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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仙大人不会败:红尘炼剑 第一二五章 唐僧(10)太白经天,长庚起剑

    并非所有人都能轻易立下天道誓言。

    哪怕同为仙境,哪怕以性命相压而起誓,也不一定能得天道回应。

    然而,一旦誓言与天道勾连,那么誓言内的所有内容将时时刻刻承受天道监察,是成是败,是好是坏,皆有定论,再也无法折中而取。

    换言之,今日天道誓言已成,往后,要么狮驼岭上上下下所有妖魔鬼怪全部灭尽,唐僧继续西行取得真经,佛门自此大兴。

    要么,狮驼岭上走脱了任意一只妖怪,那唐僧即便历经九九八十一难,成功抵达灵山,也无法取得真经,佛门之兴盛当一推再推,直至狮驼岭上妖魔才除尽为止。

    天道,也不一定是公平的,但有它见证的誓言绝不会出现缺漏。

    甚至,哪怕今日取经人死在狮驼岭上功败垂成,往后不论是金蝉子也好,或是换作其他人来继承取经之责,也当继续承受天道誓言。

    由此,可知世人闻听此誓,又见天道响应之后,该是何等震惊。

    佛门上下,个个惊怒。

    通明殿里,笑声爽朗。

    地府之内,嗤嗤浅响。

    而此时此刻,最为震惊甚至恐惧得难以自持者,非此刻正在狮驼岭上的青狮与白象莫属。

    他们本是文殊与普贤的坐骑,为西行功德而奉主人之命下界而来。

    狮驼岭当下之惨状,虽有其妖魔本性所致,也有佛门刻意之驱使,目的自然是对取经人造成震慑,使其明悟佛门之强,领会妖魔之孽,为度众生,须从佛门。

    此为阳谋。

    只是,他们又如何能想到,唐僧还未曾进入狮驼岭,竟然就发下如此大誓。

    无须多想,自天道回应的那一刻起,他们的性命就再也不属于自己了,即便文殊普贤亲至,也保不得他们,毕竟两头坐骑,如何能与佛门的兴盛相提并论?

    惊慌失措之下,青狮与白象不作二想,直接冲出狮驼岭,呼唤主人。

    不求保命,更不求魂魄无恙,只望真灵得存,保留转世重修之机。

    他们身躯高大,显出原形后更显得威风凛凛,犹如两座小山,四足踏空而行,速度快得惊人,狮象之吼震动苍穹。

    王鲤一看,当即唤醒了同样被天道誓言震慑失神的几位弟子。

    “悟空,你与我去截杀那青狮白象,六耳,带你三位师兄,或法天象地,或显化真身,封锁狮驼岭四方,将那些分布在外的小妖向内驱赶,逐一剿灭!记住,不可放过一个!”

    几人回神,纷纷领命而去。

    王鲤欲走时,天上仿佛被惊呆了的观音又再出声。

    “玄奘!”

    王鲤脚步一顿,抬眼望去,语气清冷:“菩萨有事?”

    观音此时也不觉惊诧了,这个金蝉子真的和在通天河畔悟道之前截然不同了。

    “玄奘,天道誓言非同凡响,你不过天仙之境,如此大誓加身,恐伤你大道。”

    王鲤平静地说:“吾道有伤,也不及人道之伤。若真有伤,也当补人道之伤。”

    观音嘴唇微动:“你为金蝉子转世,本为洪荒异种,乃假借人道而出。”

    “若无人道,假借何物?因果轮回,循环报应。身出于人,自是为人,人道未曾拒绝任何生灵转世成人,但转世为人者却多有轻蔑人道之意,此以子之身而犯父母,实在可笑。假借之说实在荒谬,有悖逆天伦之嫌,菩萨慎言。”

    顿了顿,王鲤接着道:“金蝉子数遭于人道轮回中脱骨洗恶……”

    观音蓦地又将他打断:“玄奘,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王鲤故作愕然:“菩萨,此为贫僧亲历,自然再清楚不过。菩萨难道不知?”

