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天实验后，又过了十年。

    这一天，一条搭载着梅洛星特殊波段符号的宇宙广播，以光速向着天使星云四面八方而去。

    内容很简单，只有一句话：女王有令，放下一切手中之事，速归！

    此后，又是三百年，所有外出天使终于陆陆续续回归。

    看似无波澜的事情，却因为其中一些天使的特殊情况，让三王连同方筵都忍不住抽动眼角。

    天使之城，梅洛天庭，天使之王宫殿。

    回归的天使们和从前一样排列于左右两侧，静待着女王的指示，不过，仍有不少人下意识望向中央位置，一双双眼中带着难以掩饰的好奇。

    凯莎坐于上方，望着下方数十名单膝跪地的女天使，一向古井无波的脸上也忍不住蹙起眉头。

    鹤熙眼观鼻、鼻观口，默默保持安静，不想参与接下来的话题。

    而凉冰，一向娇俏随意的脸上也难得的显露出严肃神色，显然对眼前的事有所抵触。

    “没想到，又到了见证历史的时刻了。”大殿角落中，一直隐匿了身形的方筵看着这一幕，心中露出一抹笑意。

    不出意外，不久之后，那套颇有名气的守护誓言就要出现了啊。

    没错，此时的大厅中，正站着整整三十名装扮奇特的女天使，她们隐去翅膀，身着各式各样的文明服饰，面露愧疚，眼中却带着一抹完全有别于其他战士的成熟柔和。

    “你们……”

    凯莎轻轻开口，但话到嘴边，却如鲠在喉，不知如何进行下去。

    “过得还好吗？”她放弃了质问，转而温和安慰。

    她有心责怪，但又发现根本无从责备，因为造成今天这种局面，她这个王也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

    或许是一直以来忙于战争、忙于科研的缘故，又或者是有些盲目自信，她竟忘了，这群天使战士，终究还只是单纯的女孩子。

    她们纯洁的内心有着对一切美好事物的向往，其中，自然也包括了男女的爱恋，这是最初级的爱念，也是最原始的情感本能。

    此前没有离开天城也就罢了，那群无人问津的天渣做着完美的反面教材，每有谁会想这种事，毕竟所有人都知道，整个宇宙只有一个方筵。

    但现在不一样了，天使星云的广度远超她们想象，自方筵返回到她们返回，近一千五百年的时间，无数文明开启了萌芽，她们身处其中，丢去了天渣的滤镜，难免遇到一些令自己触动心灵的人和事。

    自然，也有勾起这最初级爱念的可能。

    “我，我过得很好，女王。”

    听到凯莎少见的柔和声调，一名高挑的女天使忽然单膝跪地，美眸中蓄满了泪水。

    “对不起……”

    “不用说对不起，杰兰。”凯莎打断了女天使的话语，并清楚地喊出她的名字。

    “那不是你们的错。”

    她想了想，略带叹息道：“也不是他们的错。”

    这个“他们”，双方自然都知道是谁。

    闻言，其他女天使如获大赦，纷纷单膝跪地，无声抽泣。

    对于女王，她们是愧疚的，毕竟当初离开时是带着传播正义秩序的任务，到头来任务没完成，还把自己搭在那里，如今女王非没责怪，反而主动关切，这让她们更加羞愧难当。

    看着她们愁绪的表情，凯莎又是一叹，同时也有些心疼。

    美丽的女天使不应该为爱伤心，更不应该为相爱愧疚，她轻轻开口，这次，带着些许笑意：

    “有孩子了吗？”

    略带调笑的声音使得身侧两人都微微侧目，不同于凉冰的不爽，鹤熙眸光微动，勾起淡淡笑意。

    亲身体验着爱意的她，自然知道这种感情的与众不同，对于凯莎的开明，她心中也有些欣慰。

    “孩～孩子？”

    一众已为人妇的小天使面面相觑，被凯莎女王的问题搞得有点猝不及防，果然没有了刚刚愁苦的表情，美丽的脸蛋纷纷扬起红霞。

    大部分女天使害羞地摇了摇头，只有少数几个沉默不语，小心地打量着其他人，又时而王座上的女王。

    终于，名叫杰兰的女天使压下心中的别扭，恭敬回答道：

    “启禀女王，杰兰，与萨埃德有一個女儿，她如今，还住在莫尔桑星。”

    萨埃德，如今只存在于她记忆中的男人，他的丈夫，七百年前莫尔桑星的反抗军领袖之子，是一个坚强勇敢，又纯朴的小男孩。

    七百年前，她刚降临那颗星球时遇见了他，那年萨埃德才十五岁，在他的帮助下，杰兰快速地将正义秩序传播开来，而萨埃德本人，更是成了正义秩序的坚决拥护者，是虔诚的信徒。

    两人在相处了大概八年时间，不同于杰兰的懵懂情感，生于人间乱世的萨埃德更加早熟，也更加清楚地认识自己的感情。

    成年后的他发现自己无法抗拒地爱上了这位美丽的天使，并在短暂纠结后，开始热情地追求杰兰，而杰兰，也没有拒绝他……

    如今，两人的女儿已经长大，依旧在那颗星球的某座城邦中担任城主。

    天使的基因，哪怕只有一半，也给了小女孩不俗的寿命。

    “哦？还要回去吗？”凯莎继续问道。而她的眼中，数据流慢慢流淌，观看着女天使的千年经历。

    “或者说，想回去吗？”她又问。

    当看清楚那个名叫萨埃德的男人没有任何恶意，而是真心地爱上杰兰后，她心中的芥蒂也消散了。

    “回禀女王，不想了，我早已经淡出了那个世界的历史，若恩也有了自己的人生，她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而她，也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女王既然没有责怪她，那自己也该用余生去为之奋战了，以一名战士的身份。

    见此情景，后面几名天使也纷纷将自己的故事讲述了出来。

    凯莎一边听着，一边看着，眉头时而微皱，但总算都舒展开来。

    对于男女爱恋，女天使们虽然思想懵懂，但不代表她们看不懂对方的心思，相反，正因为她们自身心灵的单纯，那些抱着不洁目的接近她们的人，都会被第一时间察觉，并以一个战士的行动施以警告。

    所以总的来说，这几个小天使的伴侣，起码在品格方面，没有让凯莎反感。

    “那就，留下吧。”凯莎目露思索。

    “正好，也是时候针对这种事，做一些应对性方案了。”她心中喃喃。

    人群中，一直沉默不语的月汐忽然目光微动，洞觉之眼微微展开，瞥向某处。

    待看到那道似有若无的透明轮廓时，熟悉的感觉，让她轻轻松了口气，清冷的目光微微缓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