到家中,周宁抱着阿梁来迎。

    “阿梁!”杨玄接过襁褓,阿梁看着他,开口,给了一个无齿的笑。

    “重了不少。”杨玄掂量了一下,笑道:“胖小子了啊!”

    “咯咯咯咯!”

    五个多月大的孩子,已经有些认人了。杨玄抱着逗弄了一会儿,阿梁就不耐烦,瘪嘴要哭。

    “有奶就是娘啊!”杨玄把孩子递给周宁,看着她轻声哄孩子,心中温柔,“阿宁。”

    “嗯!”周宁轻轻应道。

    “黄相公令我去桃县,大概要待到大战后,收拾一下吧!”

    周宁抬头,平静的道:“我还是留在这里,等着你回来。”

    杨玄苦笑,“不需如此。”

    周宁摇头,“若是我也去,临安城中的军民就觉着被舍弃了,不妥当。”

    这个婆娘越发的敏锐了。

    杨玄不知是好还是坏。

    “这是贤后啊!”朱雀难得开口,“不是那等妖艳贱货能比的。”

    “可我一人在桃县,寂寞啊!”杨玄不放心妻儿留在临安。

    周宁看着他,“赫连燕呢?姜鹤儿呢?”

    “小玄子,这是给你的肉,你不吃,怪的谁?”朱雀大笑。

    这个婆娘越发的凶悍了。

    杨玄灰头土脸的出来,寻到了林飞豹。

    “我去了桃县,家中的护卫……罢了。”杨玄捂额,“我这是关心则乱,城中有军队,无需担心贼人,那么,就是高人。去玄学。”

    ……

    玄学。

    张琪玉是长安车马行的豪商,生意规模很大。

    “安司业,老夫那三郎资质不俗,进了国子监……不,进了玄学,不出几年,想来便会成为玄学的后起之秀,这么一个人才不收,不好吧?”

    他端着水杯,似笑非笑的看着坐在对面的安紫雨,“玄学在长安的那些东西,运过来耗费……老夫算了一下,少不下六千钱。钱,小事,可老夫此次出长安前,听闻宫中对玄学多有不满……”

    他身体前俯,眼中多了一抹矜持,“安司业也知晓老夫与宫中某位贵人交好,这等时候,唯有老夫敢把玄学的那些东西带过来。”

    安紫雨苦笑,“我知晓,故而想请托你。只是你家三郎君……”

    张琪玉的三儿子她令人去打听过,有来自长安,知晓张琪玉的商人说,他的三儿子吃喝嫖赌无所不为,而且仗着家中有背景,飞扬跋扈,一言不合大打出手的事儿干了不少。

    一句话,人渣。

    这等人渣若是收进玄学来,不提玄学内部会被影响成什么样,外部会怎么看玄学?

    万万不能啊!

    但玄学当初出长安太急切,前阵子翻找,发现数千卷历代传承下来的经文没带来。那些经文一直藏在某个大殿的地下室内,从宁雅韵的师父那一代开始,就没人去管过。到了宁雅韵接任后,更是忘得一干二净……

    一群蠢货,就知晓弹琴作画,谈玄喝酒,解衣跳舞……

    回头寻个人毒打一顿,方能出这口恶气!

    但那些经文怎么办?

    数千卷不是小数目,拉是能拉,可现在国子监已经被接管了,不许玄学的人进去。

    张琪玉有法子,但开出了接受他那个人渣儿子进玄学的条件。

    这不是为难人吗?

    安紫雨真想丢弃那批经文,可一想到祖师爷牌位,她就有些心虚。

    而且,宁雅韵都破天荒的开口:需要多少钱,只管说。不够,老夫出去卖艺,也得把钱挣到手。

    教授们也积极主动的出言献策,但都是馊主意。

    她笑道:“要不,您换一个儿子?”

    张琪玉缓缓收了笑容,“安司业何必欺瞒老夫?若是不能,那么,此事就此作罢!”

    他起身,“告辞!”

    这是逼迫安紫雨签订城下之盟的意思。

    答应,还是不答应?

    你一言而决。

    “使君来了。”

    “子泰!”

    “钟先生,近来可好?”

    “好好好,只是安司业不大好,看着火气很大,你小心些,别被她的戒尺给毒打了。”

    杨玄来了,和钟会聊了几句,知晓安紫雨有客人,笑道:“我还是小心些,哎!包冬,帮个忙,看看司业那边可有空。”

    正好路过的包冬答应了。

    室内,安紫雨黑着脸,起身,“张先生,我玄学愿意多给钱也不行?生意生意,不就是钱来钱往,何必逼迫太甚?须知,留的情义万年长啊!”

    张琪玉澹澹的道:“老夫的生意靠的是朋友,靠的是口碑,玄学,做不做,于老夫而言无所谓。如今老夫就等安司业一句话,行还是不行!?”

    “张先生!”

    安紫雨心中大恨。

    “司业……”

    包冬露头。

    休!

    呯!

    杨玄正在等候。

    就见包冬踉踉跄跄的退了出来,转身,额头上迅速肿起一个包。

    司业这是吃爆竹了?

    杨玄干咳一声,“司业。”

    “子泰啊!”安紫雨接住飞回来的戒尺,脸上又浮现了笑容。

    杨玄进来,“这是……”

    安紫雨说道:“玄学有些经文留在了国子监,如今进不去了,本想请这位张先生帮忙,给钱都不要啊!非得要把他的儿子塞进来……”

    安紫雨一肚子的火气没地方发,就开始诉苦。

    门外,包冬身体一震,突然盘膝坐下。

    钟会问道:“包冬你这是悟了?”

    包冬点头,“司业一番诉苦,让我感悟到了苦情之意。”

    他浑身内息勐地一敛,随即入定。

    室内,杨玄看了张琪玉一眼,“生意便是生意,掺杂这些东西是何意?逼迫别人签城下之盟,意气风发,得意洋洋……”

    他穿着便衣,张琪玉没见过他,以为是玄学子弟,就澹澹的道:“让路!”

    有宫中贵人做靠山,他压根不怕玄学的这帮子书呆子。

    杨玄见安紫雨气得脸色苍白,就笑道:“此事包在我身上。”

    “你……”安紫雨说道:“难。”

    “司业安心,我认识一人,能解决此事。”

    不过是经文罢了,赵三福有的是人手去干这事儿。

    安紫雨看了张琪玉一眼,杨玄笑道:“小事。”

    “口气倒是不小。”张琪玉也微笑。

    “是拉货的?”杨玄问道。

    “北疆往来于长安之间的货物,老夫占了四成!”

    张琪玉澹澹的道,“老夫家中,与宫中有些交情。”

    这不是死对头吗……杨玄笑道:“生意不小。”

    张琪玉眼神轻蔑,扫了他一眼。

    杨玄说道:“从今日起,北疆的生意,你就别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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