蝙蝠侠思绪如电。

    “拿走了我们对某些交易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权力”，这句话能够分析出太多信息了。

    蝙蝠侠当然很清楚这个国家运转的规则，在美国，所有的执法机构的准则是维持秩序，而不是维护正义。

    这也基本上可以翻译为美国执法机构维护的是国家受益者的利益，因为社会秩序就是他们最重要的利益。

    他们所维护的人自然会赋予他们权力，但这权力可不是用来抓捕他们的，所以联邦调查局的抓捕对象有绝对的白名单，此线之上，不容侵犯。

    可是既然有一条线，就必然有些许的上下浮动的空间，既然有浮动的空间，就必然有人以此来获取更大的权力。

    而获取此类权力的方法不是抓捕谁，而是选择不抓捕谁，对于某些在底线边缘徘徊的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要做到这一点的前提是，他们有能力抓捕对方却没去抓捕。

    就像是资深同事有能力也有证据检举你在工作时摸鱼，但他却选择什么也不做，你自然会承这个情。

    但要是新来的或者不受待见的，本身说话老板就不会信的，他不去检举，你只会觉得理所应当。

    所以，保证自己能获得这种浮动空间之中权力的最重要的因素，就是有能力抓捕一切人的威信。

    美国人对于联邦调查局粗野而鲁莽的闯入一切地方、逮捕一切人习以为常，有些时候联邦调查局甚至会故意这么做，就是为了强调自己绝对的执法权，来树立这种威信。

    此时蝙蝠侠才察觉到，哥谭这场灾难的深远影响比他想象的要更重大得多。

    因为联邦调查局第一次关注了，但什么也没做到，来了，但灰溜溜的走了。

    事实上，联邦调查局一直以来对于哥谭这种地方避而不谈，已经引起了很多人的疑心，但只要秘而不发，就可以说是事情还不严重或是我们不在乎。

    可这么做的问题就是，要么彻底无视，当做不存在，只要你管了，就必须得起作用，否则就是露怯。

    这次联邦调查局可算是彻底露怯了。

    阿曼达做了个错误的决定，在彼得给她提供线索的时候，她选择派人过去，当然，他们知道他们是想去抓军方的小尾巴，但是其他人可不知道。

    他们所看到的只是联邦调查局派了飞机过去，探查了一番之后什么也没说就走了，之后也没有派一大堆的特工疯狂的冲进哥谭逮捕所有与之有关的人，像他们以前做的那样。

    这就像是示弱的信号，而与哥谭有关的一切事都容不得示弱。

    这也像是在对某些交出利益给联邦调查局当保护费的人的嘲笑，你在我们面前张牙舞爪，各种威胁，说我们只要给出足够多的利益，你就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现在呢？原来国境之内有一个地方，我们不用交任何东西，你们也管不了啊？所以聪明的人都去那儿了，只有我们当冤大头？

    企鹅人的宣传相当成功，他有切实的证据，当初蝙蝠侠逼停的联邦调查局的直升飞机和那些探员出现在蝙蝠洞中的影像，就像是致命的子弹，最终将巨人的头射了个对穿。

    那么韦恩集团的股东呢？蝙蝠侠想到，在这种局面下，他们会作何反应？

    逐利是商人的天性，更何况他们当中有很多人其实并不只是商人。

    如果现在许多人意识到哥谭其实就是美国境内的法外之地，不只是那些低端犯罪的杀人犯的天堂，也是他们黑金交易、官金交易、权力置换的天堂，他们会怎么做？

    是的，他们会来，但他们怕死，必须有人向他们保证这里仍存秩序，他们才敢来。

    而他们来了之后会带来什么？

    这是一个蝙蝠侠甚至不用思考的问题，世界上总有一个联邦调查局，怎么就不能是本地良心企业韦恩集团呢？

    制定规则的诱惑太大了。

    如果哥谭变成全美灰色交易的主场，尤其是涉及到权力交易的主场，哪怕是一勺汤，也能让人一口吃成个胖子。

    所以那些半截入土的股东哪怕是死了、埋了，都要掀开棺材板，刨开累累黄土，大喊一声布鲁斯·韦恩你干得好啊！

    蝙蝠侠想说这不是自己干的。

    但他真的不是很擅长说话，更不擅长解释，并且他知道，既然阿曼达已经说到这儿了，再解释也没有意义了。

    看着持续沉默的布鲁斯·韦恩，阿曼达有些崩溃的说：“你不会想说你什么代价都不想付吧？”

    蝙蝠侠继续沉默，而其实是他不知道说什么，他还在思考事情是如何走到这一步的呢。

    阿曼达一边点头一边后退了两步，张开双臂说：“你知道如果我从你这什么都没得到，我会有什么下场吧？”

    蝙蝠侠终于张嘴了：“你可以去哥谭。”

