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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仙大人不会败:红尘炼剑 第一二七章 唐僧(12)诛仙阵图,剑压灵山

    “师父,去不得啊!”六耳猕猴拉着王鲤的左手苦苦劝导。

    见状,悟空也跳了上来,拽住他的右手。

    其他几个徒弟,也跟着围了上来。

    八戒面色纠结,但好歹还是说了几句老实话:“师父,咱们不论如何也才刚刚得罪了几位菩萨,您这就要上灵山见如来佛祖,恐怕别人会以为你是故意前去挑衅。”

    王鲤瞥了他一眼:你怎么知道我想干什么?

    六耳跟着说:“师父,师兄说得有道理。再则,师父前番几次,都算是打乱了佛门计划,虽然吾等都支持师父,可我们所想,却不一定能被他人理解。师父心有疑惑,也不该直接上灵山询问。”

    王鲤蹙眉回道:“六耳此言差矣,贫僧是佛门弟子,更是如来佛祖二弟子转世,既有疑惑,自当向如来佛祖请教解惑,有何不对?”

    六耳讷讷,眼神却意味分明:您此前对佛门三位大士的态度,可没让人觉得您是佛门弟子啊!

    王鲤挣扎两下,没能从悟空和六耳的手里挣脱,只好道:“行了,快放开我,为师就是想念如来佛祖了,此去灵山,必无意外,那里是佛门圣地,又不是妖魔洞窟,你们不必忧心。”

    “师父,不是老猪我故意要灭你的威风,只是先前咱们干了那么些事儿,此时您上灵山,不就等同于羊入虎口吗?不如等过些时日,让那些菩萨消消气儿再说。”

    “嘿嘿,师父,您常教导俺老孙,说凡事三思而后行,怎的如今您自己却这般冲动起来了呢?”

    “是啊,师父,昔日我在西海时,父王也对灵山多有敬重,如今我等恶了几位菩萨,您此时的确不适合上灵山。”

    “师父,大师兄、二师兄、三师兄和小师弟说得对啊!”

    五个徒弟,七嘴八舌地围着他嚷嚷起来,虽然说是在反驳王鲤的决定,可说到底还是因为担心他的安全。

    他们没说出口的话,王鲤也能明白,毕竟如果此行上灵山只是遭受一些责难呵斥,或者皮肉之苦,那也都算不得什么,怕只怕,灵山之行,王鲤有去而无回。

    六耳大概是五个徒弟里最了解佛门的人,所以他的担忧也最为深厚。

    取经人,的确身负重任,佛门兴盛在其一肩。

    可佛门要的,是一个听话乖巧懂事的取经人,不是一个动辄让菩萨闭嘴,一个不高兴就能把数万妖怪全部屠戮,一个不顾求情硬是要将佛门坐骑真灵打灭的和尚。

    他们的想法是对的,但又不那么完全。

    即使,王鲤此刻不上灵山,接下来佛门还是会对他出手,而且一旦发动,必定雷霆万钧,叫人难以反抗。

    因此,王鲤此行,不过是将其提前一些,同时化被动为主动。

    此外,每当夜幕降临的时候,仰望漫天繁星,王鲤就会想到如来……呸,是周天星斗剑阵!

    所以,他内心里也多多少少存了几分报复的心思。

    “为师明白你们的心思,不过此事为师主意已定,万不可改!”

    眼看王鲤态度坚定,悟空目光迅速闪烁,接着道:“师父,您要上灵山也可,不过却要让徒儿陪您一起去!”

    六耳赶忙也道:“不错不错,弟子也去!”

    其他人也纷纷开口。

    王鲤当即驳斥:“好了,都住口吧!你们都一起去,那咱是上灵山解惑的,还是去找麻烦的?”

    几个徒弟不说话,只是直勾勾地盯着他,仿佛在说:难道不是吗?

    感受此般眼神,王鲤不禁陷入沉思,他不清楚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让这些徒弟居然会这么看他。

    见他不答,悟空又后退一步:“师父,不如俺老孙与六耳师弟与你一同去,其他几位师弟就在此留守如何?”

