阵列盒精神海域之中。

    图灵眯眼看着顾慎，笑着问道：“你想把‘初始号’搬过来当救兵？”

    “为什么不呢？”

    顾慎道：“五洲此刻的战争，在星舰文明看来，不过是小孩子过家家……如果初始号愿意介入，哪怕它只是一艘废弃的飞艇，也足以改变整场战争的局势。”

    “你的算盘打得很好。”

    图灵摇了摇头，道：“但很可惜，你不了解阿弗。”

    顾慎怔了怔。

    “初始号不会参与这场战争的。”

    图灵淡淡道：“除非熔铁之主活着，你觉得这种事情……有可能发生么？”

    ……

    ……

    海底深处，一束红光锁定了白袖。

    在后者连忙开口解释之后，那红光徐徐消散……但白袖看得很清楚。

    他开头报顾慎名字的时候，红光还没有挪移的意思，只不过在他报出“顾小满”名字之后，这红光蕴含的敌意才就此消灭。

    “原来是小满的老师……”

    深海之中传来一道青年的声音。

    “白袖，我听过你的名字。”

    随着这声音的扩散，那如钢铁岛屿一般的超级巨舰缓缓开始运转，青铜门打开，白袖没有丝毫犹豫，【雷界行者】举着飞艇掠入其中。

    青铜门的后面，漂浮着一枚小小的雪白正方体。

    阿弗“眯眼”打量着眼前的年轻人，以及托举黑银飞艇的【雷界行者】。

    它之所以凭借这几句话，就愿意放行。

    一是顾小满曾提过白袖这个名字。

    二是它看出来了，这艘飞艇的黑银材料，全都出自于初始号。

    这两点一结合，阿弗便知道，这年轻人所言非虚。

    看着雷界行者缓慢飞行的姿势，阿弗忍不住说道：“这么多年……我倒是头一次看到像你这样驾驶飞艇的。”

    “……”

    白袖只能沉默。

    属实是从正北边陲赶到这里太远，他不敢滥用源质，生怕无法找到东海地标。

    “是顾慎让我来的……”

    白袖将飞艇放下，而后说道：“在正北边陲那里发生了一些事情……”

    他把正北边陲发生的事情，简单介绍了一遍。

    但阿弗并没有什么反应。

    这枚悬浮在空中的小正方体，十分平静。

    它根本就不在乎，什么边陲三大将，什么五洲战争……

    在阿弗眼中，五洲发生的事情，其实与它是无关的。

    初始号是初始号，五洲是五洲，这是两片独立的文明，它活着的意义是等到“主人”归来，或者找到“主人”留下的遗迹，这也是它这么多年都潜沉于冰海海底的缘故，它不在乎外面世界变成什么样子。

    战争，和平，都只是光阴长河之中的一朵浪花。

    看到阿弗这个反应，白袖轻叹一声。

    从一开始，他就意识到了不对……

    这个小正方体AI似乎对顾慎的名字并不感冒。

    不过临行之前，顾慎已经预料到了这种情况，他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

    顾慎告诉白袖，如果无法说服这个叫“阿尔弗雷德”的智能AI，就把顾小满搬出来，在初始号这边，顾小满的名字，比他要好使。

    “如今五洲的战争，矛头直指中洲……然而目前顾小满，就身处中洲。”

    白袖见状，索性也不绕圈子了。

    他直接把最关键的那位人物搬了出来。

    “顾小满在中洲？难道她和顾慎不在一起么？顾慎没保护她？”

    听到这话，阿弗的反应果然不同了。

    “此事解释起来，有些太长了。”

    白袖沉下气来，诚恳请求道：“如果有可能，我希望能让这艘巨舰向北航行，有你的帮助，这场战争一定能很快结束，顾小满也一定无恙……”

    此言一出，阿弗语气再次变化。

    “所以——”

    它冷冷问道：“你来这里，是希望‘初始号’介入人类的战争之中？”

    “……”

