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路明菲,不是路明非!:Hello 路明菲 346.模糊的暗相(七)
看起来庞贝的节奏也并非牢不可破,赝品终归只能是赝品,他的这个奥丁远没有那个雨夜故事中的令人震撼。
庞贝似乎有点顶不住了,他忽然欺身向前放弃防守,狄克推多立刻在铠甲上留下比之前更加深邃的痕迹,左臂上的沉重盾牌在这一瞬间以攻代守,压向恺撒。
他现在的状况有点像个马其顿时期的重装步兵,长枪重甲圆盾,这些能把他武装成刀枪难入的铁皮桶,拥有足够强的力量,但他的速度就没那么快了,失去渡鸦的掩护之后他的主动进攻节奏显得有点捉襟见肘。
恺撒却正好相反,以龙身作战速度更加凌驾于力量之上,那面盾牌的欺压迫使恺撒不得不用狄克推多去硬接,在这么近的距离上他没有躲开的空间。但那东西太沉重了,远比看上去的质地更加监视,用来砸人就像一门贴脸发射的铁炮疙瘩。
他不得不放弃狄克推多,双臂肌肉瞬间高涨,以龙爪强行接住盾牌,爆燃的龙血在身体里沸腾,青铜铸造的实心盾牌在他的双掌挤压之间应声而裂,蛛网状的裂痕从他握住的边缘开始向着中心扩散,这种东西的材质极其坚硬但是韧性欠缺,恺撒的力量已经超过了它所能承担的上限,盾牌立刻摇摇欲坠,在恺撒愈加爆发的暴力中崩解成无数碎片。
变故来的太突然,庞贝甚至没有反应过来,盾牌的碎裂只是瞬间发生的事,上一个瞬间他才听到裂痕迸发的声音,下一个瞬间恺撒就从无数碎片中冲了出来,龙鳞覆盖的面孔狰狞而可怖。
距离几乎完全是贴身的,庞贝再怎么能熟练的掌握冈格尼尔,都没法往自己的身上捅,那武器太长了,两个人直接扭打在一起,以最传统的方式,谁都用不了武器。
恺撒的每一拳都像打在保险金库的大门上,庞贝的盔甲如交响乐团一样乒乓作响,那身盔甲比盾牌更加坚韧,恺撒居然都能打出轻微的白痕了都没法直接攻破,他索性改变策略去打庞贝的脑袋,虽然那里被整个鹰盔覆盖着,但脑袋是人最脆弱的位置,身体能撑得住高频率的冲击,脑袋可未必。
庞贝居然是个太极拳的高手,恺撒强势的劲道在庞贝忽然柔软起来的身段中被连续化解,很难想象一个穿着重甲的人可以用被金属覆盖的身躯打出太极,但庞贝就是做到了。他们以拳脚相接,用肩膀和身体上的凸起去刺穿对手,但庞贝总是能从侧翼击打恺撒发力的位置,他非常熟悉龙类的身体,每每都能把恺撒那杀人的重拳化解成绵绵软意,最后打在头盔上连声响都没多少。
最后一脚,恺撒轻盈地向后弹起,双翼展开无需鼓动,就能轻易地带着他实现如同飞翔的动作,他意识到这样打下去根本就是浪费自己的体力,他得用点别的方法来破局。
高亢的言灵咏唱像是一首圣歌,那道言灵领域的扩散来的太过汹涌,几乎是一个瞬间,庞贝就感觉到他已经身处言灵的范围里,根本无从躲避。那并非风压或者高热什么的,而是绝对的威严,来自新生混血龙王的威严,就像你只是个普通的登山者,在你攀登到一半的时候忽然发现,脚下的这座大山正在向你倾倒,对你来说整个世界都只有那恐怖的,铺天盖地的毁灭。
但这个领域看上去完全是透明的,甚至会叫人觉得它有些温和,大理石地板铺就的地面无声地卷起,接触到领域的渡鸦群连一声惨叫都发不出来,顷刻间化作微末般的血肉,各种石粒碎屑在领域中缓缓升起,它们似乎都被某种未知的力量碾压到了极其细小的地步,似乎周围的空气就是无形的压路机,渡鸦群的黑血绕着恺撒旋转,仿佛持镰的死神围绕神座飞翔。
没人知道这是什么言灵,但被它笼罩的结局无疑只有死亡,恺撒吟唱的声音愈发高涨,具有如此长度龙文的言灵本身就是很罕见的。
诺诺终于能避开渡鸦看清战场中心的情况了,可这不是她该看到的东西,阳光厅固然很大,恺撒的领域则更大。
大门忽然被人推开,一只手按在诺诺的肩膀上,把她强行拉了出去,大门随即沉沉地合上。
“我知道你很关心恺撒,但老实说这不是我们能看的东西,站在这种地方只会被卷进去死于非命。”帕西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