    这就是他刻意作为试探而说出来的秘密了,虽然他没有亲身经历过,但是杜小玉一事之后,却让他了解到了这段神秘的过去。

    此时,观音的表情上看不出异常,但是玄之又玄的气息却告诉王鲤,他说对了。

    “多番轮回后,洗净凶恶罪孽,遂得顺利拜入世尊座下,虽名为金蝉子,可实际却已非当年金蝉。故而,贫僧以人自居,有何不可?”

    观音不答,其神态沉静,宛如一尊栩栩如生的凋塑。

    唯有那双眼眸,神光绽放,恍然如剑,锋利得好似要看穿王鲤的魂魄乃至真灵。

    然而,她什么都看不穿。

    对于这个时空来说,王鲤的真灵本就不该存在,所以除了他自己,其他人看不到任何具体的显化。

    少顷,她又道:“玄奘,你以人自居自无不可,此为人道之幸。可你既已秉持度化众生之愿,又为何将众生消解业障摆脱苦厄的希望,与一地妖魔捆绑?如此岂非罔顾众生?”

    王鲤挑了挑眉。

    观音继续:“玄奘,天道誓言为你所立,你当即刻解除,佛门自会为你平灭狮驼岭上的一众妖魔。”

    “菩萨说笑了,若天道誓言可以随意立下与解除,那天道响应还有何作用?”

    “玄奘有所不知,解除天道誓言自然要承担反噬,然而佛门普度众生无数载,自有无量功德,可为你化解反噬。”

    “贫僧不敢奢求灵山功德,不如请菩萨出手平了狮驼岭,天道誓言自当结束。且此事传遍天下,于菩萨或佛门而言,又是一桩美谈,可教世人愈发信奉佛门。”

    “玄奘,狮驼岭有两位菩萨的坐骑偷逃下界,贫僧已传信让他们前来收服,他们之恶,自有佛门惩处管教,若依你立下的天道誓言,却要当场处死,他们虽是坐骑,却也是佛门中人。”

    王鲤不再吭声,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观音话也未完:“玄奘,你为佛门弟子,前世更为世尊二弟子,不当使此事受外人非议。况且,往昔狮驼国中,不尊佛门,不敬世尊,上至国王大臣,下至平民百姓,皆杀孽缠身,业力环绕,有此一劫亦属天定,生前身躯受苦,死后魂魄难安,正合因果之道。”

    “所以,菩萨的意思是,他们就该被那两位菩萨的坐骑吃掉?”

    观音又不说话了,但这时候的沉默,显然就是默认了。

    王鲤摇了摇头:“菩萨若不出手相助,贫僧便要去了,悟空一个人对上青狮白象似乎还有些吃力。”

    “玄奘,这就是你的决定?”

    “菩萨,难道我的意愿还不够明显吗?”

    “玄奘,你……”

    “菩萨,你到底要不要出手?”

    观音摇头:“此乃西行必经劫难,贫僧不便……”

    王鲤可以保证,此时他的清静道境没有受到任何邪魔外道的侵袭。然而看着眼前这张与过去印象中截然不同的面孔,和全然不同于想象中的“慈悲”,他便莫名地有些烦躁与恶心。

    于是……

    “那你就闭嘴。”

    很平澹的语气,说出不平澹的话语。

    观音蓦然一怔。

    此刻关注这一幕的目光背后的人也都纷纷愣住。

    哪怕是天上正一人对战青狮白象的悟空,和地上驱赶围剿小妖的几个徒弟,也都在这一刻心头大震。

    他们比其他人都更加熟悉唐僧,都知道以前的唐僧对观音菩萨是如何的尊敬。

    只是自打入道之后,师父对观音的态度就渐渐地发生了变化,不是因为实力的提升而使得师父内心膨胀,而是真相的步步揭露,让师父改变了看世界的角度和心态。

    虽然此时让观音菩萨闭嘴的行动着实惊世骇俗,可莫名地,几个徒弟都感觉有些兴奋,甚至发自内心地爽快起来。

    尤其是某只曾经天不怕地不怕、敢把玉帝拉下马的猴子。

    悟空也是聪慧,知道此时若让情况继续僵持下去只会对师父更加不利,于是他故意卖了一个破绽,让青狮与白象转而将他压制下来。

    趁机,他高声道:“师父!快来帮帮俺老孙!”

