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

    用过早饭后，赵蔷送来昨天的票房记录：一千九百二十万。

    “可惜了，差一丢丢就三亿了！”

    赵蔷仍在亢奋中，这个状态已经持续一个星期了，久亢不退。

    张青都有些心疼了，道：“赵姐，咱们还是平常心。你要这样想，这种事，非常态啊，大概只能出现一次。”

    赵蔷不理，权当没听见，你还说工作日票房就腰斩呢！

    她问道：“徐忠回来后，各个影院跑，还真带动了票房增长。明儿导演和十三姨、牙擦苏、梁宽他们都到了，会不会再掀起一波观影潮？”

    张青道：“那是肯定的。但不要想太多，这种刺激手段长久不了，最多也就是三五天，甚至更短。”

    赵蔷忽略后半句，兴奋道：“就打三天算，一天两千万，也有六千万，剩下一个月就算天天划水，也能再凑出三个亿来……”

    “哈哈哈！”

    张青被逗笑了，道：“你做梦吧！赵姐，你让人随便去找家录像厅去看，全都是《黄飞鸿》！虽然画面不咋清楚，可便宜啊，看一场录像才一两块钱，看一场电影要十块钱。大部分人，其实不在意画面会不会不大清楚的，我小时候，看电视上有半屏雪花也照样看的起劲，就这，还是去邻居家蹭着看，自己家都没有，所以要求更低。

    咱们这一波刺激后，剩下一个月档期，最多再能拿一个亿的票房。也是咱们会计给力，监票有方，要发奖金的。没日没夜的记账，累毁了。”

    赵蔷笑道：“什么没日没夜的，早班晚班是轮换的，眼下到处都是找工作的，能有班上就不错了……”见张青诧异看过来，忙又道：“我又不是赵扒皮，别这样看我。你放心，还能少得了奖金？

    这一波真的是太出乎意料了，不光票房亮瞎了眼，大大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测，连周边也火的一塌糊涂。

    十三姨的洋娃娃卖的都快超过艳艳了，男人啊男人，不就露个背吗，怎么就骚动成这样？

    画报、软抄本、文具……李振邦都快没人样了，下面几个工厂厂长更惨。一个个都跟骷髅一样，不过眼睛里都在放光。

    之前你说《我是女生》的热度下去后，他们要休息半年，几个人心都有些凉了。这个年头，他们不怕累死，就怕休息，工厂一空闲，谁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再火热起来。

    结果《黄飞鸿》火爆成这样，李振邦说，他们几个晚上做梦好几次都笑醒了，是真的。”

    张青劝道：“该歇还是要歇……”

    不等他说下去，赵蔷摆手道：“不想歇也不成了，你说的对，盗版起来的太快了。还都是些国营厂，真他么不要脸！打官司都没地儿打……不过还好，这些人抠抠搜搜的，画报印刷的那叫一个拉胯，就是复印。洋娃娃做的更糙，舍不得花钱刻模，都看不出那是十三姨还是牙擦苏了。”

    张青笑道：“好了，再热销下去，工人们都要吐血不可，钱哪有赚够的时候？别说别人，看看你自己，都瘦了多少了？”

    赵蔷笑道：“你懂什么？女孩子瘦点求都求不来。对了，电影总局让开会，后天。你明天就要去魔都，我就不跟着一起去了，开完会再说。”

    张青没有多想，道：“只能这样了。”

    赵蔷看了他一眼后，笑了笑，道：“等分账到账后，还是转出去吗？”

    张青点点头道：“机会难得。”

    赵蔷迟疑了下，轻声道：“我觉得，咱们这样也挺快的，没必要再冒风险……”

    张青笑道：“等第二部上映后你就知道了，正常来说，现在的银幕容量，几千万才是正常的大卖，孙阔海那样的国际巨星，《警察故事》那样的成名大作，也就八千万。赵姐，这件事，听我的。”

    赵蔷听出张青语气的坚定，便点点头道：“你放心，等分账到了后，我立刻转出去。”

    张青温声笑道：“别担心，干完这一票，我们再忙两年，就能轻松了，不会总这么忙下去的。”

    赵蔷没好气道：“我信你？！眼下这个规模已经忙成陀螺了，可按现在的速度扩张下去，两年后得是多大的盘子？还休息？到时候你别把我从中间劈成两半使，就不错了。”

    张青哈哈一笑，道：“那肯定不能。今年下半年起，到明年，赵姐的任务就是不断的从猎头公司处招聘高管。港岛那边的高级经理人还是很有水平的，俞世勋身边那个大管家，就有打工皇帝的美誉。六叔身边其实也有高手，不止芳姨。回头问问六叔，舍不舍得把忠叔过档到杜鹃来……”

