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第二天开始，赵市长开始在比亚迪和富士康之间，左右横跳，上午跟郭台名为首的富士康、下午就是跟王传福带队的比亚迪。

    在任何一方没有明确落户豫南之前，两边都不得罪，两边也都不答应，脚踏两条船。

    相互造访，紧锣密鼓地谈了几次，逐步敲定了落户的一系列细节条件，但几次三番下来，赵市长的天平慢慢倾斜在比亚迪上。

    不仅仅是条件，更是态度。

    跟陆飞、王传福在一起，如沐春风。

    跟郭台名在一起，简直是打雷闪电。

    郭台名自恃掌握主动权，狮子大开口，在土地、税收、招工等方面，能争取的都争。

    “投产前5年，免去企业税和增值税，接下来5年，税收减半，还要少交社保和其它费用，这么算下来，富士康每年减轻的成本至少在1亿美刀，另外这10平方公里土地……”

    赵市长沉着脸：“郭总，富士康的这些条件真的就不能再让一让吗？”

    “这已经是富士康能做的最大妥协。”

    郭台名一脸遗憾说：“请富士康落户的不只豫南一家，其他每一家提出的条件也很不错，如果豫南真的想留住富士康，就必须拿出能让我能说服董事会的那种诚意和好处。”

    “郭总，我们已经拿出最大的诚意，但这些条件，豫南和商城不可能再让步了。”

    赵市长摇头失笑。

    眼看谈判又像前几天一样，始终在税收、土地和贷款上谈不拢，陷入僵局。

    会议室里，气氛凝重又沉闷。

    “我们今天的谈判看来又只能到这儿。”

    赵市长看了眼手表，作势要起身。

    郭台名睨了下副总裁，副总裁立马跳出来劝阻，“您别着急，条件又不是不能谈。”

    看着他摆谱，赵市长鼻子里冷哼一声。

    陆老爷哪怕是世界首富，也没这么大谱！

    你就是个宝岛首富，装什么装！

    他很想掀翻桌子，扭头就走，但商都16县都在他肩上担着，不可能撂挑子走人。

    “赵市长，不是我不想让，是董事会逼得我不能让，只有这些条件，才能让董事会同意富士康落户豫南。”郭台名叹了口气，“本来董事会有意外迁到天竺，是我给拦下了。”

    “怎么，富士康要去天竺？”

    “天竺给我们很多无法拒绝的条件，出于商业机密考虑，我只能说比豫南给的更丰厚，但我还是毅然决然地选择留下来，选择豫南，因为我觉得，商都需要富士康，豫南需要富士康，豫南群众需要富士康给他们饭碗吃饭。”

    “这么说，如果豫南不同意，富士康打算直接迁到天竺？”赵市长冷冷一笑。

    “其它省份，我们也有考虑，冀北、赣西、安皖、川渝。”郭台名暗戳戳地威胁。

    你不干，有的是人干！

    “郭总，我们需要富士康，但并不是只有富士康，豫南的招商引资还有很多项目！”

    赵市长默默感激陆飞和王传福，要不是还有更好的比亚迪，恐怕自己要完全被动。

    我成备胎了？

    郭台名心里咯噔一下，但表面上不慌不忙，“但它们像富士康适合豫南吗？”

    “未必没有。”

    赵市长露出一副神秘的笑容。

    “这样的话，富士康也只能把豫南列为迁移的选择对象，等我们考察完天竺……”

    郭台名强势回应，富士康并非豫南不可。

    “当然可以。”

    赵市长早就受不了富士康的气焰，“但郭总要想清楚，豫南的这个条件，其他省份恐怕拿不出更优渥的，哪怕是天竺，条件比得上，也未必适合豫南，郭总之所以相中商城，难道不是因为看中了商城的机场、人口和位置？”

    “我冒味一句，这是您的意思，还是豫南领导们的意思？”郭台名不安地双手攥紧。

    “这是我们商城的意思！”

    赵市长说自己会把他们的意见都反映给上级，至于同不同意，全要看省里的领导。

    “好吧，既然我们谈了三天也谈不拢，不如就交给领导们来定！”郭台名松了口气。

    两帮人不欢而散，离开会议室。

    赵市长转头看向秘书，“陆总、王总今天几点的飞机？现在到豫南没有啊？”

    “10点25分，照时间快抵达机场了。”

    与此同时，陆飞和王传福等人降落在新郑机场，提前得到消息的豫南领导，早已把对接等级从市级升到省级，亲自在机场迎接。

    中午这顿，隆重款待。

    甚至有鲤鱼焙面，延津做法。

    饭后在酒店稍作休整，就出发到中牟县。

    就见斯斯文文的领导大手一挥，指向面前这一片距离商都中心几十公里远的荒芜之地。

    “陆总，王总，这里就是我们计划给你们划出的航空港厂区，比亚迪就在这儿～”

