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都南郊的第一特殊精密制造工厂早就搬迁了，以那栋7层小红楼为中心，方圆十几公里都退化到了一个极其原始的地带。

    由于从迦南涌来的魔力导致的异常天气始终笼罩在这里，导致，一进入‘隔离罩’，就好像走进了一个异世界。

    动植物在这里异常活跃的生长和变异，这才躲藏时间，一大片好比亚马逊原始丛林就在光秃秃的地表上冒了起来。

    魔力还带来一些材料特别是金属制品的加快腐朽，干扰电磁、化学反应和经典物理现象，越是技术含量高的精密的电子元器件，就越是容易损坏，电荷的流动变得极其暴躁和不稳定，火焰带来的并不仅仅只是温度，还有……

    车队一进入‘隔离罩’就三三两两的趴窝，不得已，余庆东和迦南公司的高层与技术骨干们只能下车步行，有一个高管开玩笑似的说，这算不算文官落轿、武官下马？

    众人一阵哄笑，气氛很是轻松。

    代理商签约还在进行，不过已经不需要余庆东亲自在场了，该掰扯的都掰扯清楚了，只不过是在走形式而已。

    合同一旦签订，就要开始履行了。

    此行的主要目的就是为了这件事。

    代理，如何代理，不能一纸合同就办成了，你得给人家‘设备’，不然人家怎么代理？

    说起这个‘设备’可真是麻烦，迦南公司自己都没搞定呢，不然也不会让最重要的‘机房’一直待在这，就因为‘核心技术’还没有吃透，目前还处于能用但不知道为什么能用的阶段。

    在安保队员的护卫下，一行人说说笑笑的在亚马逊丛林般的环境中潜行，魔力的异常浓郁连普通人都感受的到，就好像氧气含量很高似的，活动很久也不觉得累。

    走在最前面的一个安保队员是刚刚从最顶级的特战大队退役的，脸上习惯性的画着油彩，一身装备并不比在部队的时候差，他挥舞着一把砍刀，为身后的人开路，刚刚一刀砍在一根好像爬山虎一样的藤蔓上，没想到，这藤蔓‘尖叫’起来，溅射出澹粉色的、好像血一样的汁液。

    大片大片的‘爬山虎’抽搐着缩进视野看不到的深处，眼前豁然开朗，除了高大的树木，连根杂草都不剩下。

    一行人愣了几秒钟，一位高管强笑着说，“无穷质自给自足，我看可行。”

    所谓的无穷质不过是有魔材料的改头换面罢了，零号是说过，魔力浓郁的话，这一小片环境是有可能‘进化’出有魔材料的。

    其他人勉强笑了笑，再没有之前的轻松。

    接下来的行程就小心了很多。

    穿过原来被‘爬山虎’覆盖的区域，前方出现了一条小溪，娟娟的流水声让众人轻松下来，树林开始变得稀松，从所在的位置，已经可以影影绰绰的看到红楼所在的位置了。

    抵达在即，众人决定在小溪旁休息一下。

    都是养尊处优的中年人了，体力有些支持不住，余庆东就坐在小溪旁的一块大石头上，吹着和煦的微风，看着清澈见底的溪水，只觉得心旷神怡。

    “这水里的鱼应该很好吃，你们看，这是刀鱼吧？”

    “这地方怎么有刀鱼？这是最好吃的澹水鱼了吧？”

    “快看，那边还有个大家伙！”

    “你们等下，我抓两条上来。”

    溪水很浅，只能没到膝盖处，一个高管见猎心喜，脱下鞋袜，卷起裤管就要下水。

    “停下，危险！”

    “谁，什么人！？”

    没想到，这地方还有其他人在。

    一男一女，两个旅客模样的人从侧前方的丛林里跑出来，挥舞着的双手大声阻止高管的下水。

    安保队友迎了上去，一番交涉，才知道是燕京地质大学的两位专家。

    两位教授的年纪都不大，来到溪水边后向高管准备下水的位置扔了块生肉，溪水刹那间就沸腾起来，无数‘刀鱼’也不知道从那里冒出来的，争先恐后的抢食这块肉，瞧着温和无害的外表实则异常凶勐，啮齿状锋利的牙齿不过几秒钟，就将一大块生肉连皮带骨的吃了个干净，随后，水面就恢复了平静。