    白袖哑口无言。

    但是……是的。

    顾慎就是这个意思。

    在被蝉翼城炮轰之后，顾慎就已经预感到了不妙，如果【深海】全面掌控内陆，超凡战争爆发……那么凭借东洲北洲的力量，真能对抗【深海】么？

    答案是否定的。

    顾慎能想到的最优解，就是采用魔法对轰。

    东洲北洲的力量不够，那就往外去借！

    东海停泊沉潜的“初始号”，就是顾慎想到的最佳备选！

    初始号内的“红影机器人”，如果可以参战，那么这些红影军团，就可以摧枯拉朽击垮一整只云船舰队，只要神座和本源强者不出面，那么这些红影便是无敌的存在，毕竟“熔铁之主”所在的文明，完全碾压如今的五洲！

    白袖柔声开口，试图说服：“倒也不是介入战争，如果‘初始号’从东海启程，绕过内陆，一路贴着北部陆地边缘前进……能够抵达要塞北部，无需你开动炮火，只要抵达，北洲就可以拥有极其可观的强大威慑力。”

    “威慑？”

    阿弗面无表情道：“抱歉，我不能答应你的请求。一旦‘初始号’成为威慑，便等同于介入五洲文明的战争。”

    虽然已经猜到了阿弗会如此回答。

    但白袖还是忍不住轻叹一声，问道：“为什么？”

    “我的使命……是等待‘熔铁之主’和星舰文明的回归。”

    阿弗的语气一下子低落下来：“虽然过去了很多年，很多年，但我相信主人还活着，所以我要做的事情就是保全初始号。我相信只要初始号还在，就能够得到主人回归的那一天……”

    而一旦航行到北洲要塞位置，成为这场战争的“威慑底牌”。

    初始号就不可能再回归平静。

    “你们五洲文明的神座太强大了，一旦‘初始号’的存在被神座发现……有很大概率会被摧毁。”

    阿弗坚定道：“所以无论如何，我都不能暴露自己，以及这艘巨舰。”

    白袖无话可说了。

    作为AI，履行职责，便是第一要务。

    阿弗说的这些话，在情理之中，他怎能强行要求？

    难道要他和阿弗说，熔铁之主早就死在【旧世界】了，而且可能连遗留的火种也找不到，再等多少年都不会有结果……

    他说不出这样的话。

    阿弗又道：“你既是小满的老师，顾慎的朋友……来到这里，一定会对‘初始号’的事情，进行保密，对吧？”

    “那是自然。”

    白袖点头。

    他为人处世一向光明坦荡，这种事情不必多言。

    “很好。既然顾慎和顾小满信任你，那么我也应该信任你。关于初始号这艘星舰，我就不多介绍了，以后你可以自由进出这里的绝大部分场地，也可以按需使用道场。”

    阿弗说完这些话，便不准备再管白袖，飘荡着准备离去。

    在它看来，白袖的到来，只是日常生活中的一个小插曲。

    白袖请求初始号介入战争。

    而他已经拒绝。

    在刚刚的对话结束之后，这个小插曲的波澜，也该就此消散。

    不过在它刚刚转过身子的那一刻。

    “既然您信任我……”

    白袖的声音响起。

    “那么我可以看看‘青铜大殿’，以及‘爱之主’遗留的火种幻境么？”

    阿弗怔住了。

    它缓缓转动方正的脑袋，困惑地看着眼前年轻男人。

    “顾慎连‘爱之主’的事情，都告诉你了？”

    阿弗不了解顾慎，但它了解人类。

    哪怕是在星舰文明的大逃亡时期，面对足以导致灭族的危机，人类也从未真正“团结”过，自古以来人类就是一种自私自利的生物，当然它的主人是一个例外，在这漫长长河之中也就寥寥数人可以和“熔铁之主”相提并论，那些都是历史的丰碑，真正的圣人。

    任何一个人类，知晓“火种”的存在，都会进行保密，不会外传。

    因为这是一枚火种。

    可阿弗没想到。

    白袖竟然连“爱之主”火种的事情……都知晓。

    顾慎和这白袖的关系，好到了这种程度吗？

    面对阿弗的提问，白袖十分认真地解释：“我和顾慎是很好的朋友。”

    当初别离之际。

    顾慎告诉自己，如果实在没办法说服阿弗……就搬出“爱之主火种”的讯息，在这巨舰深处存在着一座精神幻境，时隔近千年没有人能够进行破除，阿弗等待着熔铁之主的归来，也等待着爱之主梦境的破解。