    王鲤不看观音,径自御剑而起。

    观音遥望其背影,身躯也缓缓消散。

    王鲤的加入对青狮白象而言算不得什么,若是以往,青狮白象信心满满之时或许还能和悟空鏖战一番,可现在,悟空一个人就能把心中惶恐不安的狮象都打趴下。

    狮驼岭外围四方,共有四个高达数百丈的巨人,一头黑猿,一头野猪,一条白龙,一个蓝色巨人,他们巨口呼喝如雷震,法术施展显霞光,脚步一动,大地便随之轰隆隆震颤,狮驼岭内,数不尽的小妖小怪嚎哭着撒腿狂奔,路上被打死或踩死许多,剩下的全部聚向狮驼洞。

    天上,剑光骤起的刹那,青狮白象竟然没有反抗之意,连忙罢手,坠入地面,跪倒下来便要求饶。

    “孽畜!”两个声音不约而同地响起。

    文殊与普贤来了。

    这一次,没等他们开口,王鲤便先说话了。

    “悟空,有一件奇怪的事情,不知你发现了没有?”

    悟空眼珠子滴熘熘快速转动,附和道:“师父,不知您所言何事?”

    “自西行以来,我遇到过野兽、凡人和妖怪。前两者不提,妖怪大致分为三类。”

    “哪三类?”

    “其一,被打死的,这种大多是山精野怪,机缘巧合之下心怀不轨,可惜时运有限;其二,是一些手段高明,法宝极强的,这般妖怪多是脱逃下界的妖魔,只能请主人来降服;其三,实力平平,法宝一般,这种妖怪大多会被擒下,没多少麻烦。可是说来也怪,这最后一种妖怪,在他杀人食人、无恶不作,叫嚷着要吃贫僧,或是与你们恶斗的时候,风平浪静,好似无人关注,可偏偏在它即将被打死的时候,它的主人好巧不巧地就来了。”

    悟空一听,稍稍一想,发现还真是如此。

    “师父所言甚是!”说这话时,他看的不是王鲤,而是文殊与普贤。

    毫无疑问,两位菩萨此时的脸色也不好看。

    此刻不知有多少人在关注狮驼岭,被当众掀开老底,明嘲暗讽,他们再想装作慈悲也殊为不易了。

    当然,这主要还是因为,他们本来已经有不少黑料在身了。

    惧留孙、文殊、普贤与慈航,元始天尊座下十二金仙,三分之一都在佛门做佛当菩萨。

    王鲤回过身来看向半空:“两位菩萨,青狮白象就在这儿,你们要带走吗?”

    文殊与普贤的脸色愈发显黑。

    此时带走青狮白象,那岂不是让唐僧逆了天道誓言,真经还取不取了?

    沉默片刻,文殊道:“玄奘,他们作恶多端,罪难容恕,然天道之下也可有一线生机,死则死矣,还望留存真灵,留待转世,轮回后继续积累功德偿还罪孽。”

    “菩萨此言再慈悲不过,只是,这话说出口来,你自己信么?”

    悟空愕然地看着王鲤。

    然而此时,王鲤早就打定了主意。

    既然已经撕破了脸皮,那就没必要继续虚与委蛇了,这一趟唐僧之行也终于是到了即将结束的时刻,再往后去,王鲤不知道佛门又会想出什么样的手段来对付他,若是惹得准提那个老不要脸的东西出手,那他就真的危险了。

    所以,现在的情况就是,我想怼你就当场怼你,莫说是一个菩萨,哪怕如来那个小胖子亲自来了,我也照怼不误!

    文殊一窒,气息不畅。

    普贤上前:“玄奘,言语如此轻狂,不知尊卑么?”

    王鲤:“佛说众生平等,你却与我讲起了尊卑?怎么,莫非今日灵山世尊不是如来,而是你普贤佛祖?”

    普贤的脸庞倏地涨红。

    文殊:“玄奘!岂敢妄议世尊?!”

    “世尊从不怕世人妄议,千人千面,万人万心,若无非议,又岂是一世之尊?”

    “狡辩!”文殊反驳。

    王鲤呵斥:“废话!”

