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影厂厨师做的烤鸭比全聚德的都好吃。

    拍戏的第一天，有烤鸭吃，还有了个奶奶，唐秦自然不想错过这个接近老演员的机会。

    下了戏，还穿着戏服呢，唐秦就跟在林默予老太太身后进了化妆间，待到了饭点，他亲热地搀扶着老太太又进了北影的小食堂。

    不须点拨，陶慧敏也是心比比干多一窍，与唐秦一左一右就坐在了老太太两侧。

    老太太是八一厂的演员，从一九四二年就开始演戏了，一九四四年，她就主演了自己的第一部影片《梦难成》，可以说，她是中国电影的活化石，也见证了中国电影的历史。

    “小秦子……”

    “林奶奶，您别这么叫我，叫得我跟个太监似的。”唐秦的BJ话越说越地道，“要么我在戏里再演个太监，导演还得给我加钱。”

    林默予、陶慧敏都笑了。

    林默予六十多岁的人了，在剧中就是演的两人的祖母、外祖母，现在她看唐秦与陶慧敏就跟孙子孙女似的，说话的口气也比戏里亲热。

    “上烤鸭喽——”

    人头攒动人声鼎沸的食堂里，一位身穿白大褂的厨师就端出几盘烤鸭，烤鸭并不富裕，每一桌就上了一盘烤鸭，每个人大约分一片还富余着一两片，其它菜也多是素菜，但是比西游记剧组几毛钱一顿的伙食实在强得太多。

    “怎么感觉贫农的儿子突然进了地主家的院门……”唐秦笑着调侃道，“别说，我还真的一时适应不过来。”

    他夹起一片烤鸭放进嘴里，味道还没有咂摸出来，烤鸭就没了，舔舔牙缝，牙缝里一丁点都没有。

    老太太却笑得慈眉善眼，“今天啊，我们是跟着秦子沾光，什么时候啊，你们俩再演得好点，也让我们再吃一盘烤鸭。”

    这老太太，人精明着呢，拐弯抹角地表扬唐秦呢，听着让人心里舒坦。

    “丫头，明天还有你的戏不是？”老太太夹起盘里最后一片烤鸭，放进陶慧敏的碗里，这一片烤鸭，谁都不好意思动，最后还是老太太动手了。

    陶慧敏赶紧站起来，“奶奶，我不吃，您吃……”

    唐秦笑了，这活脱脱就是一个刚进贾府的林黛玉，那眉眼那神情，从戏里出不来了。

    “刘晓庆来了。”同桌的邢夫人的扮演者宫景华低声道。

    哦，陶慧敏赶紧就抬起头来，看这位此时的中国影坛一姐，

    她笑着跟相熟的人打着招呼，亲切又热情，那样子就象大家都来她家作客一样。

    “晓庆姐，吃烤鸭。”

    “你们吃吧，”刘晓庆笑着寻找着那个令几只鸭子命丧刀口之下的年轻人，“嗯，鸭子好吃吗？我们北影的烤鸭，比全聚德好吃，……是不是啊，还想吃吗，那我们明天还吃！”

    啊！

    全食堂的人都在看着刘晓庆，不得不说，这样的女人就要生活在聚光灯下，“明天我的一场戏，演得好的话，我就去找我们王厂长，晚上我们还吃烤鸭。”

    明天也要吃烤鸭！

    陶慧敏不由就低下头，明天那场戏，她跟刘晓庆对戏呢！

    “今天，你们俩演得真好，导演觉着好，王厂长也觉着好，你们才多大岁数啊，……小陶，我看过你演的越剧，小秦子，我也看过你演的唐僧，都说啊，你演出了唐僧那个味……”

    前世今生，唐秦一直觉得，“老戏骨”这个词，不光年龄长，演技好，资历老，实际上还有丰富的人生经验和人情阅历，世事洞明，人情练达，老太太只一句话，就听出刘晓庆的情绪来。

    这不，润物细无声地宽慰起自己的孙子、外孙女来。

    “别的不说，我们这些人啊，在一起起码得待上三年，可得搞好团结……”

    临了，中国老戏骨还是变回了中国老太太，还是提醒他们这话说过就过去，不能往心里去……

    ……

    晚上，唐春就住在了小招。

    北影里不光一个剧组，天南海北的剧组太多，小招就住不下了，这不，王厂长说了，就是再挤，还得给唐秦挤出一个房间来，还不能太差。

    房间就在二楼东面拐角处，很僻静也很明亮，关键住在这里的人刚搬出去，房间里就唐秦一人。

    清晨，拉开窗帘，第一缕霞光照进唐秦的窗口，看着楼下来来往往的各剧组工作人员，唐秦明白，自己在北影的生活正式开始了。

    跑步出了北影厂的大门，左侧就是为了拍摄《红楼梦》而搭建的荣宁二府。

    听说，当初厂里本来是想让长春电影制片厂给搭景，但是对方要价1000多万，后来厂里经过商量后，决定自己搭建，只花了四百多万。

    这块位置原来是一个果园，里面种着不少桃树，此时，桃花开得正艳，唐秦顺手掰了一段桃枝，这才回转身来。

    “贾宝玉！”

    刚刚走过厂里的那座工农兵雕塑，冷不丁何赛飞就闪了出来，后面跟着的正是陶慧敏，她们俩在招待所住一个屋。

    “桃花？林妹妹，宝玉送你的桃花。”

    何赛飞笑着就看向陶慧敏，她生得实在太过妩媚，演杨九红还行，清净的妙玉实在不适合她。

    陶慧敏勉强笑了笑，一幅有心思的模样，可是在粉红色桃花的映照下，那眉眼就更具神情。

    “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只今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作何解？”何赛飞眨着两只眼睛。

    “我啊，是笑你魂都丢了，是让刘晓庆吓丢了吧！”陶慧敏担忧的样子也真的有一种体态风流，让人心疼。

    被唐秦说中心思，陶慧敏终于抬起头来。

    刘晓庆已经放出话来，她要演得好，明天还要吃烤鸭，这人哪，什么事都要压别人一头，陶慧敏又是一晚上没睡好……

    “我怕我演不好……”

    “别怕，你演不好也是应该的。”唐秦有意就想逗逗林妹妹。

    “唐秦，有你这么说话的吗？”陶慧敏没有说话，何赛飞倒不乐意了。

    “让他说……”陶慧敏弱弱地说道。

    “你啊，就是一张白纸……”

    什么是白纸，就是没有过多的影视表演的经验。

    这对有的人来说是弱势，所以演不好是应该的。

    可是唐秦始终感觉，这对于陶慧敏来说，这却是最难能可贵的地方。

    因为这可以让观众“眼前一亮”。

    一个没有太多表演经验的女演员，就像一张白纸。因为没有杂念，所以更能让自己全身心地投入到角色的创作之中。

    而如果表演经验太丰富的话，那不可避免地，她会将过去饰演过的人物的影子，带到新的角色中来。

    就不会让观众感到“耳目一新”，也不会令观众“惊喜万分”。

    “真的是这样吗？”陶慧敏痴痴地看着唐秦，手中还是那段桃花，晨风软来，花瓣颤动，洒落了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