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支架和人工血管吻合完毕。体外循环师准备。”

    郑毅的声音这时候响起，仿佛给在场的所有人都吃下了一颗定心丸。

    最危险的步骤完成了。

    “恢复体外循环流量。”

    杨雯打了个手势，熟练地操作着机器。

    体外循环机的滚压泵再次开始旋转。原本已经静止的血液重新开始了流淌。

    随着体外循环流量的恢复，郑毅手拿4-0的缝线，开始一点点地缝合其他血管。

    呆呆地注视着郑毅的动作，孙氏手术的每一个细节都在段海清的眼睛里不断放大，段海清也如同被醍醐灌顶般，猛地惊醒。

    他明白了。

    一直对于孙氏手术望而却步的段海清，现在对于这个术式居然有些跃跃欲试起来。

    也许再遇到这样的患者，自己可以不用只做升主动脉置换这种保命，但是没办法全面解决问题的手术了。

    就是到时候能不能找郑毅过来帮忙瞅一眼。

    可我们两个科室现在是竞争关系……郑大夫不会那么小气吧。

    眼睛瞅了郑毅一眼，正寻思着呢，何杰的话就传到了段海清的耳朵里。

    “郑总，这段我来吧。”

    在郑毅正要将脖子上的血管缝合到人造血管上的时候，就见何杰的手伸了过来：“我戴着头灯和放大镜，缝合这种细血管比较方便。”

    “至于一助的其他工作……”何杰看了一眼一旁刚回过神来的段海清：“有段主任这种心外科资深术者在，我相信没有任何问题。”

    刚回过神的段海清无奈地笑了一下，接过了吸引器和拉钩，堂堂心胸外科大主任，居然临时干起了一助的工作。

    “段主任不愧是自身术者，这一助当的，牛！”何杰这头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另一头手上的动作也没停下。

    不愧是号称独立做过断手再植的人，缝起脖子的血管那动作也是相当的熟练。

    看着何杰的动作，段海清的脸上没什么表示，可是心里却是翻起了惊涛骇浪。

    这两个胸痛中心的小大夫岁数不大，但是这手术技术，可和他们这些老大夫都能够一较长短了。

    要知道，这個手术可是在示教室和会议室直播的。院里那么多领导可都看得清清楚楚。

    如果患者顺利醒来，那么胸痛中心到时候开展手术也几乎就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那个时候，自己心胸外科……

    段海清又有些欣喜，又有些头疼。

    欣喜的是，医院里又多出了一个真正意义上独当一面的科室。

    头疼的是，这个科室和自己这边还是很激烈的竞争关系。

    看了一眼还在手术间里呆呆站着，有些不知所措的闫宇，段海清在心里叹了口气。

    虽然闫宇在自己的眼里已经算是很优秀的年轻大夫了，但是和站在手术台上的这两个怪胎相比，完全就不是同一种类别的生物。

    自己的心胸外科这两年却是有点过于放松警惕了。

    段海清一边内心纠结着，一边看着郑毅和何杰血管缝合完毕。随着心脏重新有力地跳动起来，体外循环机也慢慢停止了转动。

    “止血，放心包、纵膈引流管，准备胸骨钢丝钢板，关胸。”

    郑毅的话也标示着这台手术终于进入了尾声。

    “送ICU。”

    众人期待已久的这句话，终于给这台手术画上了休止符。

    “郑总，你回去歇会儿再过来吧。看患者这种美差，还是交给风流倜傥的我比较合适。”患者被送入ICU之后，何杰看了一眼郑毅：

    “毕竟我在旁边，单凭我的颜值，都能让患者快点醒来。”

    “得了吧。你心胸外科连干都没干过，知道怎么看患者吗？”郑毅抖了抖早就被汗水浸透的刷手衣，斜看了一眼何杰：

    “老实交代，你是不是怕你缝脖子血管没缝好？”

