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克托抬起了头，他这是第一次看到传闻当中的暴君，那个屠杀了不知道多少皮城人和祖安人的人，他站了起来，并没有像是自己老师想的一样，对李珂很客气，而是很不客气的拿回了自己的拐杖。

    “看起来你并不是个聋子。”

    他对李珂并不是很感冒，他看过李珂的战斗现场，那就是屠杀。

    “当然，我的听力一向很好，甚至能够听得到二十米外蝴蝶振翅的声音，以及嫩叶发芽的声音。之所以没有按照您正确的标准去做，只是因为我这个人已经超越了对普通人来说的正确，所以就算这上面的电流可以杀死人，但我却可以轻松的承受，并吸收其中的力量，让自己变得更加的强大，更加的……敏捷。”

    李珂感知到了他对自己的不满，但是无所谓，事实证明，维克托会站在他这边的。

    他们本质上是一类人。

    维克托却对李珂的言辞感觉到了恶心，他对李珂这种堂而皇之的炫耀自己的能力的人，并没有什么好感。

    因为李珂把这种力量用在了对普通人的屠杀上。

    那些祖安的混混很多都是被裹挟的，他们的错误必须要付出生命吗？

    “我的老师让我和你谈一谈，但我觉得我们没什么好谈的了，说出你的要求，我们快一点完成这一次的交易吧。”

    他准备快一点的完成交易。

    “这个不及，我现在对你更加的有兴趣，维克托先生。”

    李珂看着这个瘦弱，但却仿佛巨人一样傲然站立的青年，忍不住的想要笑出来。

    他曾经也是这个样子，认清了一些现实，但又没完全的认清楚，依旧想要依靠自己的能力改变世界。

    充满了活力和冲劲。

    但可惜的是，最后他认清了世界，而维克托现在就是那个样子，只是区别在于，对方比当初的他有能力多了。

    只是缺乏了一些小小的运气。

    “说。”

    维克托只想快一点完成这一次的交流，但李珂的第一个问题，就让他差一点把拐杖砸到李珂的头上。

    “你觉得你完整吗？维克托先生。”

    完整？

    维克托差一点笑出来，他这幅病弱的身体，还有这只腿，无一不说明了他的残缺。

    “如果你是想要羞辱我的话，那就快一点。”

    他挺起自己的胸膛，羞辱而已，他承担了不知道多少次了，但这又如何，他依旧是维克托。

    “你误会了，我只是想知道，抛去了身体的束缚和形式，你觉得你的残疾和磨难，究竟是让你的灵魂和人格更加的完整，还是说变得残缺了？”

    李珂露出了一个微笑，轻轻的抬手，就有一阵风推来了一把椅子，让其来到了维克托的身边。

    “请坐，维克托先生，我想我们有的是时间讨论这个问题。”

    维克托看了李珂一眼，他不想浪费时间，因为他觉得问题毫无疑问。

    这些只是让他维克托变得更加的强大和自信罢了！

    不管是磨难还是残疾，都只是让他的灵魂更加的强大和完整的燃料！

    但就在他要回答的时候，李珂又开口了。

    “因为那是必然的，磨难和残疾打磨了你的外壳，让你内在的精神暴露了出来，变得如此的璀璨夺目，但是，你真的不是单纯为了生存这个目的而变成这样子的吗？如果你真的觉得这些东西让你变得完整和强大，那么你应该不会产生自卑了吧？还是说，你能够百分百确定，磨难和残疾是将你打磨抛光，而不是让你变得残缺？耳”

    维克多有些慌乱，他对于李珂的第一个问题嗤之以鼻，生存就是这个世界上最崇高的目的之一，任何需求在‘生存’这一要求前都会暗然失色，他绝对不会因为自己只是想活着就感觉到愧疚。

    因为想要活着这一点，从来不是一件需要人愧疚的事情。

    在称颂那些牺牲和献身的时候，必须明白一个前提。

    正是因为活着这个要求无比的正确和崇高，牺牲和奉献才是崇高的。一旦将牺牲和奉献的崇高凌驾在活着的想法之上，那么牺牲和奉献就毫无崇高和正义可言。

    单纯的想要活下去这件事，不需要自卑。

    但第二个问题，却让他有些慌乱。

    因为他的确在自卑，没有像是李珂说的那样子，并不以自己的残疾而骄傲。

    至于第三个问题，更没办法回答了。

    因为他自己也不确定，如果没有了磨难和残疾，有着一副健壮的身体，他是否还会成为现在的样子，是否因为残疾错过了更多的东西。

    因为他的确因为这个错过了无数的东西了。

    “你……”

