喧嚣的人声在耳畔响起，何奥骤然睁开眼睛，看到了头顶的天花板。

    是梦么。

    他坐起身，揉了揉额头。

    身旁还剩下一小半的字典被随意的丢在枕头边，手机在一旁充电。

    冬冬冬——

    外面传来急促的敲门声。

    何奥起身披上衣服，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拉开房门，看着门外的人。

    那是昨天闯进来通报他艾丽菲亚来踢馆的弟子。

    “小师傅，昨天那个踢馆的又来了？”

    他的语速很快，何奥虽然昨天勉强记了一些单词，但是也只是抓住了‘昨天’，‘踢馆’这几个词语。

    昨天，踢馆，艾丽菲亚？

    他伸手把手机充电线拔下来，点开翻译软件，让弟子重新说了一遍，然后一边走一边说，“我们出去看看。”

    “好。”

    弟子点点头，带着何奥往外。

    走到一半，何奥突然扭过头去，看向身旁的弟子，低声问道，“你最近有做什么奇怪的梦吗？”

    翻译软件将他的话语翻译了出去，与此同时，何奥也在记忆这些若丹语单词的使用方法，在超忆晋升C级之后，他自己的记忆力也获得了极大的提升。

    “嗯？”弟子愣了一下，然后仔细思考片刻，摇摇头，“没有啊。”

    “你住在哪里？”

    何奥借着问道。

    弟子答了一个地址。

    何奥在地图软件上找到了这个地址，在通道力量的弥漫区域以外。

    何奥若有所思的收回了目光，两人继续往外。

    很快，他们就走到了院子里。

    艾丽菲亚正站在院子里，她看到何奥走过来，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请先生收我为徒。”

    昨天早上在这里，她还认为何奥的感慨是吹牛，给她的安慰，此刻她却无比相信何奥的感慨。

    何奥眼疾手快，直接闪过了这一跪。

    他隐约觉得这个场面有些眼熟，然后他想起来了，在上一次遗迹选拔的时候，那个格斗家青年好像也是这样扑通一跪。

    那一次他也躲过去了。

    那位‘格斗家’最后勉强与他在师徒关系上有了一个进展，但是只是留了一个电话，还没有通过他的考验。

    仔细算来，那也才是半个多月前的事情，而何奥已经有些恍如隔世的感觉。

    何奥低下头来，看着艾丽菲亚诚挚的眼神，用中土语问道，“你见过那个模样，还想更进一步？”

    这个问题似乎勾起了一些艾丽菲亚的回忆，一丝恐惧从她眼中闪过，然后又迅速转化为坚定，“我一生所求就是在武道更进一步，为此，付出任何代价都可以。”

    何奥注视着这个姑娘坚毅的脸颊。

    此刻的他和面对格斗家时候的他已然迥然不同，他已经不需要那些复杂的方式验证艾丽菲亚的天赋、悟性和毅力了。

    他通过神识看到的艾丽菲亚体内的能量，就证明这个女孩天赋，悟性和毅力都是绝佳的，甚至运气也不差。

    生来就能拥有主世界最顶尖的武道修行方法，在抵达极限的时候又遇到了何奥。

    这本身就是运气的表现。

    而心性何奥昨晚已经考察过一部分了，在直面过那么恐怖的污染之后，依旧能有一颗纯粹的求道之心，视死如归。

    有这份心性，那么以后她在武道上就不容易被困难所击倒。

    更重要的是，这个世界的大部分超凡和诡秘都是带着扭曲疯狂的，依靠她的天赋迟早会遇见。

    她并不像格斗家先是超凡，然后才是武道，已经别无选择。

    如果她不能接受这种诡秘，没有面对真实世界的胆量，何奥带她入门只是加速了她的死亡。

    如果她今天不来，被恐惧所击倒，何奥就会去找她，送她到中土，研究院有专门的心理小组帮助处理这些危险的‘记忆’。

    让她回归到普通人的生活。

    然后就是最后，也是卡着‘格斗家’的部分，心性的另一点，‘品行’。

    是否忠诚，是否认同何奥的理念。

    这是与武道最无关，但是却是收徒最重要的部分。

    何奥没有兴趣培养一个以后会站在自己对立面的弟子。

    力量本身没有属性，但是使用力量的人会分出属性。

    而品行这一点，短暂的相处是看不出来的。

    何奥看了一眼直勾勾的盯着他的艾丽菲亚，看着那棕红色的童孔，轻轻摇头，“姑娘，还是请回吧。”

    然后他直接转身走进了里屋，去询问里屋的弟子的一些问题。

    艾丽菲亚看着他的背影，有些失落，但是她很快振作起来，她其实也没有期望何奥能立刻就收她为徒，只要能比之前进步一点，就算成功。

    她抬起头，对着一旁的弟子问道，“武馆还招工作人员吗？”