    阿曼达僵住了。

    她不可置信的盯着面前这个男人，从来没像今天这样仔仔细细的看过他的脸。

    布鲁斯·韦恩是很英俊，但现在看起来更为可怖。

    事实上，在阿曼达和其他所有得知了这个消息并打算参与进去的人心中，不会有除了布鲁斯·韦恩之外的第二个人能策划出这样的惊天壮举。

    但这其实也有迹可循，不是吗？韦恩在商业方面是如此的成功，全世界都知道他有多天才，那么他想不止于一个科学家和商人，而是想更紧密的掌控这个国家和世界，也不是不可以理解。

    如果这是一场超级天才布鲁斯·韦恩精心谋划了二十年的局，那么他们除了享受它，还能做什么呢？

    阿曼达的手臂垂在身侧，她说：“没这么简单，布鲁斯，你知道没这么简单。”

    “我能让你活着离开这里。”

    听起来十分诱人，阿曼达想，听起来就他妈的不能拒绝，早在自己动心的那一刻，蝙蝠侠就算好了这一切。

    作为第一只踏入陷阱的羔羊，她现在根本就无处可去，因为是她违反了联邦调查局一贯以来的对于哥谭无视的风格，是她的贪婪之心造成了现在的局面。

    权力能让人发疯，失去权力会让人更疯，阿曼达毫不怀疑她的老板会要了她的命，那么活着就变成了一个足够有诱惑力的选项。

    “别把我当个乞丐，布鲁斯。”阿曼达上前一步，靠布鲁斯·韦恩很近，直视着他的眼睛说：“告诉我我的位置，至少我的错误成为了你计划的最后一块拼图，你无权将我置于空地。”

    已经逐渐理解一切的蝙蝠侠，明白什么对于阿曼达才是最有诱惑力的，除了活着之外，她只想抓超级罪犯。

    阿曼达听到韦恩这样说：“美国将拥有一个超自然管理部门成为联合国的直属部门。”

    阿曼达顿时瞪大了眼睛，她像是第一天才认识布鲁斯·韦恩，或者说是第一天意识到韦恩拥有这个世界，他本该是这样的。

    作为一位真正的掌舵者，如此轻易地决定所有事物的前途和命运，大到灯塔照耀的方向，小到个体的来处和归途。

    或者他其实一直都是这样的，只是把这些野心隐藏于疯狂的行为之下，直到一子定输赢。

    阿曼达深吸一口气，把头撇到一边，示弱的态度表明她接受了这样的安排，她转过身去，手指仍然停留在桌面上并说：“这只是个开始，布鲁斯，被切走最大蛋糕的是军方，如果你顶不住他们的压力，什么都白费了。”

    蝙蝠侠依旧沉默，阿曼达最终还是没忍住去看布鲁斯·韦恩的表情，可那依旧变幻莫测，晦暗不清。

    果然如此，阿曼达有些绝望的想，玩世不恭都是表象，所有人都被骗了。

    蝙蝠侠当然知道他不应该用布鲁斯·韦恩的面貌展现出蝙蝠侠的姿态，可是布鲁斯·韦恩在这种情况下无话可说，这显然不是讲个桃色笑话能糊弄过去的场合。

    装傻充愣没用，也没有时间给他调整人设找出既能解决问题又不破坏形象的方法，他就只能采取最保守的策略，冷着脸一句话不说。

    蝙蝠侠认为这没问题，但他显然低估了人类的联想能力。

    “好吧，自大狂。”阿曼达叹了口气说：“如果你有办法，我也不会自作多情。”

    “但我再次向你强调，有些人的交易是在军方的庇护之下进行的，而军方并没有如我们一样明面上的国内执法权，所以他们对此看得更重，手段也一定更加恶劣和激进。”

    “想想你有没有弱点吧，韦恩先生，希望我第一次去哥谭不是去参加葬礼。”

    这一次，蝙蝠侠考虑到这个问题只比阿曼达快了十秒钟。

    这一次的事件他一定动了很多人的蛋糕，虽然蝙蝠侠暂时还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动的，但毫无疑问的是，不是所有人都是没牙的老虎。

    蝙蝠侠让阿曼达给他找了个安全室，他在那里给戈登打了个电话，结果刚打开电话，就听见那边一通噼里啪啦，风声吼声炮火声声声入耳。

    “怎么了？戈登？……戈登？”

    “抱歉！蝙蝠侠！我现在不太方便！”戈登几乎是在用吼的。

    蝙蝠侠的心一紧。

    “告诉我现在怎么了！戈登！”

    “我很难和你解释！”蝙蝠侠听到戈登深吸了一口气，然后话筒里传来这位向来温和的警长愤怒的咆哮。

    “现在！你的助手们！正在哥谭城里抢你的披风！！！！！”

    还是骑士的惊魂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