伦敦警察厅，弓街分局。

    刚刚升职为正式警员的街道巡视沃顿·坎贝尔，正准备要站好最后一班岗。

    他把警棍挂在腰上，正了正头上的帽子，把靴子擦亮……

    “沃顿，你马上就要升职了，以后可别忘了兄弟们啊。”

    一个同伴用带着羡慕的口吻说道。

    其余的同伴也都笑着调侃。

    “是啊，用明国人的话来说，就叫苟富贵、勿相忘。”

    “说起明国人，咱们沃顿兄弟是交了好运。听说是前几天从街上救回来一个昏迷的明国大官，连兰德斯警长和盖博督察都对他另眼相看呢。”

    “唉，我要是也能得到某个明国大人物的青睐就好了。”

    面对同伴们的玩笑话，沃顿·坎贝尔只是憨厚地挠头，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他也觉得，自己挺幸运的。

    “或许是因为前段时间被叔父硬拉着去教堂做了礼拜，所以得到了光明之神的庇佑吗？”

    正在众人准备出门时，梳着八字绅士胡的盖博督察突然走了进来。

    众巡视员立刻立正，敬礼！

    盖博只是淡漠地摆摆手，目光在一群人中扫视。

    但落在坎贝尔身上时，湖蓝色的眼睛里立刻就有了温和的笑意，朝他招招手。

    “小沃顿，过来。”

    “哦，好的盖博督察。”

    沃顿·坎贝尔小跑过去，到了门口。

    “督察找我有什么事吗？”

    “没事就不能找你吗？当初面试你进咱们苏格兰场，可是我亲自帮兰德斯把关的。要不是我坚持，兰德斯还不一定会招你进来呢。”

    卡尔·盖博笑着说道。

    反正罗曼·兰德斯警长也不在这儿，随他怎么说。

    沃顿·坎贝尔也不傻，他当然很清楚，最近自己的“好运”来源都是因为那位叫做吴铭的明国锦衣卫大人！

    他虽然出身于平民家庭，从小也没有受过什么良好的教育，中学毕业之后就开始养家糊口……但却有着旺盛的求知欲和上进心。

    成功应聘加入了苏格兰场之后，虽然只是最基层的街道巡视员，但也算是有了一份正经的工作。也因此能够借此出入市政厅为市民们建立的市立图书馆，拥有阅览古今不同时代、不同国家的书籍的资格。

    虽然理论上，任何人都可以去市立图书馆。

    但现实总是有所不同——只有拥有正式工作的市民，才会被门口的门卫放行进入。如果是卖鱼的小贩、扫大街的临时工……

    这些就算你到了图书馆门口，也只会受到门卫的嘲讽罢了。

    投诉？

    也不是没有人尝试过，但基本都如同石沉大海，没有任何回应。

    沃顿·坎贝尔一开始的时候也挺愤怒，但后来就接受了，这就是社会现实！

    看了很多书的坎贝尔，确实和别的巡视员不一样。他平日的见识和谈吐，会让人觉得他是一个真正的警员，而不是街道巡视……

    正因为如此，坎贝尔很清楚同伴们口中所谓的“明国大官”其实是一名锦衣卫百户大人！

    用遥远东方那强大的宗主国大明的官衔划分，属于正六品。

    如果要和英吉利的官职比较，大概相当于一个城市的副市长？

    但级别不是最重要的，坎贝尔知道“锦衣卫”这三个字的重量……就相当于是国王的秘密警察长官。

    拥有对国王——哦，当然，明国叫做皇帝陛下——直接负责和汇报的权力！

    自己救回了这样的一个人，自然是撞了大运了。

    “不过，那位吴大人虽然位高权重，但真是一个平易近人的好人啊。他临走时，还关照我了。如果之后能够再遇见他，我一定要表达我的感激之情……”

    坎贝尔已经在心里把吴铭放到了自己最尊敬的叔父一样重要的位置上！

    但面对盖博的自夸，他依然流露出“感激”知情，连连点头。

    “感谢督察。”

    “知道感谢我就好啊……”

    盖博拍着他的肩膀。

    “对了小沃顿，你今天就不用去巡逻了。那位明国的锦衣卫吴大人，已经在我的办公室里面等着你了。说是有些事情，想单独跟你聊一聊。你待会儿进去，有机会的话，也可以说说我……呵呵，你是个很懂事的小家伙。”