    “不招了······”弟子看了一眼地上跪着的艾丽菲亚，看着那直勾勾的目光，思考片刻，“不过院子里缺一个打杂的，但是我们工资给的很低······”

    “我可以干！”艾丽菲亚立刻抓住了他的手，“我什么都能干，只要管饭就行。”

    她并不愿意放过任何的机会。

    “你等一下，我要问一下师傅。”

    弟子看着艾丽菲亚轻声道。

    然后这个弟子就联系了洪龙，洪龙听完他的叙述之后，思索了一下就同意了。

    之后艾丽菲亚和洪龙签署了电子雇佣协议。

    她签协议的时候，正好何奥问完里屋的人出来。

    何奥看了一眼签完协议的艾丽菲亚，没有说话，继续挨个询问院子里的工作人员和弟子。

    艾丽菲亚正式成为了承德武馆的一员，看得出来，她对这个结果很满意。

    她一开始也没有期望何奥直接就收她为徒，她很清楚这种武道之法，寻找传承者都是慎之又慎的。

    何奥没有直接赶她走，就意味着她还是有机会的，她现在要做的，就是跟在何奥身后表现自己。

    为了寻求突破极限的道路，她已经游历了很多国家，遭遇了无数事情，如今看到了一点希望，自然不会轻易的放弃。

    这时候何奥将院子里的人都问了一遍，然后他看到了拿着扫帚已经进入状态之后的艾丽菲亚。

    他摇头笑了笑。

    至少在求道之心上，这个姑娘表现出了出乎意料的坚韧和无畏。

    然后他思考片刻，走了过去，轻声问道，“你昨晚上有做什么奇怪的梦吗？”

    “啊？”

    刚拿到扫帚，把头发盘起来，正准备表现一番的艾丽菲亚一愣。

    然后她的心脏砰砰砰的跳了起来。

    他问我问题了，他是不是要收我为徒了。

    “嗯？”

    何奥看着她发呆，疑惑的轻嗯了一声。

    “没······”艾丽菲亚立刻回过神来，摇摇头，然后她又在何奥疑惑的目光中回忆了一下，“但是又似乎有，我昨晚上做了很多噩梦，现在已经记不清了。”

    “有没有梦到灰蒙蒙的天空，安静的院子，或者其他安静的建筑？”

    何奥进一步问道。

    “啊？”

    艾丽菲亚稍微愣神，然后似乎想起了什么，“好像有，我好像梦到了我回到了家，院子里一个人也没有，周围很安静，天空是······灰蒙蒙的，然后没过多久我就醒了过来。”

    “嗯。”

    何奥扶着下巴，轻轻点头，“你探索过那个梦境吗？”

    他刚刚把武馆里还留下的所有人都问了一遍，大部分人都说没有梦到过这样的梦境，只有一小部分人表示似乎有过相似的场景。

    这些场景中无一例外都有灰蒙蒙的天空、安静的院落或者屋子这些景象，而这些院子或屋子也都是做梦人现在居住的环境，或者曾经非常熟悉的环境。

    但是大部分人的记忆已经摸湖了。

    “我好像探索过······

    艾丽菲亚思索片刻。

    “都有什么？”

    何奥追问道。

    “都是些以前家里有的东西，”艾丽菲亚想了想，“四周安静的有些恐怖，不过屋外好像有什么，但是我还没来得及看，就醒了。”

