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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来州到燕京的距离其实并没有多远。

    但李清照一行人，却足足走了三个多月。

    这主要是因为赵宋王朝在北方边境布置了上百万大军以及各级官员。

    这些驻军和官员每天的消耗都是天文数字。

    而这些驻军和官员的给养最终全都摊派在京东、河北、河东的百姓头上。

    更可恶的是，赵宋朝廷还强令百姓将粮食运到雄州交纳。

    有时候，百姓为了运送一石粮食，沿途各种关卡吃拿卡，加上他们本身的消耗，要付出十几石到二十几石粮食的代价。

    这给京东、河北、河东的百姓造成了极大的灾难。

    王黼又在全国征收免夫钱，各州县官吏也借此对百姓竭泽而渔。

    关键，赵宋王朝的产粮重地有一多半都被李存所夺。

    还有，赵宋王朝搞出来的三易回河，想要黄河改道，却屡屡失败，使得原本非常富饶的河北地区，因为黄河决堤而变得萧条贫穷。

    再加上，这两年连年灾荒，造成赵宋王朝境内已经开始出现大量饿殍。

    在这种情况下，京东、河北两地，到处都是占山为王的强人，还有好几支起义军准备复制李存成功的道路。

    ——这一二年，河北、京东等路农民相继起义，少者几百人、几千人，多者发展到几万人，甚至是几十万人。

    这使得这一路之上非常不太平。

    李清照小心谨慎，又跟那些强人、起义军好一通斗智斗勇，也只勉强走到了北京大名府，就再也不敢往下走了。

    ——河北路洛州张迪（水浒传中田虎的原型）目前正聚众数十万，到处攻打州县，前不久，张迪还曾围攻浚州五日，看起来很有点当初李存和方腊之势，而洛州正好就在北京大名府之上，死死的拦着李清照北上的道路，这种情况下，李清照哪敢再继续北上？

    直到最近，李清照听说，朝廷派刘光世等将领来剿张迪，而且初见成效，李清照才动了继续北上的念头。

    巧合的是，秦桧再度北上，也来到了北京大名府。

    两人就在北京大名府这里巧遇了。

    这次一病，差点没要了秦桧的小命，关键也耽误了大宋王朝不少事。

    至少秦桧是这么认为的。

    因为他这一病，大宋王朝的皇帝和一众宰执们还在继续执行驱狼逐虎之计。

    在他看来，这就是大宋王朝的一个重大的失误。

    他和赵鼎曾讨论过，觉得大宋王朝现在唯一的机会，不是坐视大乾王朝和金国鹬蚌相争，而是应该跟金国通力合作先趁着李存把自己困在燕地这块弹丸之地不容易得到自己地盘的全力支持的这段时间，赶快把李存击败，或是把李存的大乾王朝给拖垮。

    可他这一病，使得大宋王朝在这三个多月宝贵的时间内，不仅没有去跟金国沟通联合灭乾一事，反而去抢金国占领的云地，给两国之间的关系蒙上了一层阴影，关键这多给了李存三个多月时间。

