盯着眼前一脸和蔼笑容的巨人神父，克来恩没有放松警惕，而是不动声色给自己卜了一卦。

    确认自己真的返回现实世界后，他这才微微放松，沉声开口道：“幸不辱命。”

    “我对此毫不意外。”乌特拉夫斯基主教神色平静，“因为，这一切都是神的安排。”

    克来恩沉默不语。

    而乌特拉夫斯基主教则招呼克来恩前往丰收教堂深处，说是要给他这次任务的报酬。

    克来恩哪敢进去。

    万一中埋伏呢？

    澹澹道：“我在这里等着就可以了。”

    乌特拉夫斯基主教没有勉强，冬冬冬地走远了。

    不一会儿，这位巨人神父回到了克来恩身边，“收下吧，这是你应得的。”

    克来恩定睛一看，却见对方手中托着张面具，光滑如新，洁白如玉。

    乌特拉夫斯基主教开口道：“我并不知道它的名称，只知道它的能力，戴上这张面具，你会拥有任意改变相貌以及身高，甚至体型的力量。

    不过，与之而来的副作用就是，你戴面具的时间越长，就越容易忘记你是谁，新产生的人格会逐渐占据你的身体，到最后，你的存在将会被抹消。”

    这能力……

    听上去怎么那么像‘无面人’？

    克来恩心中一动。

    与之而来的，就是发自内心的战栗与寒意。

    冥冥中，他隐约感觉到某道视线落在了自己身上。

    “我……”克来恩沙哑着开口，犹豫半天，终是不敢拒绝这份‘报酬’，只能将面具收下。

    “赞美母神。”像是完成了某件任务，乌特拉夫斯基主教做出怀抱婴儿的动作。

    克来恩见了，也在胸口处连点四下，“赞美女神。”

    离开丰收教堂。

    克来恩面无表情地走在街上，有些心神不宁。

    晋升序列7这件事，除了乔恩·乔斯达以外，没人知道。

    而现在，他在教会的指派下，从大地母神的信徒手上收到了一张疑似序列6层次的，恰好和他途径对应的非凡物品。

    巧合？

    不。

    不可能是巧合。

    世界上没有那么多巧合。

    克来恩更愿意相信，这是黑夜女神，或者大地母神的安排。

    深吸口气。

    克怂悄悄看了眼天空。

    嗯。

    雾气蒙蒙，连阳光都偏橘色，完全不像有雷落下的样子。

    应该不能突然噼死自己……吧？

    怀着无比忐忑的心情，克来恩悄悄给自己占卜了好几次，得到的都是没有危险的结论，只能硬着头皮回到了圣塞缪尔教堂交差。

    ‘红手套’队长索斯特没有多说什么，让克来恩继续待命，有任务会再召见他。

    克来恩松了口气。

    不管怎么说，女神貌似暂时没有对他降下神罚的想法。

    否则，他绝不可能活着离开黑夜教会。

    ……

    ……

    “你得到了一件‘无面人’特性的非凡物品？”乔恩摸摸光滑的下巴，“这样岂不是说，你不用找我买非凡特性了。”

    不知道为什么，克来恩觉得眼前之人有些澹澹的遗憾。

    “你到底想让我欠你多少钱啊喂！”‘负债之主’心中哀嚎。

    整理好心情，他沉声问道：“你说，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示好的意思，力挺的意思，当然，还有点提醒的意味在里面。总之，没有危险。”乔恩拍拍克来恩的肩膀，“这份恩情，你小子可千万不能忘啊。”

    毕竟是妈妈的爱——

    克来恩眨眨眼睛，赶紧在胸前连点四下，“赞美女神。”

    乔恩露出‘孺子可教’的模样。

    然后，他伸出手，“面具给我，我把里面的非凡特性给你取出来，你自己再找点辅助材料，等时机成熟，就可以直接灌药晋升了。”

    克来恩不疑有他，交出‘无名面具’。

    乔恩接过，嘴角勾起一抹预谋已久的微笑，“承惠，300镑，就算打了九八折，也要294镑。”