    “没有人会为了自己的残疾而骄傲，这其实是一种诡辩，任何人说自己会因为自己的残疾和缺陷而骄傲的人，要么是无知的愚夫，要么是渴望财富和名声，再要么，就是真正的打到了那个境界，那种已经不在乎身体上的一切苦难的圣人。”

    这听上去像是某种为自己的开拓，但维克托更加不理解李珂到底想要说什么了，如此的神神叨叨，却只是为了给自己说这些话吗？

    “我没想到，您竟然还通晓哲学。”

    他嘲讽了一句。

    “我并不通晓哲学，因为学哲学的人自己都弄不懂哲学，我说这么多只是想要告诉您一件事。”

    李珂竖起了一根手指。

    “当您为了自己身体的完整而加入我的时候，不需要太多的心理压力，因为您做的事情是正确的。一个经历了磨难，没有毁坏，而是将自己打磨完整，只剩下最后一块拼图的灵魂，理应得到一个完整的灵魂和身体。”

    “而且，您有着一个强大而又健康的灵魂，苦难和折磨并没有让你变得残缺，而是让你变成了一块光华璀璨的宝玉。维克托先生，我敬佩您。”

    “我不理解……”

    维克托不理解，李珂说的话听上去就是在胡言乱语，说了这么多，甚至讽刺自己，最后却只是来称赞自己。

    他并不明白为什么李珂要把他的内心所想剖开，让自己看到自己的卑劣，然后又告诉自己，自己是一个完美的，值得他敬佩的人。

    但他更不理解的是，自己为什么会开心，面对这个屠杀了那么对普通人的家伙，他竟然会因为对方的敬佩而感觉到开心！

    这让他对自己产生了迷茫。

    我是这样虚荣的人吗？

    李珂走向了维克托，维克托刚想要退开，李珂的手就放到了维克托的肩膀上，被李珂按在了椅子之上。

    “你……”

    维克托完全搞不懂李珂想要做什么了，他只看到李珂比起了一个奇怪的手势，然后一股奇怪的力量就进入了他的身体。

    “见我所见！”

    一瞬间，维克托感觉自己穿梭了无数的岁月，来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

    他眼前的一切都变得无比的清晰，就像是常年的浓雾突然被驱散了一样。

    他能够轻松的看到天空中云彩的层层叠叠，它们的分层，它们的构成。

    他能够清除的看到五十米外的石头上的花纹，以及一只蚂蚁身上的一根毫毛上的毛刺。

    他能够在一个脚步声中听到无数层叠的声音。

    鞋底在行动中折叠的声音，在地面上移动摩擦的声音，他这才知道，一声简简单单的脚步声，到底是多么的丰富多彩，宛如一场交响乐。

    他闻到了一万种气味，这些气味在他的鼻腔当中互不干扰，让他能够清楚的感知到这些气味都是从哪里来的，又有着怎么样的变化。

    他这才知道，气味竟然也有着如此之多的变化。

    舌头在口中不断的搅动，他甚至尝到了前天吃的馅饼的味道，以及自己口水当中不同成分的味道，他这才明白，每一口食物，每一次咀嚼，甚至是翻动，都会让食物改变味道。

    他挥动手臂，风在他的指尖划过，他清楚的感觉到一个个混乱的气流是怎么在他的手边飘过，是怎么在他的身侧运动，形成了一阵风的。

    他也能够清楚的感觉到这个世界正在不断的颤动，发出一阵阵奇怪的波，通过这些波的反馈，就算是他闭上了眼睛，依旧可以通过这些波不断的感知到这个世界。

    形状，位置，温度，速度，甚至是颜色……

    但就在他痴迷在这感知新世界的状态当中的时候，李珂的手突然离开了他的肩膀。

    一瞬间，他就又从雨后的正午，来到了被迷雾遮盖的群山。

    “那，那到底是什么？！”