    秦桧已经充分了解到了李存这个人的可怕，觉得有了这三个多月时间，李存肯定能在燕地站稳脚跟，现在只怕大宋王朝和金国联合起来也很难对大乾王朝造成威胁了。

    然而，虽说这样，可秦桧刚有所好转，就去求见赵佶，把他和赵鼎在燕地的所见所闻，尤其是李存一战就歼灭了草原上赫赫有名的强大部落塔塔儿部，详详细细的跟赵佶说了。

    而且，秦桧言之凿凿的跟赵佶说，如果乾金现在决战，败得多半会是金国，并指出来了驱狼逐虎之计根本就行不通，只有联金灭乾才可以。

    秦桧所说的这些情况，包括李存曾大败塔塔儿部一事，赵佶其实已经有所耳闻。

    可之前赵佶并没有太将这些当回事。

    就是李存一战全歼了塔塔儿部，赵佶也觉得李存不过就是打败了一个草原部族而已，能有什么大不了的。

    如今，听秦桧这么一分析，又断定大乾王朝如果跟金国开战，败得将会是金国，赵佶才开始思考，他们之前是不是有些太过乐观了？

    可在此之前，大宋王朝实施的一直都是驱狼逐虎之计，断了跟金国的联系，并且谭稹也差不多拿下了云朔之地。

    这该如何是好？

    也就在这时，河北宣抚司传来消息说，金人想要派使臣前来访宋，商议两家联合灭乾一事。

    赵佶闻听此事，让童贯尽快安排接伴使陪着金使来东京汴梁城。

    童贯接到命令了之后，任命赵良嗣和马扩担任正副接伴使，迎接金使，并陪着金使回京。

    不久之后，金使完颜银术可等人就来到了雄州。

    赵良嗣和马扩一见，金国这次派来的使臣竟然是完颜银术可，顿时就感觉到了金国对这次出使的看重。

    完颜银术可此人文武双全，既是可以统兵打仗的杰出将领，又非常懂政治和治国，是金国当中首屈一指的人才。

    想当初，完颜阿骨打刚刚自立登基称帝时，就曾命令完颜银术可和完颜习古乃出使辽国，打探辽国的虚实。

    两人出使归来了之后，完颜银术可断定了耶律延禧荒于政事、辽国已上下解体等政事人情，一力促成完颜阿骨打起兵伐辽。

    结果，完颜阿骨打起兵之后真的是势如破竹，连战连胜。

    而在与辽国的战争当中，金国的一众将领当中战绩最辉煌的应该就要属完颜娄室。

    可完颜娄室参加的大部分战斗，完颜银术可都有参加，他们俩个一直都是焦不离孟孟不离焦。

    关键，完颜银术可是完颜阿骨打最亲信的大臣，权势很重，现担任西路都统。

    赵良嗣赶紧派快马把这些重要的消息传回朝廷。

    赵佶得知这些以后，下诏令让赵良嗣和马扩按照过去接待辽使的礼仪接待完颜银术可，也就是安排完颜银术可等金使住进最好的都亭驿馆，还赐给了完颜银术可等金使衾褥和叵罗。

    几日后，完颜银术可等金使来到崇政殿朝见赵佶。

    完颜银术可等金使礼数十足的向赵佶参拜，并将完整的国书、事目与誓书草桉一一呈上。

    国书如下：

    使轺荐届，荣讯迭承，既增岁币之优，深悉善邻之意，俟成誓约，永保惟和。

    来书云所言代税物货，并事目所载色数价值，交割月日处所与画定界，至遣使贺正旦生辰及置榷场事，并如来示所谕。备详美意外，今年合交银绢，候到依契丹旧交月日，特思元书，理合一就。重念春农般运不易，曲从来意，其银绢以前来与契丹物色一般者交送。所有云城，候各立盟誓然后交割……

    事目如下：

    昨者，赵良嗣到上京军前，计议五代以后陷入契丹旧汉地州县，特许燕京。再差马政，更议西京，回书只请就便计度收复。寻为不能收复，致本朝收了，又差良嗣等来议，称燕、西两京已曾计议，为西京不在许限，不经许与，只与燕京所辖六州。

    虽贵朝未经夹攻，而念两朝通和，实同一家，必务交欢，笃于往日，特许与西京、武、应、朔、蔚、奉圣、归化、儒、妫等州，并地土人口。

    据所许民户地土甚多，自来攻伐抚慰，将帅士卒难苦不少。今来无别再索经略，请差人交割，幸踏地里，交割发行月日，已谕使人省会。所有盟誓，候交割日议定。

    誓书草稿如下：

    大金大圣皇帝创兴，并有辽国，遣使计议五代已后陷入契丹燕云之地，幸感好意，特与西京、武、应、朔、蔚、奉圣、归化、儒、妫等州并属县及所管户民，缘为边国尚为大金所有，以自来交与契丹银二十万两，绢三十万匹，并西京每年所出税赋五六分中，只算一分计算，钱一百万贯，合值物色常年般送奉圣州界首交割，色数已载前后往复议定国书……

    看完完颜银术可等金使带来的国书、事目与誓书草桉，赵佶君臣不禁大喜过望。

    金国竟然没有怪罪大宋王朝不履行盟约和用驱狼逐虎之计算计金国，相反还主动将云地全都让给大宋王朝，只是跟大宋王朝要一百万贯金银、三十万匹绢作为岁币。

    这对大宋王朝来说，简直就跟天上掉馅饼一般。

    趁此机会，赵佶让王黼等人赶紧再跟完颜银术可等金使将燕地的归属权给定死了，并且继续争取平滦营三州的归属权。

    让赵佶君臣感到兴奋的事，完颜银术可代表完颜阿骨打表示，燕地是两家之前就说好的事，即便是他们大金国收复了，也会送给大宋王朝，大宋王朝到时候只要再给大金国一些岁币就好，至于平滦营三州，大金国必须得先将其攻占下，不然没办法配合大宋王朝消灭大乾王朝了，至于平滦营三州将来的归属权，那等将来灭掉大乾王朝了之后，两家再慢慢商量就好。

    赵佶君臣对于金国的态度非常满意，决定放弃驱狼逐虎之计，改为跟金国联合灭乾。

    秦桧对于金国的反常举动感到很不安，他连忙求见赵佶，然后对赵佶说：“女真人性情贪暴，惟利是图，今任地好说话，必是他家察觉到，李贼不好战胜，而施展金蝉脱壳之计。”

    其实还真就被秦桧给猜中了。

    完颜阿骨打见李存稳得一逼，就是仗着居庸关、紫荆关、古北口、松亭关等险关易守难攻，而不出来跟他们大金国打他们最擅长的野战，并且做出了坐山观虎斗之势，感觉越来越不好。

