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贺三周目征伐天下时，不愉之情一直在积累。

    在武州义士绝食而死之时，达到巅峰——

    武州乃何地？

    长生山脉、长生道观所在之地。

    自长生观主入魔后，长生道观因此破灭，那些幸存道士下山庇护百姓，成为了义士当中的一员。

    虽然二周目里，江贺与他们素未蒙面。

    但在一周目里，江贺曾在长生道观修道十年，与这些道人朝夕相处，互为师友。

    如今看到这些道人、这些义士，因为不愿屈服于“魔”，自毙而亡。

    江贺就忍不住想到昔日长生观主自毙的一幕。

    他产生了一个念头。

    “既然世人眼中的炼魔者形象根深蒂固，难以改变。”

    “我又拥有扭转过去的能力。”

    “为什么一定要纠结如何把炼魔者洗白呢？”

    “我就不能转变一下思路么？”

    发觉这盘棋越下越歪。

    江贺试着改变了一下想法。

    如果从一开始，自己就不去寻找那些英杰，不组建炼魔军，那会如何？

    是金子总会发光。

    他们拥有不俗才能与力量，在原本的历史，会成为那些对抗邪魔的义士。

    又或者像景朝末年里，那些征战天下的群雄一般，留下新的传说事迹，同样可以成为不朽英灵。

    他们会拥有属于自己的精彩人生。

    不一定非要吊死在炼魔者这棵歪脖子树上。

    但是，汲灵功又是应天地而生，唯一能以战养战，快速解决源魔的手段。

    再加上景朝末年的终点已经固定。

    那么，就代表必定会有炼魔者应运而生，背负恶名，为世人开路。

    “如果一定要有一位炼魔者。”

    “我自己来不就行了吗？”

    “三周目的经历，让我对老魔头非常了解，还把汲灵功熟练度拉满，更是知道所有邪魔布局。”

    “而且英灵是否被魔化，也不影响我用来当做马甲，正常使用。”

    江贺放开思路。

    顿时感觉格局都打开了。

    “而且，改变一下想法后，事情似乎又有新的转机。”

    “或许我还有破局的机会，炼魔者们未必一定要背负千古骂名！”

    三周目里，江贺组建炼魔军，受到无数阻碍。

    哪怕是那些百姓，看上去没什么意见，其实也只是惧怕魔威，将意见憋在了心里。

    当着魔军的面，除了那些犟骨头，谁也不敢说半点不是。

    他们同样会私下交流，将“真实”的历史流传下去。

    等到江贺死后，失去了镇压天下的能力。

    指不定这些人就会再度崛起，导致新朝代跟地球秦朝一样，二世而亡。

    最终依旧落得千古骂名，也未必没有可能。

    但这种情况出现的根本矛盾是什么？

    源魔泼的污水，导致炼魔者太黑了，顶多以强权压人，难以得到真正的民心。

    那么，换个身份出手如何？

    例如……

    赵氏兄弟共两人。

    江贺作为执剑人，成为炼魔者，去荡尽天下群魔。

    同时说服兄长相信自己，让兄长不加入炼魔者，而是提前开始组建势力，为掀翻荣朝做准备。

    等到江贺斩杀源魔，清理天下群魔，并推翻了荣朝。

    兄长再高举大义之旗，争霸天下，建立新朝。

    待到兄长建立新朝，成为万民认可的新帝之时，再帮助炼魔者、帮助江贺翻案，将荣朝末期这段隐秘历史，公之于众。

    似乎就不是一件困难的事情了。

    “在我的推断里，兄长就是最初历史里，炼魔者的一员……甚至有可能是最初的炼魔首领。”

    “他自身就有领袖潜力，只不过作为扶弟魔，全程跟着我跑，被我的光辉所掩盖了而已。”

    “只要我再辅导，给他一点建议。”

    “让他招揽昔日的那些炼魔者，一同征战天下。”

    “多半能成为最终的胜利者！”

