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城中专。

    上午放学，张海走出校门，打算买几个包子吃，抬头却发现，前方空地聚集着许多人。

    凑到外围瞧一瞧，原来是个玩具摊。

    ‘这卖东西的怕不是疯了，来中专卖玩具？’

    心里想着，转身离去的同时，顺势瞥一眼都有什么玩具。

    然后……

    脚步一顿，再次转过身。

    那是一尊尊造型夸张的机械装置，通体呈暗灰色，在阳光照射下，闪耀着浓郁的金属质感。

    其中一个豹头环眼，燕颔虎须，端着一杆蛇形长矛……

    几乎瞬间，张海脑海里浮现出‘张飞’俩字。

    而其它机械装置。

    手提青龙偃月刀的关羽。

    面容俊朗的常山赵子龙。

    犹如壮汉骑小车，跨坐在战马上，左手揽着一名女子，右手扛着方天画戟的美猴王版吕布。

    张海好奇的挤进人群，“这是啥？高达三国？”

    “什么高达，这叫机械三国！”小贩回应道。

    “咋卖？”

    “人物2块，武器1块，披风3块，整套6块。”虽然小贩很想用公司建议的销售套路，以低价优势卖人物，等顾客拿到货，再绑定销售武器和披风。

    但他怕挨揍。

    尤其中专改革后，好学生全去上高中，差学生才会来这里，乱的很。

    张海闻言，想了想，“便宜点，给我来一套。”

    “瞧瞧这是什么？”

    “提一批？”

    “对，国际著名商标，供销社集体代言，全球统一零售价，六块，要买赶紧的，乐高那边都涨价了，塑料高达十几块钱，我这金属的才六块，说不定上级公司回头就调整价格，一套要二三十。”

    “好吧，给我来个赵云。”

    “行嘞，您拿着。”

    小贩递上一个纯黑色的纸质包装盒。

    盒子四四方方，正面用红色墨水，龙飞凤舞的写着‘TEP’三個字母，侧面则用白墨水写着：铁皮公司出品，仿冒必究。

    另外还有：机械三国，专利号……

    张海看过之后，拆开包装，拿出耀武扬威的赵云，刚想问问小贩，背后怎么还有钥匙。

    旋即发现，另外几个买玩具的同学，已经在远处空地打起来。

    不，是玩具打了起来。

    张飞迈开小碎步，端着蛇矛捅向关羽。

    后者拎着青龙偃月，连蹦带跳扑向张飞。

    双方接触，发出一阵金属独有的脆鸣声。

    犹如两块钢镚在空中碰撞，听起来格外悦耳。

    “这……”

    张海摸摸赵云披风，“钢的？这玩具买的值啊！”

    与此同时。

    关张二人决出胜负。

    张飞躺在地上，犹如泼妇，踢踏着小碎步，满地打滚。

    关羽则是奋勇向前，直扑一坨狗粑粑。

    蓦然，远处传来一声大吼。

    “吾乃温侯吕布，谁敢一战？”

    “恶徒休狂，洒家关羽来也！”

    然后，骑马的吕布，将关羽撞飞半米远。

    而吕布持有者，哈哈大笑，“你没有马！”

    “……”

    张海看得兴起，也想跟同学战一场，看到这一幕，连忙回到玩具摊，“马怎么卖？”

    “大马，还是小马？”

    “都啥价格？”

    “大马赤兔5块，小马骡子2块。”

    张海摸摸兜，咬牙道：“给我来匹赤兔！”

    “好嘞，您拿着。”

    不多时。

    “吾乃常山赵子龙，求战！”

    “不敢不敢，我没有马。”

    路过校门口的女生们，满眼鄙视。

    “这群男生疯了吗？”

    “太幼稚了！”

    “哎？看那个女高达，好漂亮啊！”

    “走，去瞧瞧。”

    ……………

    东山府。

    东山艺术学院，国画班。

    向来冷肃的唐默学姐，从早上走进教室，就有点不正常。

    其桌面摆放着两款造型夸张的金属玩具，看上去充满机械感。

    其中一个手持蛇矛，另一个肩抗青龙偃月刀。

    无需仔细辨别就能知晓，前者张飞，后者关羽。

    唐默学姐给两件玩具分别上劲，抽出钥匙的一刹那，两件玩具碰撞在一起，发出一阵金属特有的脆鸣声。

    有男同学好奇道，“唐默，在哪买的？”

    “校门口，小贩还没支起摊子，就被抢光了。”

    “很贵吧？”

    “人物2块，武器1块，披风3块，需要战马另外购买，全套8块。”

    “比高达便宜多了，并且，这是金属的。”