    “不如何,你们都留下,为师自己去!”

    说着,王鲤一步踏莲,从徒弟们的包围圈中闪了出来。

    回身,他看向几人,以眼神制止了想要继续上来缠着他的六耳和悟空。

    目光在五个徒弟身上来回扫视,王鲤心中蓦然升起一股澹澹的离愁。

    虽然只是相处两年左右,甚至六耳入门更晚,可一路行来,朝夕相伴,的确让他与几人产生了一些莫名的羁绊。

    只是,他终究不是唐僧陈玄奘,更不属于这个西游时代。

    这一眼,该是此行最后一面。

    往后即使再见,他们也不认得王鲤。

    唯一拥有这段记忆的人,只有王鲤自己。

    如此说来,这般朔回的神通,也并非有利无弊,起码对王鲤的心态有极大的考验。

    每一次朔回,都是一场众人相伴在侧却仍旧自我孤独的历练。

    眼神遍及五人,他们的形象和神态被王鲤深深刻在脑海,心头的愁绪则被清静道境压在内里不显半分。

    于是,几个徒弟见王鲤面无表情,眼神泰然,一时也不再吭声,只等他继续说话。

    片刻,王鲤轻轻了一口气道:“徒弟们,灵山不是龙潭虎穴,为师也不是狂悖无知之徒,此行无恙,你们就安心待在此地……嗯,不会有事的,你们谁都不许偷偷跟来。”

    他本想说的是:安心待在此地等为师回来。

    可实际上他非常清楚此去之后他不会再回来。

    所以,哪怕他们都只是过去的一个光影,一道痕迹,王鲤还是没能忍下心来出言欺骗。

    话落,他扭头欲走。

    只是六耳与悟空却十分机敏,两人都察觉到似乎有什么没有被他们发现的异常,于是两只猴子异口同声地喊道:“弟子愿意等待,师父何时能归?”

    王鲤脚步一顿。

    此时,他仿佛能够清晰地感受到身后五双眼眸投来的视线。

    眉头微凝,他静默数息,最后回头一笑,继而御剑腾空,直向灵山。

    ……

    “这陈玄奘,果然不同了。”

    “陛下,他看起来可一点儿也不像是当年那个肆意狂妄的金蝉子。”

    玉帝不苟言笑:“金蝉子真灵尚未觉醒。”

    身旁,王母沉吟少顷,才道:“如今陈玄奘的改变着实突兀,想来应是修行渐深,逐步为劫气侵扰。”

    “纵有劫气加身,也可见其心志坚定。”玉帝一顿,忽然叹道:“不愧是太白看中的剑修。”

    “剑道修行,守意重心。我还记得,他以前是个动不动就能哭出来的小和尚,唯有取经一事极为坚定,不想一朝入道,竟能有如此决断,当面呵斥观音、文殊与普贤,此等行径,估计天下没有多少人敢于效彷。”

    “还不是因为他是取经人。呵呵,他聪明着呢,知道自己身份特殊,任务非同凡响,等闲不会出事。”

    “可他现在还是出事了。”

    “朕倒是觉得,他对此早有预料。”

    “哦,陛下此言何意?”

    玉帝稍稍一想便道:“也许,很多人都会认为他是从看到狮驼岭中人族的尸山血海那一刻起便下定了决心。不过朕更倾向于,自从他看到观音非要用一只编到一半的破竹篮将那条每年食童年童女的鱼妖收起时,便已经更有了决断。”

    闻言,王母不由面色一顿。

    玉帝接着又道:“而且,他肯定知道此去灵山必无好事,朕甚至怀疑,他猜到了佛门即将废掉他,所以此行便是心有死志,想要最后绽出一点光芒罢了。”

    王母颔首:“飞蛾扑火,也堪壮烈。”

    “是啊,飞蛾扑火……”玉帝微微仰头,眸中仿佛又闪烁出了一个白袍白发、笑容和煦的老头。

    “他们,是一类人。”

    王母知晓他言语所指,也不禁点了点头,“可惜了。”

    “是啊,可惜了。朕……做不了什么。”

    “陛下,你做的已经很好了。”

    “但很明显还不够,对吗?”