    赵蔷吃吃嘲笑道：“你做梦！忠叔这样能操盘一场这么宏大的金融狙击大盘的高人，别说六叔，就是俞世勋都要当宝，怎么可能给你？算了，请不到顶级的经理人，请一些比较优秀的也行。我们多操点心，多跑多学多看着点就是。还这么年轻，没必要急着享受安逸。

    对了，你不是今天要去拜访高人么？”

    张青看了看时间，道：“十点钟出门，太早了不合适，午睡前有十分钟的谈话时间。”

    听出张青语气中的自嘲，满门体制内干部出身的赵蔷好笑道：“你知足吧！！乔老好几年没露面了，乔家老大的乔办起来后，老人家更是极少露面。你知道这十分钟是什么待遇？平常部一级的，都难见一面。”毕竟两三千人呢。

    张青笑了笑，道：“好，难得……行了，不多说了，我先去白老师家。”

    ……

    其实远没有那么神秘。

    白启领着张青通过几道关卡后，到了一处普普通通的一座院子里，还不是四合院，真的就是一座农家院落。

    当然，能在旧时皇家园林中开辟一片农家院落，本就是一件了不得的事……

    院子里居然真的种了些青椒、西红柿、黄瓜等家常菜。

    两人进院子后，正好看到乔楠扶着一位满头银发的老人在散步，看到两人时，脚步也未停，但老人家长长的白眉下，一双慈祥的眼睛里蕴着笑意，与张青和白启微微颔首微笑。

    白启和张青都没有开口，张青鞠躬作礼后，和白启静静的站在一旁，等老人又散步了几分钟停止后才上前。

    “今天的报纸我看了，我们的事业，后继有人。”

    乔老声音也很温和，语速比较慢，但有一种能渗入人心的力量。

    长者赐教，张青不便谦逊，只是微笑。

    “不要紧张。你是小月的好朋友，就当自己家里。古老在的时候，平日里就喜欢找各家的年轻人来聊天。知道年轻人在想什么，追求什么，对我们这些老家伙来说，是很宝贵的知识。”

    乔老坐在一株银杏树下，看着张青和蔼说道。

    白启笑道：“张青，跟爷爷说一说电影的事。”

    张青沉吟稍许后，开门见山道：“单从经济方面来看，美国的文化产业占总gdp的百分之二十。其中好莱坞及其周边，占到百分之十。换算下来，是数万亿美金的庞大产业，提供了数以百万计的就业岗位。从电影产量来看，好莱坞每年产出的电影数量，占全球的百分之六，不到百分之七。但好莱坞电影却占据了世界电影市场份额的百分之九十以上。也就是说，全世界的电影利润，几乎被美国卷了个干净。譬如咱们，去年票房前十的电影里，七部都是引进片，六部是美国的。所以我认为，文化产业的事，大有可为，且刻不容缓。”

    关于电影里价值观的事，《中华日报》上已经写的清清楚楚，他不用再赘言了。

    乔老点点头道：“秘书处给我送来的资料上，也是这么写的。可是，全世界都想发展自己国家的电影产业，成功的没几家。咱们本来也没什么希望，没想到突然冒出来一位天才。你说说看，制约咱们国家电影发展的关键是什么？”

    张青道：“毫无疑问，是院线制度。”

    将院线之弊端简要的说了遍，其实他更想说审核制度，但还是没有去做无用功……

    这一点，几十年后都不会退让。

    乔老听完后，微笑道：“改革，是一定会改革的。你想投资建民营院线，是好事。要好好做，文化事业，也是人民生活领域不可或缺的一环，也是为人民服务的大事。这么年轻，就做这么大的事业，说明我们的事业，是朝气蓬勃的，是有希望的。”

    乔楠看着张青笑道：“爷爷今天高兴了，张青，再说点高兴的事。”

    张青想了想道：“现在亚洲地区，印尼有一千多万华族、泰国也有一千万，新加坡四百万人口，三百万是华族。再加上即将回归的港岛、澳门等地区，亚洲华裔总数在三千万上下。通过传教来宣传血脉同胞、爱国之类的，显然不合适，尤其是年轻人，没人愿意听这些，连家大人说教都反感，更何况千里之外的陌生祖国？

    但是，我们可以用电影来影响，就像好莱坞那样，用有趣的故事告诉他们我们这个多灾多难的民族有多么坚韧，多么伟大，让他们知道我们的真实生活，不像西方媒体渲染的那样妖魔化。

    要让他们慢慢感到以自己的血脉为荣，能和我们产生共情心。

    如果能做到这一点，我觉得会是一件很有意义的事。”

    乔老真是有些惊艳了，看着张青道：“天生做统战工作的好手啊。怪不得，乔北严说你天生做大佬，这份胸怀，这份格局，就很不小嘛。好，好，很好！”

    这三声夸赞后，连乔楠都有些嫉妒张青了。

    院线的事，再无阻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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