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的时间点，正好是段小艺对席鹿庭狂热痴迷的阶段。


    更确切点讲，是段小艺努力向席鹿庭孔雀开屏、全面展示的阶段。


    前世的时候，段小艺不止一次的在寝室里向大家炫耀进展。


    比如某天和席鹿庭聊得很愉快，比如今天搏得了美人一笑，等等等等……


    后来，事实证明了那些都是正常的社交，人家席鹿庭对他根本没有半点意思。


    但问题是，整个1918寝，真就是段小艺和席鹿庭的关系最好。


    至少能够正常社交，闲聊上几句。


    全班有这个待遇的男生不超过五个。


    所以，段小艺时刻以席鹿庭的好朋友自居，总感觉自己希望大大滴有，只差一个时机。


    可是眼前的状况它不对啊！


    在自己和韩烈之间，席鹿庭居然主动维护韩烈？！


    段小艺接受不了，真急了。


    “多高的数学水平啊，能让班长你这么夸？


    我看看……


    哟，不就是往习题页上填答案么？


    草稿纸都没有一张，可别告诉我是心算的？


    闭着眼睛瞎吉尔填，我上我也行啊！”


    没等韩烈开口，席鹿庭不耐烦了。


    微微歪着头，一个韩烈十分熟悉的女王式斜睨表情提前登场。


    “随便填？公式你都填不对。”


    “呃……”


    段小艺的脸色顿时变得好精彩。


    方菲菲回头趴在椅背上看了几眼，突然扬起巴掌大的小脸，满眼好奇：“韩烈，你真的在做题啊？为什么没有计算过程呢？”


    问题本身很蠢，但意外的是，她的态度并不婊，反而带着一股子天真。


    正常人很容易就能感受到，她的问题就只是问题，而不带恶意。


    韩烈的心情有点微妙。


    前期的方菲菲，不但不惹人讨厌，反倒有点直率可爱。


    所以她到底是怎么变成那样的？


    造孽啊……


    韩烈摇摇头，随口回道：“题目太简单，心算足够了。”


    数学3级至少相当于清北数学系大二学生的水平，用来对付区区一本《高等代数一》，还用什么草纸？


    把纸字去掉，闭着眼睛草过去就好。


    “哇……”


    方菲菲发出一声悠长的惊叹，眼睛里满是崇拜。


    “你太厉害了！我学了半个月，第一章都没搞明白……”


    “就好像我搞明白了似的。”


    余韵捂嘴娇笑，一双桃花眼含情带羞：“烈哥，你肯定下了不少功夫吧？太努力、太上进了。”


    “额……”


    烈哥有点不知道怎么回应了。


    我努力吗？


    想了想自己亲手掰下来的那颗牙，狗男人理直气壮的点了点头：“确实没少付出，不过值得。”


    “励志！”


    余韵竖起大拇指。


    “励志！”


    方菲菲笑嘻嘻的跟上。


    席鹿庭翻了个白眼，心里冷笑：两个花痴！


    然后又默默的给韩烈的能力加了0.5分。


    段小艺快要气疯了。


    一个席鹿庭力挺韩烈就很让他难受了。


    现在好么，自己的舔狗方菲菲，以及聊得很愉快的红颜知己余韵，全特么临阵倒戈了！


    老子堂堂的魔都拆二代，这么没有排面的吗？！


    魔都土著对外地人的看不起，可能是刻在骨子里的。


    不管平时再怎么掩饰，一到了关键时刻，便会暴露无遗。


    段小艺的情绪被多番催化，终于崩了。


    “心算？侬好棒棒哦！


    那我就祝你成功考上复交，早日找个好工作！


    努努力，家里再支援点，或许用不了十年，就能攒下我家一套房子的首付了。


    不过刚毕业那几年怕是不好过哦？


    工资可得省着点花。


    实在不行，到时候就租我家房子嘛！


    同学一场，想要打几折，侬自己提，好伐？！”


    娄志一听，大喜过望。


    他可算是找到了回敬的机会，急忙捧哏。


    “人家烈哥住的是3500的国际寝，差你那点房租折扣？”


    “那可不一定！”


    段小艺冷笑撇嘴：“3500一年，和十多万一年，差得还是挺多的。我们家的楼可是在内环，起薪没有两万五，还真不一定租得起！”


    俩人一唱一和，讲真，特别恶心人。


    方菲菲原本对段小艺挺有好感的，现在却直皱眉。


    家里有楼确实很了不起，但是干嘛一直挂在嘴边啊？


    又不是你本人了不起！


    人家韩烈都不理你，怎么还蹬鼻子上脸啊？


    ……


    余韵没有那么强烈的正义感，心里头全是纠结：我是帮韩烈呢，还是再看看？


    虽然她认为韩烈的家境肯定不一般，但是却不清楚到底能不能抵得过段小艺家里的那四个单元。


    或许……


    男人的事情，就该让他们自己解决？


    ……


    席鹿庭眼带笑意的看起了热闹。


    她不知道段小艺的心思吗？


    不，她太知道了。


    所以她才故意捧着韩烈，又刺了一句段小艺。


    明摆着是在火上浇油。


    ‘狗男人，让你跟我狂！’