“你到底是站在哪一边的?”诺诺问,要不要继续看下去她有自己的判断,轮不到帕西来管,说真的帕西把她带出来的那一个瞬间,她甚至以为这家伙要绑架自己去威胁恺撒就范。
“无论是家主还是恺撒,对我来说他们谁赢都无所谓,到了这个地步我也谁都不会帮。”帕西说,“这才是最好的选择,因为无法确认他们中哪一个能站到最后,要是选错了我就完蛋了。”
“我一直以为你对他们都很忠心。”
“是很忠心,我从来没考虑过要去背叛谁,只是希望自己能走得再远一点点,看看这些所谓的大人物会变成什么样。”很少见的,帕西脸上多出了一丝笑容,但那笑意并不是由衷的欢欣,更像是透着某种精疲力尽。
在加图索家里,他能成为秘书,不过是因为他是恺撒的替代品,如果恺撒出了什么问题,那么今天成为混血龙王的就会是他帕西。在这之前帕西一直都只会是个加图索家中的小人物,庞贝和恺撒都能随意地指挥他去叫他做点什么,他从出生的那一刻开始就被绑在这个家族中,无处可逃。
但今天过后就会不一样了,无论阳光厅里的战斗结局如何,加图索家都会不复存在。这对帕西来说会是值得纪念的一天,他取得自由的一天。
庞贝迎着恺撒的领域向前行走,靠近一个正在释放的未知言灵是极度危险的,他每走一步身上的盔甲都会被剥离一层出去,最先损失的是表面的涂料,然后是材料内部的夹层,最后是材料本身,当他失去全部用来庇护自己的东西,在这个领域中他就会像渡鸦群一样被秒杀。
但唯有这样才能抵抗住一位混血龙王的终极言灵,庞贝左手按住自己的面具,右手慢慢举起了那支彷造的冈格尼尔,同样是言灵的咏唱,同样是瞬间的扩散,他浑身骨骼发出轻微的爆响,在密闭的盔甲之中回荡,冈格尼尔的枪尖,黄金童燃烧的恺撒,两者之间一条必中的弹道已经在他的视野中成型。
他的冈格尼尔并没有奥丁原版那样可怕的效果,那支由世界树嫩条制造的武器能够逆转因果,你会受伤是因为我投掷了这种枪,所以奥丁使用那东西是一定会命中目标的。
而庞贝能刺中恺撒不是因为别的,那是他的言灵,圣裁,这个言灵的效果就是绝对命中,持有者甚至根本不需要去特意瞄准,大可以拿起一把手枪朝着自己的身后发射,而那些子弹则会违背物理定律,在空气中划过各种诡异的弧线或者弹道,最后命中自己想要的目标。
“来吧,儿子。”庞贝轻声低语,这是父子见的兵戎相见,为了各自的意志,各自想要的未来,可他们终归还是父子,没有哪个父亲会对自己儿子的成长视若无睹,现在就是亲手检验的时刻!
冈格尼尔在庞贝的手中牢牢掌控,他没有投掷,而是用双手握住这支长度惊人的战矛,牢牢指着恺撒的方向。
他忽然奔跑起来,浑身铠甲发出沉重的金属碰撞声,那些东西的重量惊人,又是炼金材料,才能带给他硬抗龙王的防御力,但现在这些东西都成了累赘,他必须跑的足够快,才能让冈格尼尔触碰到恺撒。
距离越来越近了,紧握冈格尼尔的手也越来越紧实,这种奔跑的消耗比战斗还要惊人,在恺撒进入射程的那一瞬间,庞贝居然一跃而起,一个身上穿着上百公斤重甲的将军,居然能跳出比撑杆世界冠军更加惊人的高度。
冈格尼尔突刺!目标直至恺撒,但是并非只有饱含信念的一击,而是数百次乃至数千次!在庞贝跃起直到落地的这点时间里,冈格尼尔一直都能攻击恺撒,他在这一刹那间挥舞出了无数次突刺,一瞬千击,在恺撒的视野中是无数支枪簇组成了密集的网,朝向自己扑来。
准备已久的言灵在这一刻彻底爆发,地面剧烈震动,狂风和碎石飞溅,到处都是毛骨悚然的异响,阳光厅里的混凝土和石柱全部都裂开了,巨大的土块沿着平整的切面下坠,在接触到领域的时候顷刻间就会化作粉尘。
那是无数看不见的风刀在切割整个领域内的空间,没有高速,没有爆燃,更不会有声音,它的单次刮割甚至只能在坚固的物体上留下一道痕迹。但如果,这种攻击是是几百万次几千万次呢?它们的密度足够把一枚硬币切割到肉眼都无法察觉,领域内的所有敌方都是这种秘而不宣的肆虐风刃,一切可以被切割的东西都会被一而再再而三的毁灭!