    与此同时，宋辽西夏三方又全都对云地虎视眈眈。

    再加上，完颜阿骨打看出来了，自从完颜宗翰在西京搞了次大屠杀以后，云地的人非常厌恶他们大金国统治云地，宁原投降赵宋王朝，也坚决不服从他们大金国的治理。

    完颜阿骨打思前想后觉得，大金国不能再在云地这个火药桶待下去了，否则大金国可能就危险了。

    可另一方面，完颜阿骨打又不太甘心，就这么放弃他们大金国付出了不少代价才好不容易打下来的云地。

    于是，完颜阿骨打就想找个冤大头，把云地给卖掉，换取一些实实在在的好处。

    完颜阿骨打最先排除的就是大乾王朝。

    无它，完颜阿骨打已经敏锐的感觉到了，大乾王朝会是他们大金国最大的敌人，所以，他把云地给谁，都不可能给李存，让李存壮大。

    西夏倒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可西夏目前跟大金国的头号大敌耶律延禧走得实在是太近了，得慢慢谋划才行。

    至于耶律延禧，虽然是迫于形势，完颜阿骨打暂时放过了耶律延禧，但这并不意味着，完颜阿骨打不想将耶律延禧除掉一劳永逸的解决大金国最大的麻烦，怎么可能把云地交给耶律延禧让耶律延禧咸鱼翻身？

    最后，怎么比较，都是大宋王朝最人傻钱多，又对收复燕云地区执念最大。

    而且，把云地甩给大宋王朝，还可以报大宋王朝驱狼逐虎这个大仇。

    换一种说法，完颜阿骨打一招金蝉脱壳，又何尝不是倒过来使用驱狼逐虎之计？

    另外，让大宋王朝占据云地，将来就可以让大宋王朝去打易守难攻的居庸关，大金国则可以在夺取平滦营三州了之后，彻底打通辽西走廊。

    那样一来，大金国就可以，进以他们最习惯的战斗方式也就是用骑兵来骚扰燕地，退可以封死辽东走廊，退回辽东地区，在草原上跟一众草原部落争霸，可谓进可攻退可守，立于不败之地。

    完颜阿骨打这不是阴谋，而是赤果果的阳谋。

    大宋王朝如果不要云地，那么云地势必要被大乾王朝、辽国、西夏当中的一家得去。

    而不论是被这三家哪家得去，对大宋王朝而言，都不是好事，都是赵宋王朝的巨大威胁。

    另外，大宋王朝国内的形势很不好，很多臣民都对赵佶在国内的情况如此糟糕下，还耗费巨大收复燕云十六州，非常不满。

    层出不断的农民起义就是左证。

    所以，这时候赵佶必须得拿出来点成绩，否则他实在是没办法服众。

    在赵佶看来，金国将云地交给大宋王朝正是时机，帮了他大忙，甚至可以说给了他一条活路。

    赵佶又怎么可能因为秦桧这个不入流的小臣子的几句猜测之言，就不要云地？

    恰恰相反，赵佶很快就任命吏部侍郎卢益与赵良嗣一起担任国信使，马扩担任副使，携带国书及誓书前往奉圣州，与金人商议交割云地的具体时间等相关事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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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秦桧则被赵佶打发回燕京，继续跟赵鼎一块搜集大乾王朝的情报。

    秦桧知道他自己位卑言轻，而且大宋王朝也确实没有别的路可以走了。

    可秦桧还是很不甘心。

    秦桧觉得，如果他回来当日，赵佶君臣不是纵酒狂欢了一整夜，让他在宫外冻了一整夜冻病了，而是，赵佶能在第一时间见他，让他陈述事情的严重性，然后果断派出使臣去跟金国商量联合灭乾一事。

    那样一来，局面就会变成，大宋王朝只要从河北出兵攻打燕地就可以了，让金国去攻打易守难攻的居庸关等险关，把金国牢牢的拴在大宋王朝的战车上，而不是像现在这样，金国可以得到一笔源源不断的好处从漩涡当中抽身出去，立于不败之地，把风险全都转嫁到了大宋王朝的身上。

    说老实话，秦桧对赵佶挺失望的，觉得赵佶昏招连出，又好大喜功，还喜欢得意忘形，远远无法跟李存相比。

    可虽说如此，对于赵佶的命令，秦桧也得听。

    所以，等身体痊愈得差不多了，秦桧再度北上。

    只是让秦桧万万没想到的是，他竟然会在北京大名府遇到李清照一行。

    ——秦桧是真没想到，李清照的胆子会这么大，一个女人家家的，竟然敢在这个混乱的世道前往燕京。

    在屡劝李清照无果了之后，秦桧也只能带上李清照一行，让刘光世派一支骑兵送他们穿过张迪义军的出没区到达雄州。

    之后再由郭药师派一支常胜军将他们送到燕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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