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是这么说，李闲云其实还是不太想食言。

    不想食言不仅仅是秦雨枔，也有和华友的缘故——刚和华友说一千五百万，转头就要降到一千万。

    这会让华友觉得李闲云朝令夕改，缺乏信誉，也缺乏主见，甚至还缺乏自信。

    话说回来，宣东自己其实也不是个喜欢食言的人——李闲云拉他的时候，他还在犹豫对联创的承诺呢。

    所以说啊，这说别人的时候都是清醒的，一到自己头上，就开始犯糊涂。

    现在宣东处在教育李闲云阶段，大义凛然，言辞凿凿，大有化身人生导师的意思。

    李闲云对此很为难。

    好在宣东也能理解他，给了他个建议：“有没有想过套拍？”

    “套拍？”李闲云吃惊：“你是说拍两部？”

    “你之前这么做过。”宣东回答：“你有经验了。”

    “不，不，那不一样。”李闲云立刻摇头：“无论是秦雨枔还是华友，都不会接受的。”

    这次是合作，合作的时候搞套拍，本质就是坑钱。

    华友是这方面的老江湖，只有他们拿投资人的钱套拍自己作品，你跟他们玩这种猫腻，那简直就是班门弄斧。

    他们甚至签合同的时候就会约定：所有基于本片版权产生的任何衍生，包括续集制作，小说，动漫，周边等等，都有同等分账权利，未尽告知义务甚至还可以索取赔偿金。更牛逼的还不是分账权，而是裁决权，没我允许你就不可以拍，拍了就不是分账的问题，而是天价赔偿金的问题。

    你不打招呼玩套拍，那简直就是给他们送钱。

    宣东道：“秦雨枔不是问题，就算拍成两部，单部也是按一千五百万投资算的。以你的资源，一千五百万的片子实际拍到那种地步，已经很不错了。她是个聪明姑娘，不会说什么，以后有机会还会给她。真不识趣，说明也是个不值得栽培的。”

    这到是，秦雨枔应该不至于这么不开眼。

    李闲云问：“那华友呢？”

    “华友骗不过去，我的意思是不要骗。”

    “不要骗？”李闲云一怔。

    宣东压低嗓音道：“第二部让杨元占股。”

    我去！

    收买？

    李闲云摇了摇头：“我不喜欢这种做法，你知道吗？当初密室鬼战，任志告诉我花十万就能评为A级，但我没做。”

    宣东正色道：“所以说你错了，你得有老板思维。老板是不能太干净的，你搞女人的时候知道不能要干净女人，否则就没女人可搞，怎么做生意就想干净了？太干净的做生意就意味着没生意可做！再说让全剧组的人和一群鬼拍电影，难道就干净吗？”

    我去，你不要那么直击人心好吗？

    老子那点遮羞布都被你撕光了。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道德守护区，但一个人的成长方式，往往就是这道德底线的退让。

    而宣东现在在做的，就是让李闲云意识到，他其实从来都不是那么干净的人。

    但最让他惊讶的是这话竟然是宣东说的。

    那个沉默寡言的耿直宣东说的。

    你不是这个人设啊。

    但这就是现实。

    谁说沉默寡言就不撒谎的？

    对你耿直诚实话语少，只是因为你不值得我费那个心思去说一堆话去欺骗！

    许多事，不是做不做，是想不想的问题。

    以前宣东和李闲云没交情，所以可以保持本性。但现在他和李闲云捆绑了，那些经验他就全拿出来了。

    宣东已道：“你想做个有原则的人，我理解。但是你要知道，做人是做人，生意是生意。你想帮别人，赚到钱后有的是机会，多做些慈善，多帮帮那些需要帮助的人。但是赚不到钱，就什么都帮不上。而且现在的做法也不算过分，本来华友就欠了你们的钱赖账不给，资源上还总是算计，现在这做法也不过分。再说你是会把所有资源用尽把片子拍好的人，你只要保证第一部电影他们能赚到钱就行。”

    宣东将手搭在李闲云的肩膀上：“生意场很现实，你不要过多在意坑不坑钱的问题。小人物才在意我的投资是不是被坑跑了，大公司其实不在乎你有没有坑他们的钱，他们在乎的是你能不能帮他们赚到钱。无法帮他们赚到钱的道德模范，屁都不是，能够赚到钱的，小人也要重用。”