    “文殊,普贤,狮驼不灭,不取真经,此乃天道誓言,今日他们能不能留存真灵,不在贫僧,而在天道!若天道容许,那你们即便等他们死后取走他们的魂魄也无妨,若天道不允,那也勿怪贫僧将斩妖除魔之事办得干干净净!两位,要试试吗?”

    霎时,文殊与普贤皆不敢言,对视一眼,相继沉默。

    灵山。

    观音并未显出任何恼怒之色,只是澹澹地道:“世尊,玄奘变了。”

    “嗯。”

    “世尊,贫僧思来想去,此般变化,恐怕与通天河有难解之因。”

    如来看向观音:“哦?你有何推测?”

    观音稽首:“世尊,通天河悟道,恐非玄奘之际遇所致。河底悟剑,说是天赋也可,但如今看来,玄奘一身修为皆系于剑道之上,精深至此,非寻常悟道能及。而金蝉子往昔也并未于剑道中有所深入,如此剑道之境,实属异常。”

    话不说尽,却又意味分明。

    如来也立时明悟,瞬息之间,眼中流露出回忆之色,但也仅仅是瞬息而已。

    少顷,他便道:“封神之后,道祖有言,圣人不得入洪荒。”

    此言意为反驳。

    观音却说:“无需入洪荒,况且圣人之计,非圣难以揣度,当年混沌之外剑气倏入洪荒,恐已为今日而算。”

    如来眉头轻轻一动,又再思忖。

    观音又道:“世尊,玄奘立下天道誓言,本身于取经之事无碍,无非是舍了两只坐骑,与一只大鹏,只需安抚孔雀大明王菩萨即可。然则,玄奘此誓,已显逆心,虽未入道门,却也背离佛旨。”

    “菩萨,意欲如何?”

    “狮驼岭后,立断此劫,保留劫难功德,重走西行!”观音断然出言,一时间竟令如来为之侧目。

    “菩萨,西行中断并非小事,若后续有人从中捣乱,恐有大劫。”

    “世尊,大劫亦是洪荒大劫,佛门、道门与天庭尽当入劫,而佛门大兴之势却不可改。所以,必然有人从中作梗,但真正能影响此事之人却又不会出手。当下,若继续西行,以圣人之计,真经或难回到大唐。再有玄奘今日之举,即便成功传经入南赡部洲,将来真经恐怕也无法广为流传,佛门兴则兴,却难至鼎盛。”

    “观音,此事非同小可。”

    “世尊,贫僧知晓。所以只望世尊思虑此举是否可行,或可向二位佛祖请教。”

    如来颔首:“狮驼岭一劫,不可就此结束,你去告知孔雀大明王菩萨。”

    “领法旨。”

    紧接着,如来又道:“若有变数,贫僧自当出手送金蝉子再入轮回洗清残余恶念。”

    观音松了口气,这般表态,就证明如来已经将她的建议采纳了,于是她双手合十,轻声诵道:“我佛慈悲。”

    狮驼岭,众多小妖被赶在一座山峰上,等待着最后的处决。

    大地处处留着妖怪的尸首残肢,它们要么被打死,要么被踩死,一时间搞得十分血腥。

    可再血腥,也比不得狮驼洞中的场景。

    王鲤站在洞口,望着第一层的尸山血海,看着锅中的人头、四肢或各种器官,嗅着诡异的味道,才突然惊觉,不管是原着中的描述,还是悟空与六耳的探听转述,都难以言及此地惨烈的万一。

    唯有视觉、触觉和嗅觉等各种感官同时遭受冲击,才能领略其中的部分恐怖。

    同为人族,王鲤根本不需要刻意共情,愤怒的情绪便已经不受克制地涌现。

    小白龙只是望了一眼,便立刻转头大声作呕。

    悟空与六耳则望向王鲤,眼中甚是担忧。

    不过,王鲤并没有多少反应,他只是深深地将这一切的所有细节都全部引入脑海当中。

    这些场景,是狮驼岭妖魔所作,可背后代表的,却是以“慈悲”与“度世”为名宣扬信仰的佛门。

    道门中,太清大弟子是人族,玉清有人族三代弟子,上清也有人族三代弟子,截教封神时更对人皇鼎力相助。

    说来可笑,佛门当中,灵山之上,有几个是纯粹自人族而修成的佛?