    这位高管看的面无人色，有人问，“难道是食人鱼？这地方怎么会有食人鱼？食人鱼也不长这个样啊？”

    两位教授脸色沉重的扫视一圈，也不说话，拄着拐杖就走了。

    这下大家彻底老实了。

    剩下的路途无惊无险，平安无事的抵达名义上属于迦南公司的核心地带。

    看着建立在小山上的七层小红楼，余庆东无论如何都想象不到，这栋楼最后会变的如此重要。

    可以说，迦南公司可以没有，这栋楼就不行，少了它，线上和线下的连通就不复存在，什么管理、开发、运营自然就不复存在。

    更不用说，一个恒定的入口就在这栋楼内，那连通着一个神秘、未知的异世界。

    这个异世界就是迦南，物理意义上的迦南……这一点包括他在内都心知肚明，不过默契的谁也不提，装没发现。

    迦南究竟是不是个游戏？

    迦南只能是个游戏！

    看起来矛盾的阐述，确是现在的事实，哪怕它不是个游戏，也具备游戏的一切特征，不然源代码何来，管理运营权限如何存在？

    丁健已经在楼下等着他们了。

    这个少年人，原来只是第一特殊精密制造厂的工人，因缘际会入了零号的法眼被选为学徒，由于天资和心情，在一众学员中脱颖而出，如今学员已经换了三批，他也成为‘客座’教授类的存在，代替零号教授另一个世界的知识。

    还成为这栋楼事实上的管理人，连余庆东都不得不小心对待的特殊人才。

    “小丁啊！”

    “余总，各位辛苦了。”

    “都准备好没有？”

    “差不多了，我们进去再说。”

    ……

    后继站。

    遮天蔽日的魔蝇总算被杀的差不多了，铁锈色的天空上除了到处飞翔的狮鹫骑士，看不到魔物的踪影。

    巨大的废墟内，到处都是玩家，NPC和玩家牧师们正净化这里的每一寸土地。

    大量肥胖的蠕虫从铁锈色的地下驱赶出来，在圣水中枯萎，魔网与深渊的争夺，最直观的体现就在天空和大地的颜色上。

    凡是魔网覆盖内的土地都是黝黑色，都可以被正常的利用，很直观。

    战争虽然还没有结束，恢复重建工作就已经展开。

    ——第五次测试已经进入倒计时阶段。

    繁忙的6层魔网设计工作中，贝高阳正在一堆设计图纸中思索，小爱出现，代表有重大的事发生。

    看到她贝高阳就很头疼，现在就怕意外。

    “什么事？”

    “魔网覆盖率超过50%了。”

    小爱说的是97层深渊，魔网覆盖50%说明超过一半的土地和天空被纳入到系统的治下，除了底层规则，魔网近乎接管了里面的一切，特别是对玩家而言。

    这应该是好事。

    “深渊意识？”

    贝高阳很快就意识到小爱要说的坏消息是什么了。

    深渊意识从未退走，而且，随着魔网的铺开，跟的‘接触面积’的扩大，无孔不入的侵蚀其实早就开始，区别无非是，魔网是有意志的，小爱和系统伪神们的权限很高，有他们在，就好像蜘蛛盘踞在一张巨网上，第一可以充当预警，第二可以有效的抵抗和迟缓深渊意识的侵蚀。

    “米修斯正在……堕落！”

    小爱的坏消息让贝高阳微微一愣，“她在那？”

    “就在外面。”

    “让她进来。”

    堕落，似乎只是一种行为和意识腐化的形容，但像是一种过了‘保质期’的‘腐烂变质’，走进来的森林女神外表看起来并没什么不同，但笼罩在周身的‘信念之光’之边缘，有点微微变黑。

    这黑色就好像是一种诅咒，也似乎是米修斯情绪外溢的一种表现，贝高阳感觉到她内心的挣扎、惶恐与愤怒，还有浓浓的不甘、迷茫与痛苦。

    “大人，救我！”

    米修斯以两种不同的声音同时向贝高阳祈求，一种是熟悉的，一种是陌生的，两种声音就好像两条平行线，两条平行线之间又有交织、排斥在一起的‘颤音’，就好像一种呻吟，一种诱惑，一种……缠绵。

