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玉成办公室里，四人围坐在一起。

    董建军请示道：“科长，这次西、南两个大门总共抓了五十八个夹带的职工，你看怎么处理合适？”

    孙玉成想了一下，没有说话，反而是问起众人意见：“你们有什么看法？”

    刘恒思考了一下，说道：“科长，我建议严/办，直接按规定处罚，一天就查出了58个，这种歪风邪气不严.厉打击是没法控制的。”

    他出身公安系统，一向以严厉执.法出名，眼里最是揉不得沙子。

    听了刘恒的意见，孙玉成也没说话，转头看了一眼董建军，示意他讲讲。

    董建军皱了皱眉头，说道：“按规定处罚虽然符合规定，但是一刀切的话，会不会太严重？一个处理不好，家属们就得闹起了。”

    刘恒听到这话，也是沉默思考了一下，确实是有道理，点了点头，算是同意董建军的说法。

    李卫国也点头附和道：“按规定处罚，这58人全部都得开除。58人就是58个家庭，一二百人都指着着他们吃饭，一刀切下去，他们的家庭就失去了生计。

    处罚不是目的，而是手段，警示、教育职工兄弟遵纪守法，不去犯错才是我们的主要目的。”

    孙玉成欣赏地点了点头，示意他继续。

    端起搪瓷缸喝了一口水，李卫国接着说道：“我觉得可以按情节轻重情况分成三类进行处理。

    第一种，情节较轻的，先关禁闭，写个思.想检查，按夹带零件的价值罚款，然后由直属领导带回教育。

    第二种，连续盗窃过几次，但是总价值不是太大的，则关禁.闭、罚款、降级、通.报批评，每月定期来保卫科做思.想汇报，而直属领导也要配合劝诫、教育。

    我们的目的是挽救一个工人兄弟，给他改过的机会，不是毁掉他。

    第三种，盗窃成性，情节恶劣的，那就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李卫国说完，孙玉成三人思考了一番，都赞同地点了点头，按情节进行处罚，有理有据，也比较人性化。

    最终四人达成共识，以这个标准进行处理，刘恒和李卫国两人各自处理一部分，明早交报告。

    从二楼办公室出来，李卫国就下楼找到一大爷。

    “卫国，怎么样？”一大爷急切地问道。

    “一大爷，别着急。本来呢，按贾哥这事的性质，赶上严.打.严.查，基本是开除出厂的。不过考虑到贾哥是第一次，夹带的货值比较小，我们几个和科长讨论了，给一次改过的机会，不打算深究。

    明天写份检讨，交点罚款，带回去教育就好了，不过今晚所有被抓到的人都得关一夜，算是惩罚。您赶紧回去，让家里给贾哥送饭、送被子过来吧。”李卫国说道。

    到这个份上了还能说啥，一大爷叹气道：“唉，好吧，今个儿真是麻烦你了，卫国。”

    “嗨，没多大的事，天色也不早了，一大爷、二大爷你们都回吧。”李卫国点头道。

    打发完众人，李卫国才回转办公室，帮忙审讯。

    经过一个多小时的审讯，分到纠察股手里的二十六人全部审讯结束。

    郑山把二十六人的审讯报告汇总交了上来。

    李卫国拿过审讯报告，挨个看了看，除了一个达到开除标准的，其他都是情节比较轻的，小惩大诫即可。

    没什么说的，让郑山他们按标准写案件报告和处理意见。

    至于被羁押的26人，今晚是别想回去了，全部得在羁押室蹲一晚，算是对他们的处罚。

    审讯结束，陆陆续续有家属过来，又是询问情况，又是送衣服、送晚饭的。

    “股长，有位女同志找您。”邵刚领了个人过来。

    李卫国抬头往邵刚身后看去，正是秦淮如，背上背着小当，手里提着铺盖卷、饭盒。

    “哦，这是我们一个院的，你去忙吧。”

    “好的，股长。”

    待邵刚走后，秦淮如才焦急地走了过来：“卫国，不好意思，给你添麻烦了，东旭他这事严不严重，厂里领导怎么说？”说着，眼泪就下来了。

    这哭的，梨花带雨，我见犹怜的，让人恨不得搂在怀里好好关爱一番。

    李卫国宽慰了两句，给她解释道：“一大爷回去有跟你们说吧。本来呢，按贾哥这情况，是要直接开除出厂的。”