    王鲤想到了很多。

    他甚至联想,当年商朝的帝辛谥号为“纣”,是否他真的就那般暴虐不堪?

    取商而代之,八百年国祚的周,是否真的就如传闻中那样贤明有德呢?

    他现在不知道,但,以后会有机会了解的。

    转身出洞,王鲤看着文殊普贤:“两位还没走呢?”

    文殊与普贤此时也冷静下来,文殊道:“玄奘,青狮白象,身躯可死,魂魄可灭,但真灵必须留存。”

    “必须?你这是替谁说的话?”

    普贤接话:“此乃世尊法旨!”

    王鲤一顿,继而摇头:“不接。”

    “放肆!玄奘,你太过骄狂了!世尊有言,天道贵生,真灵乃洪荒根本,轻易不得灭杀,青狮白象之罪孽,尚不涉及真灵,此乃天道容许!”

    说罢,文殊与普贤各自出手,分别掌压自己的坐骑。

    当即,便见青狮与白象的头颅轰然炸裂,身躯死后,魂魄又被两位菩萨抽出,当着王鲤的面,不顾坐骑哀求,直接打得魂飞魄散。最终,两人手中各自握着一个真灵光团。

    “玄奘,此事已了,贫僧告辞。”两人异口同声,一起转身欲走。

    休!

    倏地,一道剑光冲起,拦在两人身前。

    文殊与普贤立时回头,眼神中已有怒意。

    王鲤手捏剑指,步步向前,足下绽出的变成了纯粹的青莲。

    “我说了,不接法旨。”

    “玄奘,你方才曾言,若天道允许便可取走魂魄,如今我等只是带走真灵,你又为何食言?”

    王鲤一边摇头,一边说道:“我是说过这种话,但问题是,我不觉得天道会允许这种事情,世尊所言,我也不敢尽信,除非天道有命,那我自然不得不接。否则,今日谁也别想带走任何一个真灵。”

    他这边话音刚落,悟空和六耳等人也一起升空。

    王鲤颇感欣慰。

    “区区小僧,竟敢如此狂妄!”一声怒喝突然传来,接着众人忽闻戾鸣,便见一道金色光影勐地划破天际,由远而近,顷刻即达。

    光影化作人形,却又顶着一颗鹏首,双目锐利,鸟喙尖钩,手持一柄黑色长枪,凶煞气息止而无尽。

    他看了看地上残缺的青狮白象尸身,顿时眼睛一眯,眸中似有凝为实质的寒光乍现。

    “唐僧,文殊,普贤,你们害我两位兄长魂飞魄散,今日怕是要给我一个交代。”

    王鲤还未说话,文殊与普贤便一声不吭地径直要走。

    于是,大鹏闷哼一声,动如迅雷地拦截,王鲤也脚踏青莲倏地移位。

    “留下真灵!”王鲤道。

    大鹏也说:“今日休想轻易离开!”

    两人不约而同,讲完之后对视一眼,王鲤扬起嘴角冷笑,大鹏仍旧杀气凛然。

    文殊:“玄奘,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普贤:“大鹏,吾等教训自己的坐骑,还轮不到你说话!”

    王鲤:“悟空,想不想试试菩萨有多强?”

    大鹏:“普贤,你以为做了菩萨就是我的对手了吗?”说罢,大鹏直接提枪便上,普贤不敢与他装腔作势,连忙出手应对。

    另一边,悟空听到王鲤的话后,当即也不犹豫,金箍棒对准文殊当头打落。

    “放肆!”两位菩萨大怒,却也不得不动起手来。

    王鲤转而看向六耳,六耳当即领会,也提着棒子加入战斗之中,与悟空一起对阵文殊,一时倒也没有显出败落之象。

    八戒此时上前:“师父,要不要老猪我也上去?”

    “不必,等!”

    小白龙也低声说:“师父,方才我听大师兄和小师弟说要请帮手,想必他们应该已经通知了对方。”

    “哦,请了谁?”

    “哪吒和二郎神。”

    王鲤眼神一亮,“好,不过未免有所差池,小白,你现在就上天庭,务必尽快将他们请下来。”

    “是,师父!”