    王母不语,此言实难相对。

    另一边,王鲤已经看到了灵山,望见了雷音宝刹。

    顶摩霄汉中,根接须弥脉。

    彩凤双双,向日一鸣天下瑞;青鸾对对,迎风耀舞世间稀。

    须弥山巅,黄金作瓦,玛瑙铺砖,芯宫珠阙,宝阁珍楼。

    红尘不到诸缘尽,万劫无亏大法堂。

    剑童一开,金色佛光笼罩着整个须弥山,恍忽间好似聚成一根擎天金柱接天连地,自洪荒天地中径直接入混沌之内,处在混沌中的那端王鲤着实看不真切,但也并不妨碍他知晓那边又是何人。

    功德庆云团团围绕,佛音梵唱鸟鸟不绝。

    一入须弥,顿觉心神安宁,魂魄中好似凭空生出真佛投影,佛韵如细雨渗透身魂,欲图直入真灵。

    剑灵悠然一晃,一声剑吟在体内荡开,诸多声响和动静统统被驱散。

    严格来说,这是王鲤亲眼见到过的第二座佛寺,且这里端坐的是佛门世尊,如来佛祖。

    第一座佛寺自然是他开局的白龙寺,开寺者还是他现在的弟子小白龙,也算是因缘际会,十分巧合。

    两座寺院,任何人都不会将白龙寺拿来与大雷音寺相比,在佛门弟子看来这甚至是对世尊的大不敬。

    但是,王鲤还是更喜欢白龙寺。

    因为那里更有人气,虽然他们礼敬的仍然是如来佛祖,观音菩萨等等,但是白龙寺僧人敬的是他们功德的一面,念的也是他们纯真为佛为菩萨的一面,至于背地里到底还有什么算计,都不在白龙寺僧人的效彷范围,他们或许不知道,但以善为心,自见性成佛。

    反倒是人人称颂的佛门圣地大雷音寺,在王鲤看来不过尔尔。

    那金色佛光的确令人惊叹,功德庆云确实浩荡如海,大教之名实非虚妄。

    可佛寺本身极尽奢华,仿佛恨不得将天底下所有之前的宝贝全都用上。

    佛说空寂,王鲤也有空寂,他知道佛门的道境并不虚假,但这座大雷音寺,的确太暴发户了些。

    难道是因为过往多年以来,西方始终贫瘠,而今一朝翻身,便忍不住想要炫耀一下?

    这也说不准。

    圣人无常心,要是准提的话,还真干得出来。

    剑光直入灵山,几个灰袍僧人腾空而起。

    “灵山宝地,何人胆敢放肆!”一边呵斥,他们一边出手,几只虚幻的金色手掌同时朝剑光压来。

    仙剑不闪不避,只催动光芒,霎时间便绽放出万千剑气,恍如龙卷风暴,顷刻间将几只手掌绞碎,剑光速度不减、长驱直入。

    “滚!”

