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下的“月轮”在众人的注视下变得愈发庞大，很快便取代了空中的圆月与渔船上的灯火，成为夜空下最为明亮的光源。

    胸前的天岚珏泛起微光，微微震颤，水流的加护此时发挥了效果。

    在烈欧斯的感知里，整片海域的水之力都因为那头古龙的现身欢欣鼓舞，甚至乐意主动供它驱策。

    大量形态各异的海鱼纷纷跃出水面，仿佛在为来自深海的神明秉执仪仗，开辟通路。

    “那片皎洁的光芒就来自海之神的身躯，这里是祂经常上浮换气的地方。”

    与巨大光影相隔不过百米的渔船甲板上，泽利斯正向烈欧斯解释大海龙的行为：

    “通常情况下，祂并不会在意我们的靠近，即使游到祂身边，也只会被推动祂前行的水流轻轻推开。而且祂明白渔船只是我们的工具，并不会将其当作敌人。”

    烈欧斯点了点头。

    大海龙就像鲸鱼一样，仍需要用肺部呼吸，不过附着在其体表的特殊藻类可以合成氧气，帮它长时间滞留深海。

    这种大型古龙被誉为“栖息于深海的光之巨人”，它身上的共生细菌会发出明亮的白色光辉，在公会的记载中，这是为了吸引鱼群作为食物。

    不过实际观察到那些鱼群的动向后，烈欧斯更倾向于另一种说法：

    鱼群与附着在大海龙躯体上的制氧藻类也构成了奇妙的捕食关系，它们既能以此为生，又将追光而逝，在海之神的身周乃至体内不断演绎着生与死的轮回。

    “它能分辨鱼、人还有船，好聪明吖！”

    艾菈从他身后探出头，好奇地望向尚未显露真容的水下巨影。

    “古龙大都拥有不逊色人类的智慧。”

    烈欧斯揉了揉小姑娘的脑袋，轻声道：

    “但像大海龙这样温和的只是少数，它们往往自恃得天独厚的力量，不把我们放在眼里，即使将整个人类王国卷入与对手的地盘争斗中，这些行走的天灾也毫无心理负担。”

    艾菈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她身旁的瓦莱娜和岚芷彼此对视了一眼，不知想到了什么，一时间都陷入了沉默。

    “说得没错，所以我们才将祂奉为保护神。”

    泽利斯面带笑意，炫耀似的向几人开口道：

    “虽然祂并非传说中与亚特兰蒂迦守望相助的那只，但祂从未对我们表现出敌意，反而会帮我们驱逐洄游路线上的危险生物。”

    “所以那头白海龙很有可能是预知到了大海龙的接近，打算在附近捞一把就走？”

    烈欧斯想起那头被黏菌引爆大招的倒霉蛋，不由挑了挑眉。

    想要碰瓷超大型古龙种，一头海龙亚种还远远不够格。

    “唔，确实很有可能，看来往后要在大渔之宴前夕提高警惕，那恐怕是海之神的威慑力降到低谷的时候。”

    海民大汉摩挲着浓密的络腮胡，露出些许后怕的神色。

    “我更倾向于把希望放到能够掌控的力量上。”

    烈欧斯解开硕大的背囊，将两套叠放整齐的白海龙甲胄递了过去，又取出两枚三叉戟头：“说好的战利品，还有雷属性的鱼叉，布莱恩说杆身直接用木头比较好。”

    “已经造好了啊，那就多谢你了人类小子！”

    收下铠甲的泽利斯心情大好，面带笑意地向他介绍道：“大概再过一两分钟，祂就会探出水面，你可以试着跟祂打个招呼，祂心情好的话，说不定会用叫声来回应你呢。”

    一直盯着海面的艾菈突然伸出小手，用力扯了扯泽利斯腰间系着的围兜：

    “叔叔，再过一两分钟是因为它要靠过来吗？”

    “小姑娘，海之神是不会主动靠近渔船的......咦？”

    泽利斯瞪大眼睛，望向大海龙所在的方向。

    海面之下，影影绰绰的巨大光团正以似慢实快的速度向渔船方向移动。

    对这头庞然大物而言，百米之遥不过是一两个身位的距离。

    仅仅过去不到十秒，渔船就被迫“驶入”了那片耀眼的洁白光辉之中。

    渔船侧弦，烈欧斯目不转睛地凝视着水下的光团。

    他始终保持着一份对古龙的警惕，并为此做了一些准备。

    赤红的手甲中，紧紧攒着一枚黯红色的奇异水晶球。

    这是之前研究的成果——灌注了高浓度龙属性能量的护石原珠，其中封存着和劫炎同等级的力量，而且能量总量远超当时的实验产物。

    他确实不擅长水战，但如果船只真的遭到袭击，他会试着创造机会，让泽利斯父子和其他船员带上岚芷她们逃生。

    毕竟大海龙最大的弱点就是龙属性。

    可他也没有完全的把握。

    晶体能对六十米的古龙造成怎样的伤害，会不会彻底惹怒对方，船上的海民们能否在古龙操纵的水流中逃掉，这些都是未知数，因此在对方真正发起攻击前，他不会轻举妄动。

    白色光晕自下往上，笼罩了整艘船只，给船上众人带来了极强的压迫感，尤其是在清楚船下有一头庞大古龙的情况下。

    这一刻，他们只感觉水天倒置，自己仿佛倒悬在遮蔽阳光的木制屋顶上，头顶的夜空则成了点缀烛火的黑色地面。

    “别慌，海之神对我们一向友善，也没有掀起风浪，祂或许是找我们有什么事情。”

    泽利斯是除了烈欧斯外最先冷静下来的，他安慰众人的理由十分充分——如果神明想要让一艘小小的渔船倾覆，那祂根本不必来到船底徘徊。

    海之神的庇佑在海民间深入人心，因此船员们也稍稍松了口气，继续各司其职。

    烈欧斯却仍保持着戒备的状态，他的目光一直牢牢锁定水下的光团，只见它在船底停留了数分钟，又围着渔船绕了两圈，最终也没有发起攻击，而是选择在他所在的侧弦方向浮出水面。

    水牛角模样的巨大龙角缓缓破开水面，角尖的间距甚至超过了渔船的长度，掀起的浪涛则让船只一阵摇晃。

    似牛似龙的庞然头颅紧随其后，探出水面，与面色凝重的烈欧斯四目相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