    “是啊，所以我赶紧抢了五套。”

    “还有哪些武将？”

    “赵云、吕布、貂蝉。”

    “卖我一套怎么样？”

    “自己去买，小贩临走时，说西街供销社直营。”

    “供销社？现在还有供销社？”

    “废话！”

    唐默说完，不再理会对方，看着眼前的关羽、张飞，陷入幻想。

    烈烈战场中，身穿机械战甲的两名大将，骑马冲锋，武器碰撞，火花四溅……

    随后去掉战马，两名大将腾转挪移，刀枪飞舞，你来我往……

    不多时。

    两张手绘草稿出现在眼前。

    唐默收起画板，起身来到辅导员办公室，“导员，我打算提前离校。”

    “找到实习单位了？”

    “一家玩具厂。”

    “私营的？”

    “算是吧，不怎么了解。”

    “这么说，还没去应聘？”

    “我有信心。”

    “小唐，你天赋很好，平时又努力，不如继续深造，我可以推荐你拜入……”

    “导员，我已经决定好。”

    “小唐，你要知道，走出学校，放弃深造，等于远离一个圈子，以后再想进去，代价可就大了。”

    “明白。”

    “好吧，你填写离校实习申请书，回头交给我。”

    “谢谢导员。”

    “校外不是校内，一定要保护好自己。”

    “嗯！”

    ……………

    黄泥岗铁皮玩具厂。

    徐飞半躺在摇椅中，翻看昨天发货后，今天部分城市的销售统计。

    主要为市区，因为货物尚未抵达到县。

    但即便这样，库存也去掉五分之一。

    等于卖出去八万套，销售额至少四十万！

    “这么火爆么？”

    销售部制订的销售计划，只对大学、中专，其余一概不考虑，然后安排销售人员向附近供销社引流，如此就节省了进货时间。

    至于乡镇供销社……

    等县市消化一部分库存，才会拿到货。

    徐飞联系老黄，“剩下的库存，能支撑几天？”

    “不好说，大学扩招，在校生增加，消费群体增加，等机械三国成为潮流，销量或许还会暴涨。另外，走出黄泥岗我才发现，咱那太穷，又喜欢存钱，根本想象不到城里人的消费观念，8块钱，对双职工家庭而言，也就少唱次歌，或者少抽包烟，或者少喝瓶白酒，根本算不上什么。尤其中专和民办高中的学生，愿意拿钱买机械三国的比比皆是。”

    “这样，略微变大的机械群雄延后，目前生产结构不变，继续增加库存，另外，黄金版明天发给清港那边，目标群体找到没？”

    “机关学校，贵族学校，外国语学校，只要形成潮流，有钱人想买，也不差十几、几十块钱，黄金版定价200块，能卖就卖，不能卖当纪念版留着，以后再涨价。”

    “有道理！”

    “不过厂长，咱得申请新英雄模具，今天传上来的市场调研，有许多客户反映，想要蔡文姬、大小乔，甚至有男生想要项羽、秦琼。”

    “项羽、秦琼？张飞斗项羽，关公战秦琼么？这不成了大乱斗……机械群雄大乱斗？！”

    “厂长就是厂长，每次都是思如泉涌，这名字比之前好听多了。”

    “呵！”徐飞现在听到老黄马屁，就想起虎头奔车牌号，感觉很不爽，“上次让你寻找的计算机高手，还没来？”

    “对方在办离职，拖家带口的也不方便，就这两天吧，您跟安保说一声，别把人家撵走了，这位可是我拖尽关系请来的。”

    “晓得，人才么，咱必须重视。”

    闲聊几句，结束通讯。

    徐飞再次联系安保大队长娄小虎，要求对方遇到求职应聘的高学历人才，直接放行。

    然而，放下电话没多久，传达室就送来消息，说有位身高一米七五的女大学生，想应聘玩具厂总设计师。

    “总设计师，胃口这么大？”

    徐飞有些犹豫。

    放在以前，一心想着卖履带，他不打算给玩具厂招收专业人才。

    像车间工、销售员、电脑高手，分分钟就能转岗拖拉机制造厂。

    专业人才过去能干啥？

    但现在玩具那么赚钱，被拖拉机制造厂收购后，肯定要开下去，自然也要招专业人才。

    谁跟钱过不去呢？

    可生产车间有用于设计的电脑，想要什么，凭空想象，只要合理就能制造，即便专业人才，玩具厂要的也是美工，而不是设计。

    “告诉她，目前玩具厂不招工。”

    “厂长，她说请给她五分钟时间，她的一些设计，能让咱们玩具厂盈利翻数倍。”

    “哦？带她来会议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