    他不由自主的站了起来，心脏砰砰的狂跳。

    “我的世界，维克托先生，我想你应该明白了，相比于我来说，你就算身体全完健全，也不过是一个残疾人罢了。”

    维克托无法反驳，因为事实如此，和李珂相比，他就是一个瞎子和聋子！一个没有味觉，没有嗅觉的可怜虫！

    没错，在看到了那样的世界之后，维克托终于明白，为什么自己会这么讨厌李珂了，因为他得到的实在是太多了！

    相比自己这种可怜虫，他能够享受着世界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

    “但是，维克托先生，你我联手，我们就能够改变这个满是残疾人的世界。”

    李珂对着维克托伸出了自己的手。

    他这一次招揽维克托，并没有选择治好他的腿，只是治好了他的疾病。

    因为他不是很清楚，维克托相比于让自己治疗好他的身体，让他健全，还是更想要靠自己的力量站起来。

    现在他可以确定了。

    维克托，更想要依靠自己的力量站起来。

    “血肉苦弱，维克托先生，但对于一个完整的灵魂来说，血肉和肢体，其实也只是一个工具，不是吗？如果自己的不好用，或者有残缺的话……”

    “你的意思是……”

    维克托看着李珂。

    “机械飞升……咳，我的意思是，人和动物的区别，在于是否会使用工具，而人和神的区别，也不过是工具的差别罢了。”

    维克托沉默了，他明白了李珂的意思，他站了起来，拄着拐杖，身体摇摇晃晃，他满脸凶狠，

    “疯子！”

    “一个胡言乱语的疯子！”

    他明白李珂想要做什么了，也知道李珂的意思了，但就算是他，也为李珂的想法而感觉到李珂是疯了。

    但是，当他深吸了口气，努力的平复自己的心跳，却压根没办法压抑自己的心跳，只能够感觉到身体当中有一团熊熊燃烧的火焰的时候，他终于明白，自己终于找到了自己困着自己的那个迷雾的出口。

    自己这么的痛苦，这么的自卑，其实究其根本的原因，就是因为一直以来，自己都不明白自己要的是什么。

    他是在乎自己残疾的人吗？

    他是，但是，他终于明白，自己为什么如此的在乎了。

    “但是，我加入！”

    他的手重重的拍在了李珂的手上，李珂也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我明白了！我会帮助你制造出由科学打造出的神明，然后，让所有人类都成为神明！而在达成这个目标之前！我的这条瘸腿就是鞭策我的动力！”

    维克托满脸的坚定和狂热。

    他感受到了自己和李珂的差距之后，他只感觉到了神和人的区别，李珂的感官已经根本不能够称之为人了，而是神。

    他感觉，自己如果有了李珂的身体的话，那么他对于研究器械的需求就会变得非常低了。

    而这代表什么？

    这代表科学的进步！

    无数原本需要高精度仪器才能够做到的事情，通过李珂超高的感知力，就能够大幅度的减少仪器的需求。

    不管是精度，还是生产速度，又或者实验的速度，都会大大的提升！

    科学是什么？

    是世界万物的规律？

    规律要怎么明白？

    要靠观察。

    观察的能力，限制着科学的进步速度。

    人类观察太阳，得到了日升月落的道理，而如果当初观察太阳的人，有李珂那样的感知力，能够看到大气层的扭曲，看到云层的真相，那么日心说和地心说，不就能够更早的淘汰了吗？

    所以，李珂需要自己做什么？

    需要那么多依靠机械，来达到这种观测水平的人要做什么？

    很显然。

    他要成为神，让所有人成为神！

    以科学和机械为骨架的神！

    李珂：“？？”

    所有人成为神？

    你懂了什么？！

    看着一脸激动的维克托，李珂的头上再次冒出了问号，因为他还没开始忽悠，拿出哈罗里的科学知识来诱惑，维克托就已经莫名其妙的开始瘸了。

    是的，这么长的一段对话，都是前戏，李珂是打算让维克托做瓦罗兰钢铁侠的。

    至于什么机械飞升，纯粹是说上头了，不小心说漏了。

    所以……

    你到底懂了什么啊？！

    维克托！

    我还没开始忽悠啊！

    维克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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