    江贺打开思路，不再拘泥于【一定要亲自带着炼魔者们洗白自身】这种事情。

    许多问题，立即迎刃而解。

    如此一来，那些昔日追随自己的炼魔众，只要能跟着兄长成功争霸天下。

    自然就能绽放光芒，成为不朽英灵。

    完全不需要再行走于黑暗之中，使得明珠蒙尘。

    至于那些义士，也是一样的道理——

    江贺之所以纠结，并非想让他们都成为不朽英灵，让他们拥有光明未来。

    而是不喜欢【为了救一群人、随便踩死另外一群人】的这种做法。

    如果炼魔众这些黑暗英雄要走入光明当中，必须踩着其他人的尸骸前进。

    那最终行走在光明下的。

    还是那些英灵么？

    这种做法反而遗患无穷。

    可能会在千百年后，让后人因此产生各种联想，让英灵之躯，都因此染上污点。

    现在就不一样了。

    等到江贺解决源魔之后，由兄长来争霸天下。

    到时候，那些义士的目标，就不是什么拯救天下，对抗邪魔的大义。

    而是在乱世当中，横扫六合的个人理想。

    那种时候，大家就各凭本事了。

    技不如人，甘拜下风。

    自然就没什么好说的。

    江贺并没有立即开始模拟。

    而是整理了一下思绪，填补了一下各方面的疏漏，确认了这个计划的可能性。

    如此之后，方才感觉心境圆满。

    “我拥有逆转过去，改变一切的能力。”

    “既然都已经感觉到压抑——”

    “为什么还要继续强行忍着，强行模拟呢？”

    “这不是没事找事？”

    “大丈夫行走世间，自要率性而为。”

    “这条路线我不爽，那就重新再来！”

    “这段历史我不喜，那就亲手改变！”

    “如果我真的能力不足，无法解决，大不了直接搁下不管，留着模拟次数不用。”

    “等到寻找到合适的解决方法，再回来解决，也未尝不可。”

    江贺心念通达。

    旋即再度翻开英魂之书。

    他先翻到第二页，手指拂过上面的文字。

    以赵曦的视角，重新走入历史，去拜访了一下那些追随自己的炼魔众。

    他们其实年纪不大，却大多白发苍苍、面容阴翳，被魔气侵蚀的不成人样。

    即便如此，他们看向江贺的目光中，依旧带着崇敬。

    “抱歉。”

    江贺轻轻叹了口气。

    他知道。

    如果自己开口询问。

    问这些炼魔众是否愿意追随自己，是否因为行走在黑暗当中，背负骂名，产生过些许悔意。

    他们的回答，多半是不曾后悔。

    如果自己发出邀请。

    四周目、五周目他们也依旧会随自己走上这条路。

    这正是他们的英魂。

    可越是这样，江贺就越不愿让这些可敬之魂，继续停留在黑暗当中。

    他们已经随自己征战多年。

    是时候休息了。

    也应该休息了。

    他们应该行走在阳光之下，拥有世人羡慕的漫长人生与传奇伟业，可以娶妻生子，可以将自己的血脉流传下去。

    而不应该陪自己耗尽一生又一生。

    “伪善也好、自负也罢。”

    “权当是我的些许任性。”

    “接下来的路，请容我一人先行。”

    江贺抬起手指。

    或许在模拟过后，这段历史会被重新改写，遗失在时光长河当中。

    但这些昔日经历，却会铭刻在他的记忆当中，永远不会消失。

    他不会遗忘，这条炼魔之路曾有兄长、曾有众友随他走过。

    看似单人独剑。

    实则众友随行。

    “诸位道友，我们就此别过。”

    江贺的手掌拂过书页。

    当墨水浑浊一片时，重新投入媒介之力。

    时光倒退，岁月逆流。

    随着锚点力量，书页右侧，衍化出了新的文字。

    【荣历二五七三年，荷月十三】

    【荣帝暮年，国运衰退，偶有天灾人祸，亦称天下太平。】

    【时值衰世，你再次投影至圣州，开明府的一名已死少爷身上，回魂返生。】

    【你重生归来，掌握诸般神通、知晓世间诸事。】

    【你不再犹豫，欲凭手中之剑，为昔日诸友开辟未来。】

    【眼下身体虚弱，你选择……】

    【A：恢复实力、B：行走天下、C：兄弟相谈、D：亲自干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