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

    宁皓缩在房间里，没开灯，一支接一支地抽烟。

    斑驳的霓（ni）虹灯光透过窗户映照进来，落到宁皓雕塑般的身影上，烟头的火苗明灭不定。

    这是他第三次当导演了，不过导演商业片这还是第一次。

    有人说，一个导演至少需要三部电影才能迈过新手期，换句话说，要是拍了三部电影还是没混出点名堂来，那这辈子基本也就没戏了。

    宁皓觉得自个儿能成。

    最大的问题是缺钱。

    《疯狂的石头》这个剧本他五年前就写好了，但一直没钱拍，后来他得到了刘天王的扶持，本来想要六百万，但刘天王也不富裕，只投了三百万。

    后来听说江瑜靠写歌赚了不少钱，便把主意打到了江瑜身上，说起来这事儿是他对不起人家。

    万一赔了呢？

    就敢让人家投资。

    没想到江瑜还真答应了，而且也没干预创作。

    这让宁皓很是感激。

    眼下拍了快一个月，那三百五十万就烧了一大半，每一分钱都得省着花。

    不管怎么样，绝对不能赔钱。

    不能对不起投资人，更不能对不起相信自己的兄弟。

    宁皓暗暗下着决心。

    “啪啪啪！”

    敲门声响起。

    “我进来了啊，”江瑜推门进来，顺手把灯打开，“找我什么事儿啊。”

    宁皓道：“明天徐争过来，你去接一下他，就开那辆宝马去，显得我们剧组有排面一点。”

    江瑜当即答应：“行，把你驾照给我。”

    “要我驾照干嘛，你不是会开车吗？”

    “我是会开车啊，就是没考驾照。”江瑜说得理所当然。

    “操，滚蛋！”

    合着这么多天，这小子在剧组都是无照驾驶啊。

    “来自宁皓的负面能量值，+55！”

    宁皓气得将他赶走。

    这小子也不知道是真靠谱，还是假靠谱。

    每次对他心生感动的时候，他就会冷不丁噎你一下，搞得特么的情绪都不连贯了。

    ……

    在江瑜前世，由于《疯狂的石头》经费严重不足，剧组一度停工，宁皓不仅将自己那十几万的导演薪酬搭了进去，还跑去燕京拍了十几个广告，才攒够了钱，顺利拍完了电影。

    这辈子有江瑜这个伪大款在，经费倒是勉强够了，不过能分给演员的片酬也是低的可怕。

    最大的咖是孙宏雷和郭韬，俩人各拿了五万片酬。

    黄柏只有一万，王讯反而比他更红，拿了两万五，到了江瑜和徐争这儿，干脆就是零片酬出演了。

    本来宁皓看中的是大明星陶红，给人发了封邮件，想邀请人家过来客串一下，特地附带上了剧本，就指着靠剧本空手套白狼呢。

    结果陶红没套来，反倒把徐争套进来了。

    此时的徐争靠着《李卫当官》和《春光灿烂猪八戒》大红大紫，但并不满足，一心想往电影圈里扎。

    他看完剧本后，顿时心动不已，遂自带干粮来到剧组，零片酬出演。

    第二天，还是江瑜去接的他，不过打了辆出租车。

    到了旅馆，没有多余的空房了，江瑜给安排了个三人间，另外俩室友是郭韬和孙宏雷。

    “徐老师，您别介意哈，实在是没钱了，”江瑜解释道：“昨儿我们导演刚撞了辆宝马，赔了人家一万多，只能省吃俭用了。”

    “理解理解，”徐争打量下这破旅馆，倒也没嫌弃。

    小成本电影嘛，自然缺钱。

    反正他是冲着剧本来的，用不着太在乎住宿。

    把行李放下后，简单收拾了下，二话没说，便跟着江瑜来到现场。

    黄柏穿着紧身衣，跟个壁虎似的，在地上扑腾着。

    看见徐争过来，第一句话就是，“嗨，猪八戒来啦。”

    江瑜赶紧拦住，“你别跟他计较，他乡下来的，没文化。”

    “没事，”徐争斯文一笑。

    此时的徐争还不是后来的老司机，也没那么胖，看上去颇为腼腆，整个一奶油小生。

    “走，我带你见导演去，”江瑜领着他找到宁皓。

    宁皓倒是热情得很，拉着他的手道：“徐老师，你能来那真是太好了，我是你的粉丝啊，我特别喜欢你演那猪八戒。”

    徐争：……

    能不提猪八戒这茬吗？

    江瑜挥手赶走宁皓，道：“这些人啊，都是没文化的，就知道个猪八戒，咱们呢，属于有文化的人，层次就不一样，得聊点高雅的，我给你出道数学题，怎么样？”

    “什么数学题？”徐争问。

    “全世界，所有男人的头发数量相乘，等于几？”

    徐争还真想了下，全世界所有男人的头发……这怎么算得清啊。

    “等于零，”江瑜揭晓了答案，“因为有人是光头。”