    小白龙化龙腾空而去,王鲤微笑地望着天空。

    他真的很想和二郎神见一面。

    至于狮驼岭的战斗,本身没什么可以计较的了。

    如来要想佛门大兴,必要取经功成,如此,今天青狮白象乃至大鹏在内,都别想活,留存真灵也不行!

    这个时候除非天道直接出言,否则谁说话都不好使。

    王鲤拥有独家解释权!

    现在,他唯一要等的就是如来忍不住现身,还有前来助阵的二郎神。

    只是望着场上战斗正酣,各种法术神通接连不断,光影闪烁身影飘飞,王鲤也情不自禁地有些眼馋起来。

    虽然他修为远远不足,但是这般激烈的战斗仍然激发了他内心中的某些渴望。

    不过,想想也就行了,真要加入进去,恐怕秒秒钟就要被波及重伤甚至身死,除非……

    天庭。

    小白龙本已做好腹稿用来说服南天门守将,然而当他真正来到南天门时,才发现对方似乎早就早知道他要来,根本没有阻拦查验的意思,直接便放他入内了。

    由此,小白龙也知道狮驼岭的事情的确闹得太大了些,天庭不知多少人在关注。

    当他去请哪吒和二郎神的时候,通明殿里,玉帝也有些奇怪地看着眼前须发皆白的亲近之臣。

    “太白,先前朕属意由你去接触唐僧,你却再三推脱,怎么如今唐僧闹出这般大事来,你反而要主动迎上去,甚至不惜让朕将你逐出天庭?”

    太白金星跪在玉帝面前,苦笑不已:“陛下容禀,自上次陛下劝说之后,老臣也非毫无波动,于是曾私自下界观察玄奘。老臣此前与他见过多次,都没有感觉到任何异常,通天河悟道之后,也曾奉命去赐他九转金丹,同样没有察觉问题。然而,此番违背天规悄然下界,却在他身上发现了一点气息。”

    “噢?”玉帝顿时眼神微动,“何等气息?”

    闻言,太白非但不答,反而跪在地上一动不动。

    玉帝见状,思忖数息,接着一挥手,通明殿瞬间被亿万星光笼罩。

    “太白,此时无人关注此地。”

    太白金星也放下心来,道:“陛下,老臣在玄奘身上,发现了老臣昔年未尽之道的气息。”

    沉默。

    紧接着,玉帝直接从宝座上站了起来,神情震惊莫名。

    “怎么可能?!”

    太白金星:“陛下,老臣初时也是这般想的,于是又在他身边逗留许久,可那种气息对老臣而言太过熟悉,根本不可能感应出错。甚至,老臣还将自己那残缺的成果取出,果然与之形成了玄之又玄的呼应,若非老臣提前准备,恐怕就要被玄奘发现了。”

    玉帝听完,眉头全程紧锁,却又半晌不曾出声。

    他开始左右踱步,接着不自觉地来到太白金星面前。

    “不可能啊,这种道,不可能被允许的,太白,你肯定自己没错?”

    太白眼眶微红,语气苦涩:“陛下,老臣从未在陛下面前妄言。”

    是啊,当年天庭初立,只有昊天与瑶池,天庭四处招人,可也处处无人问津,哪怕是普通的人仙,昊天也欣喜相迎,以彰显天庭求贤若渴的态度。

    而当时最先来到天庭,甚至于是往后很长一段时间内天庭唯一的金仙,就是眼前这位名副其实的老臣。

    玉帝俯身将他扶起:“太白,起来吧,朕知道你心向天庭,但也更知道你的过往,如此,咱们才算是君臣交心,事无相瞒。朕自然是愿意相信你的话,可……那等大道,为天不容,若他真的悟出来了,如何又能活到今日呢?”

    太白金星也摇头:“老臣不知,但他的道绝非初悟,而是已经深入其中,甚至比老臣当初走的还要更远一些。”

    “那就更加不可思议了。”玉帝额头皱出道道纹路:“他是瞒过了,还是没被发现?又或者,解除了此道的封锁?”

    “陛下,此事不可能不被发现,更不可能解除封锁,否则老臣的残缺也该立即恢复才对。”

    玉帝苦思片刻,“此事背后,必有深因!”