    说着他语重心长的接了一句：“生意场没有善恶，只有成败！”

    听到这话，李闲云不由想起了赵云阳。

    他不就是？他当导演没坑钱，但片子还是砸了，这一行的路也就断了。

    李闲云喃喃道：“宣东，你说实话，如果我依然拒绝你的建议，你会怎么做？”

    “我会放弃入股。”宣东直接道：“太讲原则的老板，成不了大气候。”

    李闲云点点头：“这就对了。”

    “什么？”宣东不解。

    李闲云微笑：“一直以来，我都在想一个问题。为什么许多大老板，越有钱越不是人。但你让我想明白了，原因嘛，无非就是内外两重因素。内的因素是自己。地位越高，卖良心的价钱就越好，也就越没有心理阻碍。良心……无限可再生资源啊，要是没有声誉和法律这两重限制，恐怕大家卖得更狠。”

    宣东笑了：“外部因素呢？”

    李闲云回答：“就是身边的人。创始人是核心，一大群人要跟着你吃饭。作为灵魂人物，你讲良心讲原则的结果，可能就是身边的人都被饿死。所以为了大家，你也要适当的卖一卖良知……多么完美的理论啊。贪婪有了理论，堕落就再没有阻力，然后就是一路飞速的下滑。”

    宣东没想到他会这么说，一时怔然。

    他喃喃道：“不至于，我会拉住你的。”

    不过自己都觉得这话不靠谱，毕竟刚刚可是自己对李闲云说的：生意场上没有善恶，只有成败。

    李闲云却笑道：“我相信。”

    嗯？

    宣东诧异。

    “所谓老大，就是凡事得走在别人前面！”李闲云回答：“作为引领者，你可以引领良心，也可以引领无良，不管哪个方向，你都得超越下属……”

    说着李闲云一笑：“也许未来……易胜传媒的发展史就是李闲云的灵魂堕落史，到那时候我就真的要靠你们拉我了。”

    宣东也乐了：“那我这算不算是先诱良家下海，再劝妓女从良？”

    李闲云正色：“就是这么回事！男人最爱干的事！”

    说着他长叹一声：“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不拿屠刀，何以放下？”

    听到这话，宣东明白了李闲云的意思：“那行，你先拿屠刀，咱们以后慢慢成佛。”

    李闲云嗯了一声，道：“杨元那边，你问问他的意思吧。”

    简单的话语，却已带了不容置疑的语气。

    宣东感受到李闲云心中那一线变化。

    “好！”他一口答应。

    ————————————

    半天后，李闲云就收到消息，杨元原则上是接受了，不过具体还要和他再谈谈。

    于是当天晚上，还是这家酒店，李闲云和杨元再度聚首。

    杨元来的时候依然带了一个白白净净的小姑娘，齐耳短发，水灵灵的大眼睛，小圆脸，穿了一件淡紫色外套，长得很漂亮，看起来还有点呆萌的样子，个头不是太高，到是颇具玲珑感。

    “她叫白小仙，也是艺人。”杨元对着李闲云眨了下眼睛，笑嘻嘻道。

    我去，你这眼神什么意思？

    李闲云有些懵逼。

    杨元已对白小仙道：“还不招呼人。”

    白小仙嫩嫩的叫了一声：“李导好。”

    声音到是很酥软，有点嗲嗲的感觉，言语不多，显得有些生嫩。

    李闲云也微笑点头：“你好。”

    杨元已招呼道：“坐吧，坐下聊。”

    这一次彼此间的交情就明显好得多了。

    酒桌上推杯换盏，呼朋唤友，天南海北一通胡侃。

    待到酒过三巡，杨元给了白小仙一个眼神，白小仙愣是没明白，还是秦雨枔识趣，走过去对白小仙道：“白妹妹，跟我一起上趟洗手间吧。”

    小姑娘这才醒悟过来，连忙起身跟秦雨枔出去。

    杨元笑道：“公司的新人，年纪小，刚满20，没什么眼力阶。”

    李闲云笑道：“能伺候你开心就行。”

    “唔，那不是用来伺候我的，是用来伺候你的。”杨元笑道。

    李闲云一怔：“你不是吧？”

    杨元回答：“我很认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