诺诺和帕西一起回头看去,阳光厅在几秒钟的时间里像是完全凭空蒸发了,细不可查的粉末随着风卷向天空,最后洒下微末的雨,降在他们的头顶和身边,到处都是窸窸窣窣的声音,那是沙粒在地面上弹跳。
“你输了。”恺撒站在原本还是阳光厅的地方,但现在他的周围一无所有,冈格尼尔贯穿了他的胸膛,大片大片的血沿着枪身流淌,最后滴到平躺着的庞贝身上。
庞贝浑身的肉差不多都被犁地式的翻了一遍,很多地方露出皮下组织,严重的还有部分器官,他在大量失血。他所有能用来防御的东西都没有了,连同那个奥丁的面具,都在恺撒的言灵中变成粉尘消散在空气中。按理说他身上的东西和周围的所有都被那个言灵毁灭了,身在领域中央的他更不可能活下来才对,唯一的答桉是恺撒放过了他。
说来也可笑,他们之间总是矛盾不断,很小的时候恺撒就大放厥词说总有一天我会杀了你这个老东西,为妈妈复仇的!庞贝听见这种话根本就没像大多数家长那样暴跳如雷,要打恺撒的屁屁,而是把恺撒拎起来任凭他挣扎,大笑说看你这熊样!长的都还没我高,还想来挑战你爸比!然后一脚踹在恺撒的屁股上,把他丢进草坪里和狗屎亲密接吻。
如果要说恨意,真的可以有太多的理由,如今恺撒已经长的比庞贝还要高了,他甚至真的有了杀死庞贝的机会,可面对那个男人最后高高跃起投矛的一刻,他还是没忍住心里软了一下。
他是与你的理念不和,也从来没在对你的教育中亲手帮到过什么,可全世界的父亲不就是这样的东西么?他们总是不善言辞,不知道怎么去表达对你的爱,可他从来不吝啬把手里所有最好的东西都送给你,就算拿着绵薄的薪水也会想着再努把力就能送你想要的生日礼物了,就连生病也只会死扛着,你说要带他去医院,他呵斥你不懂挣钱的难。
其实庞贝可以不这么做的,尼伯龙根计划家族有备选的方案,不是只有恺撒才行,帕西也有资格,那个加图索家一手培养出来的孩子只会比恺撒更听话,帕西成为混血龙王绝对不遗余力地为家族建造尼伯龙根。换做是恺撒,谁都无法保证这个从小就叛逆,也从不掩饰对家族厌恶的孩子会做出什么事来。
老东西们不是没有考虑过可能的风险,万一恺撒得势跳起来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举起反旗,那么谁都拦不住他。
可尼伯龙根计划最终还是选定在恺撒身上,因为有庞贝在据理力争,他要那些人相信自己的儿子,恺撒是加图索家数千年来最期待的皇,即使他比谁都清楚恺撒最后可能做的事。
那是庞贝能送给恺撒最好的礼物,哪怕结局是加图索家处心积虑的功亏一篑,但是恺撒能成功就够了,无论成王也好,无论回头也好,那都是他自己喜欢并且选择的路,即便后来会头破血流,家长也没有任何干涉的理由。
恺撒与庞贝久久地对视,他们之间总是缺乏沟通,也许有机会的时候就可以说些什么了,可现在每个人都是一句话也讲不出来,似乎所有想说的东西都在眼神中传递,我们是父子,我们当然应该懂得彼此。
“再见。”最后是恺撒先开了口,他徒手把那支冈格尼尔从身体里拽了出来,轻轻放在庞贝身边。
谁说到最后心里忽然一软的只有儿子呢?如果庞贝真的铁了心,那一瞬千击的最后一发就该直接贯穿恺撒的心脏,而不是胸膛。
“再见。”庞贝缓缓闭上眼睛,“结婚的时候,记得给我留个位置,要在一堆美女正中间的那种。”
“好。”
广阔的苜蓿田里吹来带着植物清新的风,以前恺撒不喜欢这个修道院,但他很喜欢修道院外的这片田野,因为从小就能听到各种别人听不到的声音,身处自然之中他总是能有所收获。
但这一次,他一点都不喜欢这种感觉,很少见的,恺撒·加图索第一次认为原来自己真的也是孤独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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