    她不恨韩烈，更不讨厌韩烈。


    甚至，在感情上，她是倾向于韩烈的。


    但这并不影响她想要教训韩烈、看韩烈吃瘪。


    如果矛盾激化，打起来怎么办？


    打起来才好呢！


    反正韩烈肯定不会吃亏，最多有点狼狈——越狼狈她就越开心。


    席鹿庭到底只是一个18岁的女孩，所谓的女王型人格，在没有经历过足够的世事砥砺之前，最多只能叫做“强势”、“任性”。


    所以，她就是想看到韩烈的狼狈模样。


    然后亲自出马力挽狂澜。


    最后，一定要找个好机会，当面问问他——


    ‘小样，还跟不跟我玩高冷、玩欲擒故纵了？’


    嗯，到时候千万不能笑，姿态要居高临下，表情要清冷，眼神里可以有一些揶揄……


    哇！


    想想都好解气！


    席鹿庭的内心戏是最丰富的，但是，表情看上去平静极了。


    整个人都放松下来，靠着椅背，开启吃瓜看戏模式。


    其余所有人都很紧张。


    除了韩烈。


    戏演到这里，明显已经没什么新鲜玩意了，剩下的不看也罢。


    接下来，可以掀桌子了。


    于是，韩烈似笑非笑的抬起头，直视着段小艺的双眼。


    “你家哪套房子那么贵？”


    “我家哪套房子都那么贵！”


    段小艺的回答脱口而出。


    “呵呵……”


    韩烈失笑摇头：“小朋友，你不会真把全村共同凑起来的那四个单元都当成你自家的房子了吧？”


    “册那！”


    段小艺心脏砰砰狂跳，脸一白，嘴唇直哆嗦，当场爆了粗。


    “你胡扯什么？！”


    女生们一愣，纷纷狐疑的望向段小艺。


    韩烈又笑了。


    非常轻松、非常从容，好似一切都尽在掌握的那种笑。


    之后，悠然开口。


    “杨浦区欣苑家园4号楼嘛！


    小高层，一梯四户，一室户型42平，两室户型64平。


    你们一家三代上阵，拿到了1单元10层、11层的八套房子。


    两套自住，六套出租。


    哦，你父母又找开发商买了一套48平米的底座商铺，开了家小超市，对吧？


    今年杨浦区回迁楼的均价是多少来着？


    我没记住，你知道不？


    现在，我再给你一个重新组织语言的机会，你好好想想再开口。


    你家，哪套房子，那么贵？！”


    “你、你、你……”


    段小艺目瞪口呆，脸色煞白，简直像是见了鬼一样。


    不止是他，娄志、方菲菲、余韵、席鹿庭……全都震撼失语了。


    大哥，你家里到底是干什么的？！


    FBI警告？！


    韩烈揶揄但不张扬的笑着。


    挺帅的。


    但是看在段小艺眼里，却比魔鬼的狞笑都可怕。


    而魔鬼的低语，仍在继续。


    “原住民抱团向开发商施压，最终整体回迁，挺了不起的。


    然而牵头的不是你们家，有关系的也不是你们家，你们家就是跟着捡了个便宜而已。


    段小艺，你是一个被时代眷顾的幸运儿。


    国家蓬勃发展的历史洪流把一辈子花不完的财富送到你家门口，你可以跟我炫富，但是你不能把家庭的富裕归功于自我奋斗。


    你应该感谢党和国家，但是不能感谢自己。


    你要永远记住两件事——


    第一，你家里真没有你吹嘘的那么牛哔。


    第二，就算你家里有点小钱，依然跟你没关系。


    你现在什么都没有，什么都不是。


    所以，不要在我面前跳来跳去阴阳怪气的，你没资格，懂吗？”


    段小艺彻底被震住了。


    大脑如同一团乱麻，有太多的不解在其中纠缠，又有那么一瞬间，思维是完完全全的一片空白。


    最终，他下意识的问出了最大的困惑。


    “你……你到底是怎么知道的？！”


    3级演技开启，烈哥平静而又玩味的一笑。


    “大魔都卧虎藏龙，来到这里读书，家里不希望我惹事，可也不想看到我被别人欺负。


    全班64个人，我惹得起谁、惹不起谁，总得提前查清楚。


    你在哪个层次，我有数，你自己更应该有数。


    小朋友，千万、千万别再有下次了。


    我的表述，够清楚吗？！”


    韩烈的声音不大，语气亦不重，慢条斯理，从容不迫。


    于是，段小艺听清楚了韩烈所讲的每一个字。


    并且有充足的时间去感受语言表象下潜伏深藏的恐怖张力。


    段小艺瞪大双眼，呆滞了片刻，忽然仓促慌张的点头。


    嗯嗯嗯！


    放心吧烈哥，保证没有下次了！


    他没好意思开口服软，但表情已经乖如鸡仔。


    有一种深邃的恐惧，突如其来，紧紧攥住了他的心脏。


    ……


    多年以后，段小艺在网上看到媒体爆料韩烈“普通家庭出身、白手起家”的故事，底下的评论一片吹捧崇拜。


    艺哥不屑冷笑，优越感爆表，一口浓痰猛的吐了出去。


    呸！


    啥鬼扯你们都敢信？


    一群傻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