    当年的他，没有成功破除梦境。

    但无论如何，和“爱之主”遗留的精神幻象，进行了交谈。

    如果白袖顺利抵达初始号，哪怕没有说服它前进，也可以试着去破解幻梦。

    阿弗渴求着“爱之主”幻梦中留下的信息，所以它绝对不会拒绝白袖前去尝试破梦的请求。

    “很好的朋友……朋友……”

    阿弗有些嘲笑地重复着白袖刚刚的那些话。

    只不过这话中的嘲笑之意，并非是针对白袖，而是针对自己。

    在这星舰之中存活了如此之久。

    它自以为自己很懂“人类”。

    可它慢慢发现，其实自己还差得很远……它无法理解顾慎和白袖的这种情谊，也无法理解上个来到初始号的老家伙，要做的事情。

    阿弗意味深长地看着眼前年轻人，缓缓向着星舰深处飘去。

    “你随我来吧。”

    ……

    ……

    青铜大殿深处，枯骨跌坐于王座之上。

    爱之主的火种已经熄灭多年，只剩下一层金色幻梦，犹如海水涟漪组成的华盖，将这最后的王座彻底覆盖。

    白袖深吸一口气。

    关于“爱之主”的存在，顾慎已经对他纤细说过了……

    这是星舰文明之中的一位强大领袖。

    五洲文明掌控着七枚火种，可这并不是福音盒力量的全部！

    还有火种流落在【旧世界】之外！

    这些流落在外的火种，亦可以让人成为“神座”……站在金色幻梦之前，白袖忽然意识到虚无缥缈的成神希望，好像此刻就摆在自己眼前。

    他曾无数次远眺源之塔，想象着将其推倒的画面。

    或许是因为觉醒【雷界行者】的缘故。

    他一听到“清胧”的名字，一看到天顶的“云雾”，就心生压抑……冥冥之中有一道声音总是在心湖中响起。

    那声音告诉白袖。

    若修行不登顶，那么修行无意义。

    而真正的登顶……就是登上源之塔顶。

    这是白袖心中最深处的秘密，他没有告诉任何人，他将其理解成【雷界行者】的诉求，万事万物都由命运天秤称量，他既然生下来得到这举世无双的“S级”超凡能力，那么便一定要承载其重。

    【雷界行者】的夙愿，就是杀死清胧。

    最开始，白袖将其当成自己的精神梦魇，可随着修行进境提升，他越来越了解源之塔，了解中洲那位天空神座……杀死清胧，也成为了他的夙愿。

    只是想杀清胧，实在太难。

    即便执掌本源，也没有资格介入真正的“神战”……

    除非，成为神座。

    可惜的是五洲大陆的每一枚火种，都有了主人，白袖连一枚空缺位置的火种都找不到，更不要说找一枚适合自己的了。

    于是杀死清胧，便成为了白袖无法解决的困境。

    想杀死清胧，就需要成为神座。

    想成为神座，最好是拿到“天空火种”。

    而想拿到天空火种……就只有杀死清胧。

    这是一个可笑的，荒唐的闭环。

    此刻，“爱之主”火种的出现，让白袖看到了一缕希望……如果他能够在初始号中得到一枚属于自己的火种，那么这困扰自己多年的闭环，是否可以就此打破？

    念及至此，白袖连忙打住。

    他摇了摇头，皱起眉来。

    自己平日很少会有这么多杂念。

    是因为“爱之主”熄灭火种的影响么，仅仅是站在幻梦外沿，自己就开始“妄想”未来了？

    “呼……”

    站在金色幻梦之前，白袖深深吐出一口浊气。

    他收敛自己的情绪，而后缓缓步入其中。

    阿弗飘荡在青铜大殿的远端，它对此次破梦的结果产生了些许期待。

    阿弗眼力很好，从最开始在海底扫描到白袖的时候，它便看出来了，这年轻人的实力极其强大，不愧是顾慎的朋友，单从身上散发的超凡气息来判断，这小子似乎比先前踏入初始号的顾慎还要更强……

    当初的顾慎，让爱之主的幻境产生了动摇。

    这个年轻人……

    说不定能够创造奇迹？

    ……

    ……

    （这一章先断在这里，明早十点前还有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