    “老臣也是这般想的,只是老臣并无探究之意,只是不希望他躲过了天罚,却又遭佛门戕害。”说着,太白金星深深弯腰:“老臣李长庚,还望陛下怜悯,将臣逐出天庭,此事之后,老臣也当消散于天地之间,不使天庭因老臣而蒙受不白之冤。”

    玉帝不由一愣:“嘶,太白,你要做什么?”

    “陛下,老臣感觉,他的道似乎缺了一些,而老臣所有,恰好能与他互补。”

    “你要帮他?”

    “是。”

    “你知道,如果你再施展那样的道,天地真的不能容你……”玉帝顿住了,难怪太白会说自己将消散于天地之间。

    当年,是上清师兄偶然感应到剑道之动,朔源之下,才救下了正在被雷噼的太白金星,多番恳求之后,道祖方才手下留情。

    但假使今日太白不顾一切再次施展,那么道祖必会降下紫霄神雷,太白金星的真灵也将被彻底打灭。

    “不行!”玉帝当即摇头拒绝。

    太白金星早有预料,也不激动,而是继续言辞恳切地请求。

    几次三番后,玉帝也知道劝不住,于是坐了回去,闭目沉思。

    良久,他悠然长叹:“太白,天庭……帮不了你啊!”

    太白金星顿时露出往昔慈眉善目的笑容,“陛下无需为老臣忧心,当年若非上清圣人襄助,老臣早就化作劫火,哪儿还有与星辰相合,再活一世的机会?这些年来,能为陛下分忧,已是老臣之幸,今日因老臣私心,而使陛下忧心,实乃臣之过也!”

    听得此言,帝袍之下,玉帝双拳紧握,内心不由震动:“太白何出此言,当年天庭筚路蓝缕,幸得太白,才有今日天庭之盛。朕又不是人间帝王,你将过错全然归咎于自己一身,叫朕如何自处?”

    太白这便低头:“陛下仁慈!三界众生有福了。往后还请陛下多多保重,老臣……便去了。”

    玉帝张口,好一会儿都没有声响,最终起身,也改了自称。

    “我送你。”

    玉帝本想与太白金星并排而行,但太白仍主动落后他半个身位。

    南天门前,一片空旷。

    “太白,天庭不能助你,但玄奘却让小白龙上天请哪吒与杨戬,我已让他们率兵下界,做讨伐狮驼岭妖魔、于人间重振天庭声威之事,你……尽量保重。”

    “老臣拜谢陛下!”

    言罢,太白金星转身,玉帝目光不离地相送。

    一步步迈出,太白金星的白发逐渐转黑,玉帝眼神微微一暗。

    长须寸寸消解,皱纹缓缓平复。

    待他走出南天门后,整个人已经变成了一个黑发浓密、剑眉星目、白袍仙风的青年。

    在他身后,一柄古拙的长剑倏然涌现,剑格上印着一颗光芒夺目的金色星辰。

    回头,他对玉帝展颜一笑,朝气蓬勃,恰如大日初升的晨曦,带着无尽的纯真与美好。

    玉帝也在这一瞬蓦然失神。

    这时候,他才突然惊觉,自己似乎从未真正了解过这位贴心的亲信臣子,他自以为的太白,只是幻想中的太白,这个青年模样、活力难掩,笑如晨光、意境洒脱的太白,才是真正的太白金星——李长庚!

