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挺大的中式包厢，通过中间的屏风分了俩桌，一桌是演员、编剧，一桌是制片人、公司老总。

    方沂是后一桌。一起的有杨收成、大哥成、汪涛，以及中影那边派来的代表。

    众人先是聊了会儿八卦，随后不免谈到了业界现状。杨收成起头：“陈导的片子《搜索》最近上映了，听说票房挺好的，我以前不敢投内地导演的片子，现在来看还是保守了，他们也在改变……以后应该更看重有志于内地票房的导演。”

    他叹道：“港地太小了，不变是不行的……华语片票房撑死了几千万啊，这样下去只会越做越不行。”

    大哥成道：“票房多少啊？”

    方沂之前去过《搜索》的首映礼，关注过片子的票房，就说：“过亿了，据说有可能成为票房最高的大陆文艺片。”

    大哥成很惊讶：“不对啊，你的《情书》不是文艺片吗？怎么会轮得到《搜索》做这个最高？”

    “《情书》算商业片。”

    “——大陆到底怎么算商业片和文艺片的？《情书》也算商业片吗？这个片子在港地，一定不会是商业片。”

    方沂笑道：“我自己觉得是商业片，整个都是按照商业片的故事结构去写的……你说类型片算不算商业片？我觉得当然算。”

    众人一时有点沉默，隔了会儿杨收成说：“可能内地的分法和港地不一样……既然说的是内地票房，我们就以他们这边的为准。”

    实际上文艺片和商业片没有特别的定义，没有很明显的区分。方沂强说那是文艺片也可以，但是没什么必要。

    大陆的大部分文艺片不应该叫“文艺片”，而是实验片，就是那种看起来令人抓狂，节奏令人昏昏欲睡，台词谜语人的片子。陈导的《搜索》是全明星阵容啊，连方沂都去站台支持了，是绝对的类型片、商业片。

    他之所以把自己片子归于“文艺片”这个档位，是因为在商业上他已经很多年没有取得成绩了。只能换个赛道去竞争，这样才能保持住神格。

    有句话说“最好的文艺片是商业片”，按这个标准来看的话，《搜索》、《山楂树之恋》都不算特别优秀的文艺片，因为票房不行，说明受众不广。

    大哥成有为方沂打抱不平的意思，在那批评了一顿内地几个大导演，随后说道：“你之前说片子最早也要九月份开始拍，那等你拍完的话，可能要到明年上半年了是吧。其实拍的挺久的。”

    方沂今天被他问几次了，当即直接道：“大哥要推荐什么人吗？”

    大哥成忽然老脸一红，支支吾吾了，讲不出来。“这个，这个……”

    杨收成马上猜到了：“你孩子多久放出来啊？”

    “半年。”

    大哥成自说自话，拼命解释：“是特意从重判的，就是为了让他好好做人，彻底改变思想。”

    然后呢，看着方沂不说话。

    显然他意思是等他那麒麟儿出来了，能不能去方导的主旋律电影里面跑龙套，洗刷一下公众的恶感。

    这种公关法子国际章也干过，一旦风评不好了，就搞慈善搞社会活动——这些都是添头，最重要的是把业务能力搞起来，证明自己实力。

    方沂冷汗都冒了！谁能想到大哥成指望他啊？当即拼命摇头：“大哥你推荐什么人都行，就是他不行。”

    大哥成语气变软：“方沂，只是一个龙套而已，他其实很能吃苦的，以前拍《男儿本色》，他又打又拼命，不比锋仔差！”

    “不行。”

    “完全没办法吗？”

    “没有一点办法。”方沂斩钉截铁。

    甭说演我片子了，您片子也不要请这位了，以后让他安心做二世祖就行了，其他的都不要操心。

    大哥成很失落，不明白为什么方沂不给面子。他儿子这个事儿在港地，前几十年也不是很大的问题，怎么大陆就不一样？

    杨收成看出了他想法，道：“大陆有大陆的规矩。前边说了文艺片和商业片分法不一样，现在这个事情也不一样，Jackie，再想其他办法咯？”

    “实在不行，我要自己带他。我凑钱，我拍片子。”

    方沂摁了摁眉心：只要和我没关系就行。

    接下来一堆菜上来，东道主杨收成挥手：“不要讨论不开心的事情了，做不成就是做不成，看在眼前啊，多关注我们自己的电影。”

    刚吃了几快子，大哥成实在是忍不住，又问了个玄的：“方沂，你觉得他这辈子还有希望吗？”

    “我说不好。”

    “那就是看不清楚咯？”

    这是什么鬼话？你相信这个，你不如相信秦始皇还活着。

    港地导演尔东生拍过一个片子《门徒》，里边儿有一对怼草夫妻，女的说是被老公害了，于是男主恻隐心起，揍了一顿女人的老公，要为女人讨回公道。

    这老公说：你搞错了，是她害我的，不是我害了她。

    片中没直接给出到底是哪个害了哪个，但是从一些线索可以推断出，其实是女人害了自己老公。

    她对主角说的陈词都是假的，都是在骗人，不论表现得多么可怜，你不能信她的任何话，人一旦怼草，绝不能再有什么指望了。

    ——尔东生是港地老导演了，57年生人，十几岁就开始接触到电影。他说自己的电影是“花费多年时间根据大量真实资料改写的”。

    显然这是个常识啊，只有大哥成因为涉及到孩子了，才脑袋发昏。

    方沂继续摇头。

    杨收成哼了一声，“Jackie！不要再谈这件事情了。”

    大哥成相当失落，有种想要带儿子皈依佛门，从苦海上岸，结果被佛拒绝了那种感觉。《十二生肖》拍摄期间他多灾多难，全靠方沂给他擦屁股，最后拍出来竟然比预想的好。

    结合方沂的玄学传闻，他很难不相信方沂有点神秘色彩。

    然而这样的人，也不愿意和儿子沾边。

    ——糟糕啊！

    因为他这提议，搞的这饭也味同嚼蜡。草草吃完后，汪涛借故“商业机密”，拉走了方沂。

    他几句话说明来意：“我当说客，劝你和企鹅马合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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