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袭击我们的那个狙击手，”何奥用拐杖指了指倒在地上的狙击手，然后又用拐杖指了指撞在墙上的轿车，“里面的人刚刚准备对我开枪。”

    然后他看着伊嘉莉，“我这算正当防卫吧？”

    “算···吧？”

    伊嘉莉有些茫然。

    事件发生的太快，她的脑子已经有点绕了。

    从事件性质上来说，这可以算是正当防卫的。

    只要把何奥遇见狙击手解释成在逃跑途中偶然遭遇了就可以了，虽然伊嘉莉觉得老爷子多半是特意跑过来追杀这个狙击手的，但是‘解释’一下，还是能解释得通的。

    问题在于，这正当防卫的死的人太多了，袭击他们的都死了。

    即使按照晨曦市的法律，真要上了法庭，多半要扯皮。

    当然现在也不是考虑这个的时候，伊嘉莉抬头看向何奥，

    “老爷子，我们接下来做什么？”

    伊嘉莉此刻已经完全蒙了，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处于这个境地，为什么会有人来追杀她，为什么原本和蔼慈祥的图书馆管理员老爷子突然会展现出这样冷酷果决的一面。

    她甚至开始思考何奥究竟有怎样的不为人知的过去，并开始联想，是不是那些路边扫地的大爷，其实都是隐藏不漏的高手。

    不过归根究底，现在何奥是她唯一的依靠，在危机时刻，最应该做的，就是听取专业人士的意见。

    何奥看了一眼伊嘉莉，一边拄着拐杖往小巷深处走，一边从口袋里拿出一个插着半透明储存芯片的读卡器。

    这种读卡器可以将储存芯片的接口转化为联邦通用的三点磁吸数据接口，这样就可以使用手环读取里面的内容。

    “看过吗？”

    何奥把读卡器放在伊嘉莉的眼前。

    伊嘉莉茫然的摇摇头。

    “看看吧，”何奥把读卡器递给她，“看完之后把你知道的情报和我分享一下。”

    伊嘉莉茫然的接过何奥手里的读卡器。

    “记得断网。”

    走在前面的何奥突然说道。

    “啊，”伊嘉莉点点头，她一边把读卡器靠在手环的数据接口上，一边轻声问道，“所以，老爷子我们接下来就看这里面的东西吗？”

    “不，”何奥摇摇头，“我们去洛克维尔私立中学。”

    “啊？为什么？”

    “市长正在那里演讲。”

    ——

    王冠区·洛克维尔私立中学

    一个精干瘦削，面露慈祥与威严的老人正站在演讲台上，他双目放光，精神抖擞的看着眼前整齐坐着的学生们，

    “···我知道，那些智能设备上播放的视频可能让你产生了某种错觉，认为自己不需要多少努力，就能腰缠万贯，认为你只需要会唱歌，会跳舞，去参加某种访谈节目，或者在综艺节目里玩闹一下，就能够坐享其成。”

    “但是现实是，你几乎没有任何可能走上其中任何一条路。”

    “那些热闹的电视节目，活跃在电视节目中的明星们常常给我们一种这样的错觉——即不经过任何努力就可以获得富有和成功。”

    “但成功其实是一件难事。”

    “我们脚下的土地是晨曦市最古老的土地，也是联邦最古老的土地之一，八百多年前，联邦的建立者们突破了大海，在这片土地上登陆，他们在这里建造了最初的晨曦市——也就是被我们现在称为王冠区的地方。”

    “他们在疯狂的异兽的袭击下，在恐怖的荒野中修建了晨曦市的第一座高墙，也是联邦最古老的高墙。”

    “他们花了多久？”

    “二十年！”

    “七百五十六年前，当联邦建立的时候，距离晨曦市的高墙开始修建，已经过去了快一百年。”

    “在八百多年以前，坐在你们位置上的人，和你们差不多年纪的人，他们披荆斩棘，在异兽的脚下开垦土地，在荒野的疯狂中重建文明，他们花了二十年的时间建造晨曦，花了一百年的时间建立联邦。”

    “成功从来不是一件易事。”

    “八个世纪以前，坐在你们位置上的人重新点燃了文明的星火，让我们有了可以安身立命的高墙。”

    “五个世纪以前，坐在你们位置上的人恢复了城市之间的交通，使得我们可以自由的在各个城市之间穿行。”

    “三个世纪以前，坐在你们位置上的人搭建了跨越荒野的虚拟网络，改变了我们的沟通方式。”

    “所以今天，我想问大家，你们的贡献是什么？你们将要解决什么问题？二十年，五十年，一个世纪之后，来到这里的市长又应该怎样述说你们为晨曦，为联邦所做的一切？”

    “现在，你们的家人，你们的老师，以及我正在竭尽全力的确保你们接受回答这些问题所需的教育。”

    “我希望你们每个人都能做出伟大的事情，所以不要让我失望，不要让你的家人失望，不要让你们的城市失望。”

    掌声雷动。

    “谢谢大家，上帝保佑你们，上帝保佑晨曦。”

    ——

    在会场之外，密密麻麻的站着围观的人群，大部分的掌声都从这些人群中涌出。

    而在人群边缘，站着一个满头银发的老人，和一个黑发的窈窕女子，他们并没有鼓掌，而是静静的听着市长的演讲。

    “讲得不错。”

    何奥拄着拐杖，平静的道。

    “是啊，”伊嘉莉沉默的点点头，她的目光扫过那些穿着昂贵羊毛毛衣校服的学生，扫过他们身上挂着的奢侈品包包，扫过他们手上带着的昂贵的智能手环或者名牌手表，

    洛克维尔私立中学是王冠区最好的中学，也是晨曦市最好的中学，当然，它的学费也高达每年近十万联邦币。

    “472，”伊嘉莉抬起头，把目光移向人群最中心的那位精神奕奕的老人，此刻那个老人正在收拾东西，准备离开，“在阿斯顿区，我常去的那个街区，上不起学的流浪孩子，有472个。”

    阿斯顿区共有四十一个街区。

    何奥转过身，他拄着拐杖，一步步的向着出口走去，“走吧，让我们去见见这位市长先生。”

    “他不是···”

    伊嘉莉有些惊讶，在来的路上，她已经把自己的委托内容告诉何奥了，她也清楚了在幕后追杀他们的，就是这位市长先生的人。

    “你不是想知道你那位小雇主的下落吗？”何奥没有回头，一步步的往前走，“直接问他的养父，是最快的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