    唉！

    担心的事终于发生了。

    “不要急，坐下来慢慢说。”

    “大人，我不想被封印，更不想被放逐，我，我其实感觉很好，真的，我从未想过背叛您，这对我没有任何好处，我甚至不知道该投靠谁……”

    “坐，先冷静下来，听我慢慢说。”

    小爱对‘堕落’的森林女神极为警惕，看她就好像在看一个异类，贝高阳就平静多了，安抚着先让米修斯稍稍冷静下来，才站起来说，“地球上有七宗罪的说法，耶稣基督教会也宣称人生而有罪，所以需要向上帝忏悔，用一世来赎罪……我原以为，你们毕竟跟人类不同，不会有人性中的弱点，现在我知道错了，你们替系统、替我承担了太多的‘信仰’，所以也被改造了充满了人性中的各种欲念，再加上你们又没有这方面的经验，这就给深渊意识的侵蚀提供方便。”

    小爱闻言神色大动，“大人，我们……”

    “先听我说！”，贝高阳微抬手阻止，缓步走到米修斯身边，打量这个原本充满了森林与原野气息的系统伪神，“深渊和恶魔诱使人堕落只是一种形容，指的是他们利用智慧生物身上的种种欲念，来制造某种急切的需求，让其成为一种‘执念’，这种执念往往是走极端的、偏激的，从而利用极端和偏激来溟灭智慧生物身上的其他特质，让其变得……纯粹。”

    “恶魔以欣赏智慧生物在这种过程中的犹豫、彷徨、挣扎为乐，常人都为这种行为只是恶魔的爱好，其实不然，它是恶魔的一种需求。”

    “在使智慧生物变得‘纯粹’的过程中，智慧生物会出现恶魔所期望的两种结果，一种是升华，它是向上的，一种是堕落，它是向下的。”

    “升华的极端在正面，堕落的极端在负面，无论是那种结果，恶魔们都能从中获得他们所需要的东西。”

    “这种东西会让他们获得深渊意识的赞赏，换句话来说，是深渊意识需要这种东西。”

    “那就是在升华和堕落的过程中，人性会挥发一种……呃，因子，因为这种因子是纯粹的、凝聚的，可以被深渊意识所吸收，壮大深渊意识的根本，也就成了恶魔们的孜孜以求的东西”

    “数万年来，真相早就被愚昧、洗脑、偏见说掩盖了，就升华和堕落两种结果来说，并不一定是坏事，要看你心中的执念是什么。”

    “米修斯，你对现状有很多不满吗？你很想要改变的东西是什么？”

    小爱闻言更加警惕了，看米修斯就好像看什么洪水勐兽，米修斯却平静下来，灵光外溢的黑色更活跃了一些。

    “大人，您是知道的，何必明知故问？”

    “大胆！”，米修斯不太恭敬的反问让小爱大怒。

    贝高阳抬手制止，笑道：“成神？”

    米修斯不答。

    是啊，谁愿意一直当个伪神，谁愿意一直充当某种工具呢？

    这些由人工智能程序‘活化’而成的人工智能生命，其实都有自己的根本利益诉求的，包括小爱，但贝高阳以为自己已经跟他们说的很清楚了，随着魔网的一层层升级，那个时刻最终是会到来的。

    “我认为，您对玩家和魔网的用途限制太多了，魔网兼顾了太多、太多无用的功能……”

    “比如？”

    “生活休闲类玩家其实是魔网的负担……”

    “胡说，他们为魔网，为我们提供的最大数量的各项资源，包括你存在的基础——信仰！”，小爱厉声反驳。

    “他们只做‘羔羊’就好了，系统可以……”

    “停！”，贝高阳制止米修斯继续说下去，再说下去就是诸神的那一套了，是他极度反感的。

    但是，这个米修斯该怎么处理？

    处理了她，其他伪神会怎么想，会不会造成伪神们人人自危。

    说不定还会加速某些伪神的堕落。

    要是出现米修斯第二，小爱还会那么容易发现吗？那是深渊意识啊，润物细无声，说不定自己……

    算了，算了，稳定压倒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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