    徐争：……

    这有文化的果然不一样。

    不聊猪八戒，跟劳资聊头发。

    这什么破剧组啊，现在跑路还来得及吗？

    “来自徐争的负面能量值，+99！”

    小小地开了几个玩笑，江瑜领着徐争在剧组转了一圈。

    宁皓当初来渝州踩点的时候，就相中了这个香堂，旁边就是旅馆，场景虽然简陋，但拍起来方便，租金也便宜。

    让徐争感到格外惊讶的是，这个小穷逼剧组，做起事情来格外认真。

    整个剧组无论是演员，还是其他工作人员都在高速运转。

    尤其是那个黑皮，看着丑了吧唧的，从下水道底下爬出来，跟个猴似的，可演技还真不错，凡是他的戏份，基本都是一条过。

    这让徐争对他格外刮目相看。

    很快，便轮到了徐争。

    穷逼剧组自然也是出不起服装的，徐争还是穿着自带的西装出镜，站在镜头前人模狗样的。

    话说冯老板看上了工艺厂的地，想要买下来开发房地产，工艺厂却挖出了一块玉石，价值连城，于是工艺厂的老板就不愿意卖地了。

    为了得到这块地，冯老板花了两百万雇了个国际大盗麦克，来把这块玉石偷走。

    可万万没想到，天朝自有国情在此，国际大盗来了以后，被奸商、地痞流氓坑得要死。

    没办法，冯老板只好掏钱买下了那块玉石，从而顺利拿下了工艺厂的土地。

    “我就晓得嘛，那个老头迟早要就范，他不可能逃出我们的魔掌。”秘书王讯一脸拽像，跟徐争吹着牛逼。

    徐争整个人的气质顿时就变了，上手就是几个大耳刮子，“两百万的生意做成一千万，你还有脸跟我混，给我滚！”

    那股嚣张跋扈的劲儿，跟平时完全两个样子。

    “还真看不出来，这猪八戒演技还行啊，不比你差，”黄柏站在一旁围观，也是颇为惊讶。

    他原本挺瞧不上这种奶油小生的，觉得他们也就是靠脸长得帅而已，没想到猪八戒还真有两把刷子。

    江瑜心道，你现在叫人家猪八戒，将来你还演孙悟空呢，正好凑一出西游记。

    ……

    很难想象，《疯狂的石头》这样的电影总共只拍了四十四天。

    到了八月中旬，便宣布杀青。

    宁皓紧赶慢赶的，终于在经费烧光前，拍完了剧本。

    黄柏演了个痛快，觉得十分过瘾，对于江瑜来说，就如同隔靴搔痒，没有太多发挥的地方。

    徐争也有同感，跑来渝州一趟，才演了几场就杀青了，简直演了个寂寞。

    不过杀青宴还是要准备的。

    “还剩多少钱？”

    房间里，江瑜，宁皓，以及香江那边派来的制作人于卫国，三人一起盘账。

    于卫国拿着账本：“片酬总共是四十多万，设备租金，工作人员的工资，场地费，还有修车费，七七八八加在一起，花了二百八十多万。”

    宁皓道：“那也就是说，还剩二十多万，还行。”

    他对自己挺满意。

    江瑜提醒道：“还得再扣掉你的导演费。”

    拍摄前，就已经约定好，宁皓的导演费是十万，这样一扣，就只剩十几万了。

    要知道，电影后期制作也烧钱着呢。

    宁皓琢磨了下，有点发愁，“够了，我的导演费不要了，折算进投资里，这样就二十多万，可以先剪个样片出来，有了样品，再接着找找投资人。”

    江瑜自然没有意见。

    他知道这部电影最后刷下了两千多万的票房，算下来片方可以收回六百多万。

    50%的回报率，不低了。

    于伟国操着一口港普道：“我们当然是希望能够上映的，能找到新的投资人最好不过了。”

    他是刘天王的人，代表资方过来监督的。

    刘天王这些年为了投资电影，赔了不少钱，这一次拿了三百万出来扶持新晋导演，自然也不是做慈善的。

    而宁皓是被扶持的唯一的大陆导演，总不能让人家赔本吧。

    所以于伟国对宁皓主动放弃导演费，尽力保后期制作的做法非常高兴。

    “那杀青宴怎么办？这可没钱了。”江瑜心说，你这不能让劳资掏钱吧。

    “我自己掏吧，兄弟们辛苦这么多天，得吃顿好的，庆祝一下。”

    宁皓作为剧组的老大，自然要有老大的气度，只能打肿脸充胖子了，面子不能丢。

    三人正讨论间，就听有人敲门，江瑜过去开门一看，是孙宏雷。

    “晚上建国饭店，杀青宴爷们我请了，大家都来啊。”

    一副大佬的气派。

    江瑜回头和宁皓对视一眼，这哥们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