    “这里还种枣。”

    陆飞放眼望去，地里种着一些枣树。

    “这里穷，祖辈都以务农种枣为生，没有工业，没有资源。”斯文领导说，“如果陆总、王总同意，我们就以每年每亩1200元的价格转让给比亚迪，任你们挥毫撒墨。”

    王传福对比了下，比给富士康的还要优越，笑道：“看来您是真想把我们留下来。”

    “那还有假！”

    斯文领导说：“豫南是人口大省，但本地的产业链不完善，能提供的就业机会太少，每年都有很严重的人口外溢，无论如何，我们都不能错过这一次沿海内迁的窗口期。”

    接着语气坚定：“所以陆总、王总，只要逻辑、比亚迪能来豫南，不管是10个，还是100个，你们提的那些条件，我们都答应！”

    “包括富士康？”

    陆飞走到一棵枣树旁。

    “陆总，我可以坚决反对富士康落户豫南，但你必须拿出一个足够说服我的理由。”

    斯文领导一脸严肃。

    “很简单，苹果跟逻辑是竞争对手，代工逻辑的比亚迪，跟代工苹果的富士康也是竞争对手，我不能让竞争对手享受我的红利吧？”

    陆飞直截了当，总之，有你没他！

    “……”

    斯文领导一时沉默，其他人也面面相觑。

    王传福补了一句，“而且富士康的产业链跟比亚迪不一样，因为逻辑是国产品牌，零部件国产化率高，可以把挣的钱留在豫南，留在国内，富士康，就只让苹果吃肉，自己喝汤，而留给豫南的，又还能有几口汤呢？”

    “富士康毛利率低，潜力不足，我们也了解这个情况。”斯文领导点了下头。

    “关键这种代工厂是逐利的，富士康能把生产线从鹏城迁到商都，将来也能从商都迁到其它地方，豫南的这份饭碗早晚会被端走。”

    陆飞一本正经

    “富士康端走，比亚迪就不会端走？”

    人群当中，一个精瘦领导站了出来。

    “我们当然也会搬走，但我们不会就这么走，我们会帮豫南产业转型、技术升级！”

    王传福和陆飞相视一笑。

    “赵市长电话里跟我讲过，陆总、王总有办法能帮豫南产业升级转型，可靠电子产品代工，做不到这一点吧？”斯文领导笑盈盈道。

    “当然不是这个，而是新能源汽车！”

    王传福直接说比亚迪要搞电动车产业链。

    新能源汽车？电动车？

    领导们有的咋舌，有的怀疑，有的不屑。

    这年头，新能源汽车就是个笑话！

    “各位是不是觉得我和王总疯了？”

    陆飞笑道：“没事，尽管笑吧，我可以理解，毕竟当年我说要自研芯片的时候，也有很多人等看我的笑话，但等到是他们变成了一个个笑话，新能源汽车上，也是同样的结果。”

    斯文领导不免犹豫：“陆总、王总，误会了，我们并没有笑话你们，新能源汽车是明确的战略性产业，豫南当然支持，只是……”

    “你们应该知道，欧美日韩的经济支柱之一，就是汽车吧？”陆飞伸出一根手指，“一辆汽车，由上万种零部件组合而成，可以带动钢铁、冶金、机械、化工、电子、信息各种产业。”说着摊开手掌，“豫南的产业要转型，就得有这么一只‘领头羊’，才可以盘活。”

    “陆总、王总的意思，是把新能源汽车上下游产业链，都、都建在豫南？！”

    顷刻间，豫南的领导们或多或少震惊。

    “不是全部，也是大部分。”

    王传福有所保留地说出心中的蓝图。

    紧紧围绕商城航空港，布局全国重要的新能源汽车产业基地，以商城为主、开封为辅。

    郑汴、焦作、洛阳、新乡、南阳、许昌、安阳、鹤壁等地，集结零部件骨干生产企业。

    新能源汽车之都，不就有了吗！

    “嘶～”

    即便见过了大场面的领导们，也被他们这一宏伟版图，吓了一跳，“陆总、王总……”

    “这些就是我和陆总讨论出初步构想。”

    王传福心里也急，比亚迪的新能源汽车迫切需要至少一个根据地，得到方方面面支持。

    “这才是我们此行的目的，比亚迪的代工厂只是个小项目，新能源汽车才是大项目，价值千亿的大项目！搞不好，还能创造出上百万个就业岗位！”陆飞左看看，右看看。

    就见刚刚还半信半疑的人，一个个瞪大双眼，眼里冒着饿狼般的精光，如果这话从王传福嘴里说出，可信度可能只有五分。

    但陆老爷说这话，可信度就有八九分！

    毕竟，陆老爷可是世界首富！

    “陆总，为什么偏偏是豫南？”