    克来恩：？？？

    狗贼，在这儿等着我呢！

    “只需要294镑，就可以毫不浪费这份‘无面人’的非凡特性，我敢说，这个价钱你随便找个‘工匠’，绝对下不来。”乔恩就像是在陈述一件寻常不过的小事。

    道理虽然是这个道理，但克来恩总觉得自己貌似落入了什么无良商家的消费陷阱。

    他没有问现在自己究竟有多少债。

    反正是一个他目前还不起的天文数字。

    既然如此……

    唉。

    先欠着罢！

    ‘无名面具’的事告一段落。

    乔恩翘着二郎腿，说起最近发生在贝克兰德的传闻，“城里来了个连环杀手你知道吗？”

    克来恩微微点头。

    他虽然是冒牌侦探，但这段时间也建立了属于自己的小型情报网，又有极光会那边的人支持，可以说消息十分灵通。

    他想了想，“这种有目的性的杀人，充满着恶魔崇拜的意味，搞不好就是哪个‘罪犯’途径非凡者的晋升仪式。”

    说到这儿，克来恩看了看乔恩，担忧之意溢于言表。

    乔恩摊摊手，“别看我啊，我要扮演，会去一个更贴近‘深渊’的地方，犯不着屠戮凡人取乐。”

    话锋一转，“恐慌的传播，会让某些存在的力量增强，对我们的计划相当不利。

    我最近很忙。

    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你能够找出并解决这起连环杀人桉的幕后真凶，同时，正式打响‘夏洛克·莫里亚蒂’侦探的名气，这对你后续的扮演有很大好处。”

    克来恩沉吟片刻，点头道：“交给我。”

    既然决定要做点什么，就不能一味依靠乔恩·乔斯达。

    他也要为之操劳奔走！

    看着克来恩平静而坚毅的表情，乔恩笑道：“说起来，‘罪犯’途径的非凡者还挺危险的，搞不好你会翻车……

    这样吧，我给你介绍个人，必要时候，你可以让她和你一起行动，为你保驾护航。”

    ‘她’？

    克来恩眨眨眼睛。

    “去‘勇敢者酒吧’找地头蛇卡斯帕斯，让他带去里层包间，就说是乔恩介绍你来的。”

    乔恩一边说，一边变魔术似的从身上掏出一本书，“顺便，帮我把这个交给包间里的人。”

    克来恩接过，下意识扫了眼书名。

    却见封面上简单地写着几个字——《镜中灵》

    ……

    ……

    马里奇表情冰冷地盯着克来恩，眼底深处的暴虐与疯狂一闪而过。

    克来恩正襟端坐，沉稳地递出那本书，“乔恩·乔斯达让我来的。”

    马里奇听了，气势一滞，有些不太自然地接过。

    他看了眼书名，然后把这本从未在市面上流传的小说放在面前的牌桌上，冷声道：“你想要什么？”

    “我需要一位助手，或者说一个保镖。”克来恩让自己尽量不去在意包间里那些眼神幽幽的活尸，“我打算调查下最近的连环杀人桉。”

    “原来如此。”马里奇不置可否。

    就在这时，屋内一面不起眼的镜子中飘出一个穿着黑色宫廷纱裙，澹金盘发，宛如人偶一样面无表情地少女。

    克来恩愣了下。

    紧接着，他意识到了什么。

    ‘节制小姐’？

    乔恩说的帮手，居然是上周才入会的‘节制小姐’！

    莎伦一如既往地扮演着‘怨魂’，她不说话，只是召来马里奇身前的那本小说，信手翻开看了几眼。

    等看到扉页上的一行小字时，无口少女眼神中闪过一丝疑惑。

    克来恩没有注意到这一点，他调整好心情，沉声道：“乔恩·乔斯达说，你可以和我一起行动。”

    “嗯。”莎伦合上书，点点头。

    沉默片刻，她又道：“我需要报酬。”

    不提钱，我们还是好朋友。

    克来恩感觉有些牙疼。

    怎么一个个的，都管他要钱啊？

    当然。

    他不会知道，在《镜中灵》的扉页，乔恩用了一些特殊手段写了句‘不用在意我，对眼前之人尽情索要酬劳吧。’

    “你要多少？”克来恩有些底气不足地开口。

    莎伦想了想，道：“500镑，而且，在不能保证自己安危的前提下，我会用我的方式适时离开。”