    “我明白的，督察大人。”

    坎贝尔微微躬身。

    难怪盖博督察对自己这般热情，那位吴大人竟然又来局里了！

    这让他有些惊喜。

    坎贝尔是个很识趣的人，不会因为救了吴铭回来就觉得自己真有多了不起——对高高在上的大人物们而言，这似乎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但没想到，那位“吴大人”竟然会主动找自己。

    “好了小沃顿，别愣着。赶紧去吧！就在我的办公室里。别让那位大人等太久。”

    盖博笑着推了坎贝尔的后背一把，让他赶紧去。

    然后转过身，看着其余的街道巡视员们，收敛起笑意，换上了长官威严的表情。

    “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去街上巡逻啊！动作这么慢，就跟蜗牛一样。”

    “是，督察！”

    一众巡视员们立刻小跑着出了屋子，不少人还扭头用羡慕的眼光看着昔日的同伴正往反方向走去……

    ……

    督察办公室门前。

    呼！

    坎贝尔深吸一口气，仿佛对着并不存在的镜子整理了一下仪容仪表。然后屈起食指和中指，轻轻地在门上扣响。

    砰砰砰，砰砰。

    片刻之后，门里传来一个晴朗悦耳的嗓音。

    “进来吧。”

    坎贝尔推开门，就看到穿着一身明国青色长衫的吴铭，正坐在一张椅子上随意地翻看着警局一些过往的案件资料……

    “吴大人您好。”

    吴铭见他进来，便抬起头来。

    笑着说。

    “来啦沃顿？坐，坐下吧。”

    沃顿·坎贝尔脸上露出受宠若惊的表情，还是和之前一样，半边屁股小心翼翼地坐在椅子边缘。

    后背挺得笔直，双手放在膝盖上。

    “不用这么紧张……”

    吴铭笑着摆摆手。

    “刚才你来之前，我和兰德斯警长还有盖博督察详细聊过你的事儿。我觉得你是个很不错的年轻人。兰德斯警长还说，你不但聪明，连基本格斗术和枪法都是这一批巡视员里最好的？”

    坎贝尔心里立刻闪过一丝疑惑。

    “这位大人一见面就夸我，难道是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不可能！明国锦衣卫百户这样尊贵的人物，怎么会需要我一个小人物的帮助呢。”

    但他立刻站起来鞠躬。

    “多谢吴大人的夸奖，这都是兰德斯警长和盖博督察平时对我们严加训练的结果。”

    其实有个鬼的严加训练！

    街道巡视员属于苏格兰场的体制里最最底层的，最多算是“半个编制”人员……平时的各种训练也就是走走过场罢了。

    毕竟真要有什么罪犯需要调查和抓捕，都是正式的警员出动。

    哪里轮得到他们这种就处理一下小贩们的争执吵闹的巡视员呢？

    但坎贝尔确实有一个“警长梦”倒是真的！

    他无数次地想象，自己在三十岁的时候，能够成为一位警长。为此，他确实在认真提高自己各方面素质。

    “不错……”

    吴铭点点头，眼睛直视着他。

    “我这人不喜欢兜圈子，就直说了吧。伦敦锦衣卫所的事……虽然唐宁街那边应我大明的要求尽量在隐瞒，各家报纸媒体也没有大肆报道，但你应该知道的吧。”

    那么大的一个锦衣卫所，直接人间蒸发，灰飞烟灭！

    动静这么大，小道消息肯定民间到处飞了。

    更别说在苏格兰场这种英吉利官方机构内部。

    坎贝尔心头一惊，不知道吴铭这么询问的含义。

    但他还是点头道。

    “是的大人，有听到一点传闻……”

    “我从大明来到英吉利，还没来得及上任。锦衣卫所被被炸毁，现在百废待兴，我需要重建伦敦锦衣卫，想要招募一些真正信得过的人。我觉得，你就是这样的人。”

    什么？！

    沃顿·坎贝尔难以置信地瞪圆了眼睛。

    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位大人的意思是说……想招募自己，加入大明的锦衣卫！

    他激动得浑身发颤。

    吴铭见状，哈哈大笑着站起身来，走近拍了拍他的肩膀。

    “怎么样沃顿？你愿意吗？哦，当然……我听盖博先生说你要升任正式警员了。如果你更希望在苏格兰场里发展的话，那就当我没说……”