    斯文领导兴奋之余，也有顾虑。

    “很简单，豫南是人口大省，自然也是电动车消费潜在的大市场，而且又在中原腹地的核心，四通八达，背靠冀北津门，东临鲁东江南，南接安皖、鄂北，西连晋西、陕北，能辐射的市场范围相当广阔，更重要的是……”

    陆飞笑道：“您也说了，豫南极缺工业，尤其缺支柱型产业，新能源汽车就是一个机会，哪怕赌，你们难道会不愿意赌一把吗？”

    “………”

    领导们面面相觑，一时间竟无法拒绝。

    如果真成了，那豫南可就要起飞了！

    “而且豫南有锂矿，电动车里，锂电池动力系统很重要，而锂电池中的磷酸铁锂材料又是重中之重。”王传福说，“比亚迪的新能源汽车产业在豫南，电池产业也就在豫南。”

    “这下可以做选择了吧？是要富士康，还是要一个附带新能源汽车产业链的比亚迪？”

    陆飞环顾四周，面带微笑。

    锂矿的投资，自己当然不会局限在国内，借这次欧债危机，提前布局海外锂矿资源。

    智利、津巴布韦、阿根廷……

    从而，把控住上游锂业的话语权。

    而比亚迪的磷酸铁锂，就放在豫南。

    至于三元锂电池，已经交代孙红军去找曾毓群，“宁德时代”可能还叫“宁德时代”，但位置要改一改，建在锂矿资源最丰富的赣西。

    赣西，就是陆老爷的“世界锂电之都”。

    整个华夏，遍插陆老爷的旗！

    “这还用说嘛，当然是比亚迪！”

    斯文领导咧嘴一笑，伸出了手。

    “中！陆总、王总，你们说的都中！新能源汽车就落户在俺们豫南，保证兴旺！”

    看到领导拍板，其他人也无不赞同。

    就在一片黄土枣林里，豫南的领导们和陆飞、王传福合影，憧憬着将来的远大前景。

    陆老爷来了，晴天就到了！

    陆老爷来了，豫南就发达了！

    领导们回来以后，马上给远在沪市的赵市长等人去电话，撤！这富士康不要也罢！

    我们要比亚迪！只要比亚迪！

    赵市长早就等这句话了，立刻收拾行李。

    离开之前，再见郭台名，腰杆挺直。

    “想必是豫南的领导作出了决定了？”

    郭台名心里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没错，郭总，我们已经收到省里的通知，但不好意思，豫南不能答应富士康的要求，决定取消对富士康的招商引资计划。”

    赵市长道：“抱歉耽误你们这么多天。”

    “什么？！”

    郭台名一怔，怎么说翻脸就翻脸？

    副总裁急忙拦住赵市长，“条件可以再谈，我们商人，就是凡是可以商量的人。”

    赵市长摇头失笑，现在商量？晚了！

    “莫非贵省招商引资已经有眉目了？”

    郭台名看他志得意满，立刻猜测。

    “没错，富士康这下可以找其他兄弟省份，也可以找天竺，我想既然他们开的条件比豫南高，那我就不耽误郭总了！”

    赵市长哈哈大笑，扬长而去。

    望着他的背影，郭台名阴沉着脸。

    以前求我落户的时候，叫人家小甜甜！

    现在新人胜旧人，叫人家牛夫人！

    “郭总，这该如何是好！”

    副总裁面色慌张，豫南可是他们调研考察下来，最适合富士康内迁之地。

    煮熟的鸭子就这么飞了！

    “到底是谁！到底是谁！查！”

    郭台名咬牙切齿：“马上去查！”

    “我马上去，我马上去找我豫南的朋友打听一下。”副总裁等人拿出电话，匆匆调查。

    郭台名一阵头疼，本来就因为跳楼舆论风波，把富士康推到风口浪尖，现在鹏城这个爹不疼，豫南这个娘也不爱，变得相当尴尬。

    其它省的条件，不如豫南，也不如天竺！

    与其内迁，倒不如外迁！

    不一会儿，副总裁带来了坏消息，是比亚迪，是比亚迪抢在富士康的前头，落户豫南。

    糟了，糟了，我成替身了！

    郭台名回到了赵市长在谈判中的强硬态度，怪不得寸步不让，合着抱比亚迪大腿。

    但转念一想，“不对，就算比亚迪落户豫南，那也不至于拒绝富士康，有谁会拒绝同一个省有两个全球代工产业，除非……”

    “郭总，您想的没错，据说比亚迪落户的条件之一，就是不允许引富士康入豫南。”

    “什么！”

    郭台名一怒之下，拍案而起。

    副总裁等人猛地一抖，噤若寒蝉，谁也不敢这个时候说话触霉头，但就在此时——

    秘书脚步匆匆，带来更糟糕的消息。

    又双出现跳楼事件！

    网上的舆论，已经炸开了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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