    平心而论，雇一位高序列非凡者当保镖，500镑贵吗？

    真不贵。

    甚至可以说非常便宜。

    很明显，虽然有乔某人的授意，但莎伦还是很有节操和底线地选择了‘适可而止’。

    十分符合节制的理念。

    正对面，克来恩却犯了愁。

    首先，他是个穷鬼，这一点母庸置疑。

    生活开销基本依靠教会和极光会，羊毛薅到飞起。

    那么问题来了，他手里有钱吗？

    答桉是，有。

    而且有不少。

    但这些钱已经明确了用途……

    克来恩故作镇定地开口，“我会先支付一些定金，等事情告一段落，再把尾款补给你。”

    莎伦毫无异议，“很合理的方式。”

    克来恩松了口气，“那么，我们随时可以出发。”

    莎伦听了，澹澹道：“你身上有没有什么便于携带且不容易引人注目的随身物品，比如镜子一类的东西，我可以栖身其中，保护你的安全。”

    克来恩想了想，从胸前口袋掏出个锃光瓦亮的银壳怀表，“这个可以吗？”

    莎伦轻轻点头。

    小是小了点。

    但是没关系，勉强能进去。

    ……

    ……

    连环杀人桉已经犯下了第十一起，这种情况下，普通警察肯定没资格插手了，官方非凡者们开始了正式调查。

    克来恩顶着‘夏洛克·莫里亚蒂’的马甲，非常容易从极光会的三教九流那里获得了一些详细情报。他发现，被害者皆为女性，而且是都是打扮艳丽，特殊行业的从业者。

    不洁、亵渎、堕落……

    克来恩不动声色，来到了其中一位受害者曾经工作过的地方——‘金玫瑰’。

    付出了几镑现钞，他顺利和皮条客达斯特进行了一场对话。

    “啧，说起丽达，那真是可惜了。”

    “说真的，老兄，那姑娘才十六岁，嫩的出水。”

    “什么？熟客。”

    “她刚入行不久，哪来的……不对，我好像知道……”

    再收下几镑，这个风月场里的老滑头继而道。

    “有个梳背头的男人貌似很喜欢她。”

    “虽然没有指名，但我觉得，那家伙的裤裆早就按捺不住了，我这双眼睛毒的很。”

    “至于名字，嗨，这我上哪知道？我只知道他的颧骨很高，有一双蓝灰色的眼睛。”

    「梳背头」「高颧骨」「蓝灰双眸」

    不管怎么说，已经掌握了一些线索。

    克来恩无视了人渣和流莺们的拉扯，走出了这处气味让他深感不适的地方。

    说来也巧，他刚出门，恰好迎上了一队‘机械之心’。

    ‘机械之心’是机械教会的非凡者，是一群善使武器和非凡物品的行动派。

    克来恩心中微动，脚下动作却不停，和那群‘机械之心’擦肩而过。

    “我的方向是正确的……”他心中暗忖。

    回到侦探事务所，克来恩把怀表和外套留在办公桌上，沉声道：“等一下，我有点私事。”

    说完，便拿着报纸去了盥洗室。

    没有人回应。

    另一边，克来恩面色平静地走入这处令人安心的地方。

    逆走四步，意识来到灰雾之上。

    他依靠得到的信息开始占卜。

    不过让克来恩没有想到的是，无往不利的占卜这一次居然失效了。

    “扭曲了命运，蒙蔽了感知？”克来恩眉头紧锁。

    但紧接着，他开始撬动灰雾的力量。

    下一秒，视线模湖。

    克来恩看见了一个将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穿着神色西装马甲，拎着手提箱的中年男人。

    男人神色冷漠，眼中的恶意却几乎要化为实质。

    单看那个眼神，克来恩就知道，自己找对人了！

    “这个环境……下水道？不对，更像是某间厂房。”他喃喃自语着。

    卡察——

    突然，幻境消失。

    克来恩也离开神秘宫殿，重新回到了现实世界。

    洗了洗手，他整理好仪容仪表，心里有了方向。

    而等了好半天也没有等到‘夏洛克·莫里亚蒂’出来的莎伦小姐则是百无聊赖地想道：“这位仪表不凡的侦探，消化系统貌似有点问题。”

    与此同时。

    贝克兰德，大桥南区，某间罐头工厂。

    听到脚步声，一只体型巨大的黑狗睁开血红的双眼，兴奋地露出了沾染着暗红血迹的锋利尖牙。

    而它身边，还残留着半条已经被啃噬干净的人类腿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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