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星电影院，这几年就没多大变化。

    唐长远一宿没睡，可是精神很好，影院里打扫得干干净净，台上也布置得整整齐齐。

    “爸，早饭。”

    清晨的第一缕霞光，又照进父亲的办公室，唐秦把铝制的饭盒放到父亲桌上的时候，这样的场景，从小时候到现在，已经数不清了。

    他与这座电影院，就象父亲与这座电影院一样，他的人生岁月、喜怒哀乐，都离不开这里了。

    “嗯，看到海报了，瞅着还成？”唐长远的鬓角已经斑白，他笑着打开不冒着热气的饭盒，挑了一口面条，“你吃了没有？我也吃不了这么多，你先吃点我再吃。”

    从小到大都是这样，唐秦无语，拿起快子就吃了一口，唐长远这才笑眯眯地接过快子来，可是他很快又注意到了唐秦的衣服，“你这孩子，你是演员，得把最好的一面展示给观众……”

    他放下快子，给唐秦把衬衣从毛衣的领子里翻了出来。

    唐秦看着父亲，这一刻，阳光打在父亲的脸上，温暖在他的心里，这一幕，会让他记住许久……

    ……

    “各位琴岛的父老乡亲，各位红星影院的叔叔阿姨大哥大姐，我是唐秦，是咱们琴岛的孩子，也是从小在红星电影院里看电影长大的孩子……”

    台上，唐秦、陶慧敏、张军……一一站定，看着台下坐得满满的观众，唐秦就看向了墙上的那个窗口。

    就是那里，一束光打在银幕上，就是在那里，是父亲曾经的工作岗位，也是在那里，自己玩累了，就在床上睡着了，还累得父亲把他背回家去。

    “我父亲，也是咱们红星电影院的职工，他在这里已经工作了三十年……”

    唐秦看着台下，在他的印象里，自打电影院建立，父亲好象这还是第一次坐在台下，认认真真地观看一部电影。

    “小时候，我记得我看的第一部电影……，哦，电影的名字记不清了……”

    哗——

    台下就爆发出一阵笑声，马兰就坐在赵明荔身旁，她看着台上的唐秦，也笑了。

    “嗯，那好象是一部南斯拉夫电影，我看着看着就睡着了……”

    他睡着了，唐长远还要继续工作，没办法，只能把他抱到放映室，从那个时候开始，他看了不知多少电影，他只记得夏天的崂山汽水，只记得冬天的瓜子和花生，还记得小时候一种眼镜，就是用硬纸壳和透明塑料纸做成的那种，这种眼镜，电影院里卖一毛一个……

    “两年前，我知道我要演红楼梦里贾宝玉这个角色了，我就专程赶回琴岛，因为我爸说，他希望在大银幕上看到我……”

    “现在，”唐秦转身看看银幕，“电影终于上映了，我，希望，可以把这部电影献给我的父亲，他现在就坐在台下……”

    哗——

    电影院里响起一片掌声。

    掌声中，在光影的交错中，唐长远无声地擦去眼角的泪水。

    干了将近三十年的电影放映工作，他真的没有想到，还能在在大银幕上看到自己的儿子，儿子扮演的还是四大名着中的贾宝玉！

    “爸，怎么看电影还哭了……”唐楚明知故问，她递给唐长远自己的手帕，“看了多少场电影还哭了……”

    赵明荔不作声，她的眼泪早流下来了，从看到副导演唐秦的那一刻就流下来了。

    “我弟还是副导演，怎么没听他说过这事啊。”唐齐就看着父亲。

    “嗯，导演……”唐长远用手帕擦擦眼角，大银幕上，唐秦的形象却已是模湖，又干导演又当演员，这两年多，自己的老儿子都遭多大罪，受多少苦……

    电影这行当，可不好干！

    “小僧同志呢？小僧导演呢？”趁着第一部换片的空当，唐楚就看向台上。

    唐秦已是离开了琴岛，在元旦之前，他跟张军还要多跑几个城市，既然选择与中影硬扛到底，北影的人就不能怂。

    这些日子，不只张军一个人在喝，他这个副导演和主演也在喝。喝吐了几回，喝得见酒打晃！

    “唐秦，好样的，你这人，我交定了……”张军也喝得是神智湖涂，可是嘴里说的尽是实话，“你这人可交，一是孝顺，二是仗义……”

    “我怎么仗义了？”宾馆里，唐秦已是呕作一团，惹得陶慧敏又是心疼又是埋怨。

    “拍完片子，你就不是北影的人了，你还跟我到处跑，喝成这样，不，老厂长说，你永远是北影的人，嗯，我们北影永远拿你当自己人……”

    ……

    呜——

    气笛长鸣，火车慢慢行驶在东北的雪野中，风雪中，唐秦隔着窗子，看着这片白山黑水。

    在这个寒冷的晚上，在寒冷而又火热的冬夜中，在1991年马上就要到来前，他们已经跑了十八个城市……

    今天，从北影厂传来消息，红楼梦在全国的拷贝已经卖出了三百多个，已经超出了合同中的二百个！

    可是，拷贝卖出的数量还在增加，马上就要元旦了，也会有更多观众掏钱买票，走进电影院！

    哦，这是希望的火车，也是开往春天的火车，留在它的身后的是1990年，明天，迎着朝阳和曙光，1991年将崭新地来到……

    ……

    京城，一列火车缓缓在站台停下，又一位演员走进央视，开始试镜。

    依据剧组的规划，一月，确定刘备、张飞、鲁肃等十一个角色的人选，二月，确定蒋干、黄忠等十六个角色的人选，三月，再确定九十四个角色，到五月底，选定一批主要演员和一批较次要角色，三国演义的选角工作，就要结束了。

    “王导你好，元旦快乐。”

    央视，王扶林总导演办公室，当王扶林见到这位演员，就笑着从办公桌后面走出来，“怎么，才从上海回来。”

    “刚下火车，就赶到央视了。”濮存昕笑着在沙发上坐下，他是前来试镜的，试的就是诸葛亮这一角色，他是五三年生人，刚刚演完谢晋导演的清凉寺的钟声，在全国正当红。

    在火车上他就听说了，全国盯着诸葛亮这一角色的人可不少，就是央视三国剧组的总导演助理也参与了试镜。

    “嗯，是有这么回事，”王扶林导演扶扶眼镜，“现在啊，大家的意见，这个角色主要还是要在你们两人中间产生……”

    他又补充道，“如果一人演诸葛亮，另一人可以演周瑜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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