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

    海岸城附近的一家星巴克。

    方玉穿着一身得体的职业装，带着笔记本电脑和墨镜，正在耐心等待楚尧的到来。

    她今年三十二岁。

    这个年龄，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在金融行业，本该正处于上升期。

    但，因为那件事，自己的职业生涯，毁于一旦。

    几乎整个行业，都再也没有自己的位置。

    因为没有任何一个领导，敢用这样一个下属。

    但她却一点都不后悔。

    她相信法律，相信规章，相信公平正义，相信真善美。

    相信金融不是少数人的黑箱子。

    相信潜规则终究无法战胜规则。

    相信人可以凭借自己的真本事吃饭，而不是靠跪舔。

    这是她从学生时代，就一直树立的信仰。

    只是……

    因为这样的相信，她现在遍体鳞伤。

    事业、家庭，都没有了。

    但，即便到了此刻，她依旧相信。

    如果天总不亮，那就摸黑生活。如果发出声音是危险的，那可以保持沉默。如果自觉无力发光，那就蜷伏角落。

    不要习惯了黑暗，就为黑暗而辩护。

    不要为自己的苟且而得意。

    可以卑微如尘土，不可扭曲如蛆虫。

    工作没了，可以再找。

    家没了，也可以再找。

    钱没了，依旧可以再赚。

    方玉不相信，这么大一个国家，十几亿的人口，难道就碰到一个志同道合的？

    她浅浅的抿了一口咖啡，心中浮想联翩，随意翻着手中的一本《南美丛林日记》。

    这本书的作者，是切格瓦拉。

    一位真正的战士。

    ……

    “哈喽，美女。”

    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笑眯眯的从旁边座位走来，端着他的咖啡，打招呼。

    “我看你一个人在这边，等人吗？认识一下？”

    男人挺帅的，不经意间露出的腕表，积家大师系列，没等方玉拒绝，就直接在对面的座位，坐了下来。

    方玉看了他一眼，笑了笑。

    “好啊，我刚离婚。”

    她若无其事的笑道。

    “唔。”

    男人微微错愕，搭讪过很多次，第一次听到女人这样的开场白。

    很直接。

    有希望啊。

    “巧了，我也是。”

    男人笑着说着违心的话拉近距离，顿了顿，又道：“其实，一次失败的婚姻，及早放手是好事。”

    方玉笑了笑。

    勺子优雅的搅动着咖啡，漫不经心的说道：“是啊，我也这么认为。我前夫被我送进了监狱。”

    男人：？？？

    脸上的笑容，瞬间凝滞一下。

    然后表情变得略微有些尴尬起来。

    狠人。

    这女人，真狠人！

    他也算泡妞无数，基本看得出来，这女人不像是说谎。

    “打扰了。”

    他起身想走。

    这种女人，还是不去招惹为好。

    方玉却依旧笑着，语气也依旧温和。

    “不打扰啊，再聊一会儿嘛，反正我等的人，还没来。”

    男人：……

    犹豫了一下，还是没起身。

    “你是不是经常这样和女人搭讪？”

    方玉笑着问道。

    男人：“呃，还好，主要是看到你，一时没忍住。”

    方玉：“你挺帅的，品味也好，交个朋友吧，叫什么？做什么的？”

    这一连串的问题，温和之中，隐隐透露着锐利。

    男人甚至都感觉到一股无形的压力。

    “我……呵呵，无业游民。”

    他都有点不敢透露自己的真实身份。

    方玉笑道：“衣食无忧，经济自由，佩服，羡慕。”

    这个马屁，男人当即就很爽了。

    这妞，情商很高啊。

    她在钓我？

    他不由的冒出这个念头：“你呢？”

    方玉：“我也是无业游民，这不，正等待着面试呢……老板还没来。”

    男人：“呵呵，那我陪你等一会儿吧。你找什么工作？”

    方玉：“金融行业，投资经理吧。”

    方玉主动的态度，让男人本来刚刚熄灭的小火苗，重新燃烧起来了。

    他下意识摸了摸鼻子。

    “那挺好的。还是金融行业出美女啊，不过，听说你们这个圈子挺乱的？”

    方玉再次笑了。

    “嗯。”

    “是挺乱的。”

    “我的前夫，我的上司，我的客户，以及一连串相关利益人，都是被我送去坐牢了。”

    男人：？？？

    瞬间更加懵逼。

    感觉到一阵寒意。

    姐姐，你他么是个白骨精啊！

    “打扰，打扰。”

    “我去卫生间。”

    他说话都有点结巴了，赶紧起身，连咖啡杯都忘了端，有点落荒而逃的感觉。

    看着他的背影，方玉不由摇头笑笑。

    我……有这么吓人吗？

    ……

    一部桑塔纳缓缓开进地面停车场。

    停好车。

    楚尧下了车，拨通方玉的号码。

    她看到了。

    她现在选择的位置，就是最靠近停车场的位置，视野很好。

    地面停车场凡是进来的，基本都可以看到。

    一时也有些诧异。

    这是……老板？

    真够……呃，朴素的。

    这老板，也挺年轻，像是刚刚毕业的大学生。

    她电话里告诉楚尧位置，站起身来，招了招手。

    楚尧认出了她，当即快步走来。

    ……

    “刚才和一个搭讪的聊了一会儿，这是他的咖啡，您喝什么？”

    方玉随手把桌上的咖啡杯放到旁桌，笑着问道。

    楚尧摆摆手。

    “不用。”

    “长话短说，我很欣赏你的能力和品行，我准备做一家投资公司，你来当总经理，只做风险投资，主投种子轮和天使轮。”

    “公司走小而美路线，预计不会超过五十个人，基本要求是价值观一致，做正确的事情，长期做。”

    “第一笔投资资本，在五千万左右，一个月内到账。”

    “第一个项目我已经考察好，需要你去谈，同时，组建公司，组建团队，都是你的任务。”

    楚尧云淡风轻的声音，没有任何寒暄，一上来就是直奔主题。

    方玉都有点楞。

    这种风格的老板……

    呃，还真是……优秀。

    很对她的脾气。

    只是，她有点好奇，为什么是自己？

    这个老板，就这么信任自己？

    “给我一个卡号。”

    “先给你打一百万，作为公司注册的费用，前期租场地的成本，以及各种零零散散的支出，后续的钱，会在一个月内打到公司账户。”

    “这是合同，考虑好了，就签上你的名字。”

    楚尧没等她说话，就干脆说道。

    顺手拿出一份合同。

    放在她面前。

    方玉：？？？

    懵了。

    彻底懵了。

    还有……还有这种老板？

    老总，我一句话都还没说呢！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