    “我愿意效忠大人！”

    坎贝尔立刻单膝跪地，将右拳握紧放在左侧胸口。

    开玩笑！

    那可是大明锦衣卫啊……

    哪怕加入其中做一个最底层的将军、校尉、力士之类的，也比在苏格兰场做警长还要风光呢！

    宗主国的秘密机构，拥有什么样的权力用脚趾头都能想得出来。

    这样的机会，他当然会不顾一切抓住。

    “好，好！”

    吴铭看着年轻的警员，很是满意。

    他能感觉到，对方的激动不是装出来的。

    其实，招募沃顿·坎贝尔，是吴铭从北郊大营回城里的路上就已经想好的第一个人选！

    在大概调查了一下他的情况之后，就更加确定了。

    出身贫寒没有什么背景、有上进心、各项素质过硬、正直又不迂腐，识趣知进退……

    简直是在这人生地不熟、又危机四伏的伦敦城里重建锦衣卫的最佳人选！

    “行，既然你同意了，那从现在开始，我正式任命你为锦衣卫西夷伦敦卫所的一名小旗。当然，暂时手下还没有人供你差遣，也没有正式的朝廷任命书……但咱们不着急，万事开头难，慢慢来嘛。”

    吴铭的语气很正常，但说话的内容却充满了忽悠……

    但靠着【宗主国】和【锦衣卫】的光环，一个英夷小警察自然是手到擒来！

    吴铭带着坎贝尔出了办公室，直接又找到盖博督察，帮他办理了辞职信。

    坎贝尔本来还有些担心兰德斯警长和盖博督察会不高兴，但没想到两人的脸都笑开了花，还送上了诚挚的祝福……

    坎贝尔转念一想，就明白了原因。

    无论如何，自己都是从苏格兰场弓街分局出来的。如果未来有朝一日真的能走到更高的位置，这两位昔日的长官还想来抱大腿的吧？

    走出警局。

    吴铭看向伦敦阴霾的天空，心里却充满了干劲儿。

    “嗯，招募到第一个下属了！兵马司衙门的典吏赵兴好像也不错……不过呢，我在兵马司宿舍都能遇到【可爱小猫】的袭击，说不定就有内鬼。还是先暂时算了。那个开车送我去使馆的小哥可以要来。”

    “昨天在北郊大营看演武的时候，有两个低级武官也不错。明天再过去一趟，看看能不能问于戍泽借调到锦衣卫。到时候，他俩实际的日常俸禄我锦衣卫来支付。他那边报给朝廷的人员也不用减少。白吃两个空饷，应该不会拒绝。”

    吴铭已经盘算上了。

    除了沃顿·坎贝尔之外，其余招募的第一批人手……都直接从兵马司和北郊大营挖！

    他觉得自己看人的眼光应该还行吧？

    如果挖来的这批人里真的有二五仔，还会暗中背刺自己的话……那真就是天意如此了。

    “吴大人……”

    “还叫我大人？”

    “百户，我们现在干什么？”

    “沃顿，听说你平时很爱看书。动不动就往图书馆跑。你今天先带我去一趟伦敦市里博物馆吧。里面有关于我大明和英吉利的历史资料等书籍的吧？”

    “嗯，有的。”

    “好，上车，陪我去一趟图书馆！”

    吴铭觉得，去图书馆里，从历史典籍中应该能够搞清楚这个世界会变成现在这副模样的真相吧！

    ……

    到了图书馆，凭借着锦衣卫腰牌，两人很容易地就进去了。

    那门卫甚至一路小跑着找来了一个图书管理员，亲自陪同两人，寻找需要的书籍资料。

    在没有电脑的时代，在巨大的图书馆里寻找想要的书籍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如果有管理员的帮助，就能节约很多时间。

    于是，几分钟之后。

    吴铭就站在了明国历史文化的相关书籍面前……

    “沃顿，你也去看自己感兴趣的书吧。我喜欢安静的环境看书。”

    “好的百户，您慢慢看。”

    坎贝尔听出了上官的意思是不希望周围有人，立刻拉着管理员离开了这里。

    吴铭的目光，此时已经落在了一本书上。

    《大明帝国发展简史1919-224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