    艾丽菲亚的梦境是记得最清楚的，但是也依旧有许多缺失，这或许是一种灵魂的自我保护机制，保护自己不去注视不该注视的东西。

    而灵魂越强大的人，所能‘承受’的人也就越多。

    目前何奥问过的人，可以按照居住地点分成两部分。

    因为承德武馆本身比较靠近通道力量弥漫区域边界，所以武馆里的人既有住在通道区域内的，也有住在通道区域外的。

    住在通道区域外的，没有一个人做过这种梦境。

    而住在通道区域内的，则一些人做过相似的梦，一些人没有。

    何奥短暂的开启超忆观察过，有过这种梦的人，灵魂都比较强，灵感比较高。

    这种人更容易感知到生活中的超凡现象。

    而其他那些没有做过这种梦境的人，或许并不是没有，只是超凡在靠近他们的时候，他们根本感知不到。

    艾丽菲亚也住在通道区域内，所以她也做了相似的梦境，而她的灵魂够强，灵感够高，能够记下和‘看’到更多的东西。

    一般情况下，简单的诡秘只会被附近的高灵感人感应到，不会覆盖如此大的范围，也不会被这么多人‘注视’到。

    在何奥刚刚问过的人中，也有一些灵感一般高，平常几乎不会与超凡有所交际的人，也做过那种梦境。

    事实上，住在通道区域的人中，做过类似梦境的才是大多数。

    这意味着那个正在靠近这里的诡秘，已经‘庞大’到即使一些灵感不高，‘视力’不好的人也能注视到的地步。

    它正在试图通过通道靠近主世界，这些‘梦境’，就是它力量的延伸。

    那甚至有可能是一位陌生的神明。

    何奥揉了揉眉心。

    果然，即使通道没有开启的时候，都会有天使借助维洛拉号布局试图强行降临，更别说通道开启，遗迹和主世界建立联系的时候了。

    有了这一位的‘加入’，原本复杂的局势，变得更加复杂了。

    必须得找到这一次的时空锚点。

    何奥感觉一个多人棋局正摆在他的面前，朦胧的雾气里隐藏者一个个棋手，而在他正前方位置的阴影里，掩藏着一个只露出部分身形就恐怖如山峦的庞然大物。

    如果那一位真的是神明，她降临在主世界，哪怕只是投影，造成的结果也是毁灭性的。

    但是遗迹通道应该容纳不了神明的降临，不然她在第一次通道开启的时候就直接降临了，不用等到现在。

    所以对方大概率是借用遗迹通道，将力量传递过来，进行某种布局，然后借助主世界本地的‘祭品’，举行仪式召唤降临。

    这也能解释何奥昨天遇见的那个被污染的黑影的存在。

    从这个思路出发，那些‘梦境’恐怕不只是那一位力量的影子那么简单。

    而现在的问题就是，何奥手里能用的人太少了。

    研究院本来就不多的人，还因为叛徒无法调用。

    不过他可以设计，把月光，世界树，甚至黎明的人利用起来。

    嗡——

    正在何奥思索的时候，他手机震动了一下，是杨德发来的消息。

    杨德：[尼克，D级，李乐在埃伦市发展的情报人员，是研究院在若丹共和国的核心成员之一，他被月光收买，出卖了李乐，我们已经有了比较确凿的证据，查到了他和月光的交易记录。]

    杨德：[文件]

    杨德：[定位]

    杨德：[他现在居住在塔西街区27号，那里是他的安全屋，他没有告诉过任何人，但是很早就已经被李乐掌握。]

    杨德：[除此之外，还有几个非核心人员被月光收买]

    杨德：[文件]

    何奥：[收到，我去劝他们自首。]

    ——

    “主人，你醒啦。”

    日上三竿，身段玲珑的女郎靠在男人身上，她的纤手拂过男人的胸膛，吃吃笑道。

    “小妖精，”

    男人轻轻打了一下女郎，“时候不早了，去给我弄点饭吃。”

    “好的主人。”

    女郎掀开了被褥，披上围裙走进了厨房。

    伴随着澹澹的煎牛排的滋啦声，男人从床上坐了起来。

    他的目光瞥了一眼厨房里的女郎曼妙的身姿。

    他很清楚，这个女人是月光派来监视他的，床上要人命，床下也要人命。

    他套上睡袍，拉开床头柜，点了一支烟。

    理论上来说，背叛研究院选择月光，是一个‘明智’的决定。

    毕竟研究院太远，而月光这么近，研究院再强势，也摸不到这么远的地方。

    而且他做的事情天衣无缝，研究院大概率发现不了他，等到下一任研究院的负责人过来，肯定还是要依靠他这些老人。

    到时候他可以继续两边的钱都拿，两边的事都干。

    这种吃双份的美事，现在已经少有了。

    不过不知道为什么，他最近总有些心神不宁。

    叮冬——

    清脆的门铃声在门外响起。

    他身子一颤。

    这里是他的安全屋，没有人知道他住在这里，他也从不会在这里点外卖。

    他思考片刻，从床头摸出一把斧子，背在身后，走到了门前。

    他没有开门，而是轻声问道，“谁啊？”

    “一个路过的普法员。”

    外面传来一个青涩的看起来年纪不大的声音。

    用的是提亚帝国语。

    男人透过猫眼向外看了一眼，只看到了一个中土模样的青年正站在门口，面露微笑，注视着他。

    他的心放下来一点，他可是D级超凡者，年轻人，再强能强到哪里去？

    中土人，说提亚帝国语，真奇怪。

    随后他又笑笑，他这种吃两份钱的人也并不普通。

    他压着嗓子，低声说道，“我这里不需要普法。”

    “先生，或许您应该了解一下，”门外的青年举了举手中正在观看的法律书，把封皮对向猫眼的位置，“对你有好处的。”

    看起来就像是一个有些魔怔了的推销员，大概率是来卖书的。

    不过很显然，这个年轻人的选品有问题。

    在若丹这么乱的地方，卖法律书怎么卖的出去？

    想了想，原本心情有些压抑的男人拉开了房门，他握紧了背在身后的斧子，他准备让这个天真的小子见识一下什么是真实的世界。

    “您看，先生，您确实是需要这个的。”

    外面的青年举起了手中的书，把书翻开，内容对着男人，指着上面的一条法条说道，“您涉嫌协助谋杀，我建议您去自首。”

    “自首？”

    男人呲笑一声，从身后拿出了斧子，“自首不太可能，但是我可以让你能在天堂提前选个位子。”

    9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