    “不过考虑到贾哥是第一次，夹带的货值比较小，我们几个保卫干事和科长商量了，给一次改过的机会，不打算深究。明天写份检讨，交点罚款就好了，不过今晚他得在这儿过夜了。”

    得到确切的答复，秦淮如这才松了一口气，一大爷一回去就说东旭被保卫科扣住了，让她来送衣服送饭。

    当时她整个人都是懵的，心里乱糟糟的，也没听清具体是个什么情况，就带着东西急忙赶来了，好在有惊无险。

    抹了抹眼泪，说道：“那就好，那就好。真是谢谢你了，卫国，要是没有你在，我都不知道怎么办。”

    “没事，走吧，秦姐，我带你去给贾哥送饭。”

    .........

    第二天一早，李卫国、刘恒各自递交案件报告和处理意见。

    也没多久，半个小时，保卫处就批复了所有文件。

    关于所有夹带零件的职工的处罚文件都出来了。

    有两个长期夹带、偷盗轧钢厂零件、特种钢部件总价值超过200块的工人被处以开除处理，全厂通报，送交司.法机关，财产追回。

    至于剩下五十多号人，除了七八个是偷了好几次的，其余大部分是看别人带，自己也带，情节还不算恶劣。

    于是，按照章程，让这批人在保卫科写完思.想检查，交完罚款，通知他们的直属领导，各自带回教育。

    之后该通报的通报，该降级的降级。

    李卫国拿着一份文件，喊道：“郑山、杨小军。”

    “股长，有什么吩咐”郑山两人赶紧过来。

    “你们俩把这个开除处理的王虎带走，跟刘股长那边的那个一起移送区局。”说着李卫国把文件递给郑山。

    “是，股长”。×2

    两人拿着文件转身去羁押室提人。

    没一会，郑山、杨小军还有治安股两位治安员宣读完处罚决定后，提溜着两人出来。

    两个被开除的工人，当场腿都软了，整个身子都赖在保卫员的身上。

    王虎两手抓着郑山的衣服，当场嚎啕大哭：“我错了，再也不敢了，能不能再给个机会，我家里还有一个老娘，我要是坐牢，就完了，我娘不能没人照顾啊...嗷嗷...”

    另一个工人也跟着求情：“各位领导，我家里老婆没工作，孩子也还小，我要是坐牢了，他们得饿死啊，求求你们，帮帮忙，给厂里领导说一声。什么惩罚我都愿意接受，不要让我坐牢啊...呜呜...”

    在这个年代，开除处理和坐牢的基本就完了，档案上有了污点，是不会有单位愿意接收的，除了打零工，很难再找到正式的工作。

    也不怪他们慌了手脚，丢了铁饭碗，对一个普通家庭来说，简直就是灾难。

    没了稳定的收入，也没有了稳定的票劵来源，他们家人的生活水平会直线下降。

    这时候，刘恒从办公室里走出来，对二人说道：“你们虽然被开除并移交司法机关，但是你们的家人，厂里和街道办会有安排，不会让他们无法生存。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昨天被抓的58人里就你们两个偷盗成性，长期夹带，超过200元的金额，这已经构成犯罪，谁能给你们求情？好好接受改造吧！”

    说完头也不回就走了，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虽然同情他们的家人，但是也不能乱了法.纪。

    王虎二人听了刘恒的话后，也是没在挣扎，只能低着头呆在那，任由保卫员提溜着带走。

    处理结果出来，处罚不重的都是通知家属和直属领导来领人。

    贾东旭则是交过检讨和罚款后由一大爷过来领走。

    而王虎因为要移送区局，所以李卫国还得把王虎的处理结果和人事档案送交他所在的街道办，通知街道办做好善后和宣传工作。

    出了保卫科办公楼，李卫国骑上车子，准备将王虎的处理文件和人事档案送往交道口街道办，王虎和他同在一个街道，顺便走一趟。

    交道口街道是他们轧钢厂经常打交道的单位之一，正好走一趟认认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