    “你不会说话就别说吧，求求了。”何杰白了郑毅一眼，他只是想亲眼看看患者今晚到底会不会醒来而已。

    毕竟这可是孙氏手术。

    手术后如果患者不醒，那么无论手术做得再漂亮，结果也都是功亏一篑。

    如果醒了，这是可以载入医院心胸外科发展史册的一件事情。

    这种时刻自己怎么能不亲眼见证。

    一番唇枪舌剑之后，两人最终谁都没有回去，索性搬了张行军床，就这么的坐在了患者的病床前，生怕因为自己溜号而看漏了患者病情变化的时刻。

    手术后1小时。

    患者躺在ICU的病床上一动也不动。

    监护仪上原本如同过山车一般跌宕起伏的血压逐渐开始平稳。

    导尿管连接的计尿器上，每小时尿量逐渐达到了150毫升每小时，颜色淡黄。

    这昭示着患者的重要脏器供血开始得到了恢复。

    何杰打开手机的手电筒轻轻照了一下患者的瞳孔。

    对光反射良好，瞳孔大小正常，应该没有脑出血、脑疝。

    ……

    手术后2小时。

    患者身上体外循环后，因为毛细血管缺血而出现的花斑开始缓缓消退。

    血气分析仪上堆积如山的乳酸也开始走了下坡路。

    看来患者全身组织的灌注正在逐步改善，他的身体正在从体外循环和深低温停循环的打击中恢复过来。

    引流瓶里，心包纵膈的引流量更是逐渐减少到了20-40毫升每小时。

    这也是个好消息，提示了患者手术创面的渗血也在渐渐减少。

    ……

    手术后3小时。

    患者的呼吸机的支持参数正在一点点降低，自主呼吸开始出现。

    看来患者的肺功能和呼吸肌的力量正在慢慢恢复。

    一切看起来都很好。

    只剩下了，患者还没有醒来。

    “患者怎么还不醒。”何杰已经有点坐不住了，在病房里不安地走来走去，声音不知不觉之间已经带上了一点焦躁。

    “别着急，主动脉手术后的患者，醒得一般没那么早。”一旁的郑毅静静地坐在行军床边，声音里没有半点的倦意。

    自己尽力了，手术过程也是顺利的。

    但是心脏手术，谁又能百分之百说的准呢？

    所以他才会在ICU里等。

    在等待这位患者是否会安然醒来。

    也在等那个熟悉的声音会否在脑海里响起。

    长时间的注视使得郑毅的眼角开始微微发涩，蓦然，一道声音在郑毅的耳畔的响起。

    “成功救治马凡综合征并发主动脉夹层患者，医道积分增加400点。”

    在这声音响起的同时，原本安安静静的患者，全身突然开始剧烈地战栗起来。

    “怎么突然寒战了？”何杰猛地一惊。

    “患者快醒了。”郑毅的声音很沉稳。

    患者寒战是让令大多数大夫都心肝一颤的消息。

    但是对于心胸外科手术后的患者却是例外。

    因为这种寒战往往表示着患者快要醒了。

    况且，就连医道积分都到账了。

    “真的？”

    “中国人不骗中国人。”郑毅的表情一本正经。

    在两人说话之间，就看见患者的手好像微不可察地动了一下。

    “患者动了？”

    “动了！”

    两人好像听到了发令枪的兔子一般，“嗖”地一下子就蹿到了患者身边。

    “醒醒！”

    “醒醒！”

    千呼万唤中，患者一直紧闭的双眼，终于费力地睁开了一丝缝隙。

    郑毅和何杰一直揪着的心，也终于放宽下来。

    “总算是放心了。”确认了患者安好，何杰又恢复了那副不着调的样子，嘴角微微一勾：“郑总，做了这么大一个手术，今晚请不请客吃个饭啊？”

    “没钱。你一个拆二代，好意思让我一个新入职的员工请客吃饭吗？”郑毅毫不犹豫地回绝了，拔腿就往外面走。

    “喂，郑总，你这去哪？”

    “去看看我兄弟。”

    隔壁房间的刘宏已经恢复了一些力气，能下床走动了。和刘宏唠了几句，看着刘宏这种能说能笑的样子，郑毅也顿时放心下来。

    正聊着，一声仿若洪钟的声音伴着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从ICU门口传来：

    “郑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