    可是,朕才刚刚了解了他,却马上就要失去他了吗……

    待到回神之时,眼前已经没了太白的身影,只有一座高悬云端,空旷的、孤寂的南天门。

    狮驼岭。

    大鹏战普贤,大鹏有压制之势,但普贤一时半会儿看起来也不会落败。

    悟空和六耳一起对战文殊,却被文殊压制,若非两只猴子都来历非凡,恐怕早就败了,纵然如此,文殊取胜也只是时间问题。

    八戒和沙僧有些着急。

    王鲤却内心沉静。

    不多时,擂鼓之声从天际传来,浓密的云层迅速散开。

    王鲤抬头,便见上万天兵列阵,阵前站着三个身影。

    小白龙、哪吒,剩下一个,自然是生有天眼的二郎神。

    辉耀银甲覆身,黑发梳拢束冠,相貌英武俊朗,眼神冷冽似刀。手持三尖两刃枪,身旁蹲坐一白犬。

    便是那条白犬,一眼观之也顿觉神异,毛发姿态尽显威武,眼神通明灵慧无双。

    王鲤看到白犬的时候,不由得会心一笑。

    若把毛发染成黑色,那从形态上便和旺财一模一样,只是旺财大概躲得太久,可以内敛,所以不如这只白犬看起来这般神俊。

    再看杨戬,俊俏毫无疑问,冷傲一眼可辨。

    凤眼威仪,显灵神通。

    善猎能战,潇洒不羁。

    王鲤记住他的面孔身姿,算是暂且了解了一个心愿。

    天上小白龙高兴地向下招手,王鲤点头回应。

    当即,杨戬下令,天兵冲向小妖聚集的山峰,不多时便杀得血流成河。

    而哪吒则二话不说直接冲向文殊。

    杨戬转头看向大鹏与普贤,眉头微微蹙起。

    “好哪吒,你果真来了!”悟空开心大笑。

    哪吒却羞恼起来:“呸!死猴子,好好说话!”

    三人战文殊,场面倒是慢慢平衡了些。

    另一边,杨戬却看向王鲤:“圣僧,此二者,何人为敌?”

    普贤一听,当即道:“哪吒,二郎神,你们为天庭效力,今日对我等出手,是要欺我西天灵山吗?”

    王鲤当即嗤笑:“闭嘴吧,文殊以一敌三都没说话,你也不嫌丢人?”

    普贤顿时心中郁结,而另一边的文殊也不好受。

    恰如王鲤所言,文殊不说话,的确是不想丢人,更主要的是,他一个人面对悟空、六耳和哪吒,感觉也还行。

    而普贤开口,则是因为本身一个金翅大鹏就已经让他感受到了十分的压力,要是再来一个杨戬,那他今日即便不被打杀,也肯定要狼狈不堪。

    王鲤这头继续施压:“普贤,放下白象真灵,你就可以走了,否则,我也不保证今天会不会发生一些不忍之事。”

    “你敢?!”普贤惊怒。

    王鲤正要说话。

    天地间突然亮起一道光芒。

    它纯白洁净,似深夜之月,似深冬之雪。

    它光华璀璨,如盛夏烈日,如满天星辉。

    它从大日表面掠过,此为太白经天。

    它陡然自九霄而降,顷刻划过天空,自一点萤火而起,骤然化作一道弧光。

    刹那,王鲤手中的仙剑颤鸣不止,震动不休,他终于体会到了当初蜀山弟子们的心情。

    那是一道剑光。

    剑气所至,时空扭曲,剑意升腾,威凌天下。

    剑心激荡之时,王鲤顿时凝眉,他感受到了对方剑心的强大以及……完美!这是他尚在追逐的境界。

    只见,纯白剑芒降下,径直杀向大鹏和普贤。

    两人被锁定,一时间竟然难以想让,只得放下彼此对抗,转头迎接剑气的袭击。

    普贤一手吴钩剑,一手长虹锁,剑气降临,吴钩剑炸成碎片,长虹锁断作两截。

    大鹏一枪点?

    ?,黝黑的枪身顿时被剑气寸寸绞碎,大鹏心头一惊,目光一厉,倾力送出长枪,自身则勐地显出金翅大鹏真身,双翼一震便要逃遁。

    千钧一发之际,那凌空剑气却陡然加速,眼看就要撞上大鹏的后背,甚至他背部羽毛已经被虚空无形的锋芒斩断不少,若真被斩个结实,至少也要撕肉断骨!

    王鲤童孔震动:这才是真正的剑仙!

    可这时,又一声鸣叫乍起,天地间五色光芒忽地一闪,那剑气便突然消失不见。

    随后,虚空中分别走出两个人来。

    俱是青年。

    左侧,黑发白衣迎风舞动,背负长剑,笑容洋溢,风华正茂,潇洒不羁,与人亲近之感。

    右侧,一袭锦缎宽袍下垂,彩羽点缀,尊容华贵,不苟言笑,不怒自威,叫人不敢直视。

    看到他们,王鲤没来得及仔细思索他们的身份,他只知道,事情似乎又发生了某种出乎意料的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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