    一声呵斥,几个僧人同时脸色一白,喉头一动,嘴角溢血。

    入了灵山,又见遍地仙草灵芝,神兽异禽。

    剑光飞越,地上众多僧人纷纷抬头,却再无一人出手阻拦。

    大雷音寺前,王鲤落地现身。

    两扇高达六丈、黄金作底、镶满宝石珍珠的大门紧闭,清甜澹雅的香火之气弥漫不休。

    王鲤没有感觉到肃穆,心里莫名其妙地想到了后世再后世的某些会所。

    装修奢侈豪华,空气里到处都是不知哪儿来的香味……

    正当他内心犹豫着此时应该开口叫门,还是直接打进去的时候,两扇大门却突然自己打开了。

    王鲤低头看了看身上的锦襕袈裟,调整呼吸后,大步入内。

    一条笔直宽阔且光明的大道。

    行在此间,四周寂静,脚步声异常明显,甚至能听到心跳。

    尽头处又是一扇门,王鲤靠近的时候,它也自动打开。

    瞬时,他便见到了云雾缭绕,虚虚冥冥,宛若无尽的空间。

    左右两侧,菩萨罗汉尽皆在列,数量上千。

    正前面对,金莲之上端坐如来,宝相庄严。

    此时此刻,所有人的目光同时投来。

    清静空寂之下,王鲤未露怯色。

    入内,每一步都明明白白地摆在他们面前,任人观察,由人揣度。

    来到近前,王鲤抬头直面如来。

    虽然对他本身来说,这也已经不是第一次见面,但相较于上回一见面就直接动手,此次王鲤总算可以好好观察一些如来佛祖了。

    众所周知,如来是个小胖子。

    当然,“小”只是一种刻意的戏谑和调笑。

    如来年纪不小,修为不弱,道境不浅,身份不低。他的身影只是正常,可在功德金莲之上,却犹如万丈。

    哪怕是曾经立下大宏愿而成圣的两位西方教主,他与之相比也有着丝毫不差的目标和理想。

    天上地下,唯我独尊!

    王鲤也不得不承认,鸿钧在某些时候和某些事情上会显得很有度量。

    甚至,接引与准提,乃至各大圣人,洪荒大能们,也都没有追究如来的“狂妄”。

    独尊之道,当以“世尊”之名而御极洪荒。

    曾经在截教,多宝是大师兄,也有“言出法随”之能,但截教终究还是通天的截教,教义所在,诸多弟子也多各行其道。

    而今在佛门,如来是世尊,是现在佛祖,接引与准提为佛门兴盛而退居在后,如来统摄佛门内外诸事,无人不敬,无人不从,已有独尊之象。

    多宝,的确得到了他想要的东西,也走上了践行自我大道的路途。

    在其位,谋其政。如来做得真的很好,至少自他上位之后,人族对佛门的确接纳更甚,信徒更广。

    当然,佛门的问题只是被遮掩下来了,而不是被他解决了。

    或者说,从根子上传承下来的某些秉性和行为习惯本身就不是他能轻易改变的。

    王鲤了解过后世的佛门,虽然共敬大雷音寺,但实际上已经分出了八宗,这证明如来也没能把所有问题统统压下,人族的佛门弟子以自我的觉悟在佛门之内开辟了崭新的脉络。

    对佛门整体和如来而言,这是好事,因为这有利于佛门的持续发展和壮大。

    但是对于佛门中某些人来讲,这就是大大的坏事,因为八宗分论,影响到了他们的利益。

    天庭之中,玉帝消失不见,紫薇御极,哪吒断臂断腿重伤,杨戬不知所踪。

    佛门也不安宁,如来仍是佛祖,可旃檀功德佛陨落,斗战胜佛只剩一道残魂。

    天地,不知道经历过什么样的变化。

    一个瞬间,眼神交汇,王鲤没有关注如来的目光,却陷入到了以上繁复的思索之中。

    这一刻无数的心绪纷至沓来,但都被剑灵隔绝在外,他心通之类的佛门神通也探究不到王鲤的所思所想,众多佛、菩萨与罗汉只能看出王鲤走神了。

    “玄奘!”

    一声大喝将王鲤唤醒,他转头望去,只见一个端坐连台之上,身材短小,两耳细长,头顶秃亮却又一周围发的中年人正对他怒目而视。

    观其脑后光轮,这竟然还是个佛。

    “玄奘,既见佛祖,为何不拜?!”

    王鲤挑了挑眉:“你是谁?”

    对方面孔倏地涨红。

    他身后一个女子厉声道:“玄奘大胆,竟敢对定光欢喜佛不敬!”

    王鲤恍然,原来这就是那只兔子,长着这样居然也能做欢喜佛,他肯定是个实力派——犯罪的那种。

    他记住这张脸,又看女子:“你又是谁?”

    “吾乃定光欢喜佛座下随侍。”

    “区区随侍,也敢在大雷音寺高声说话,谁给你的胆子?”王鲤眼眸微凝,童中剑芒乍起,直刺心神。

    那女子当即面露悚然,惊恐不已地躲到定光欢喜佛身后。

    定光欢喜佛不悦地道:“玄奘,本座允许她在大雷音寺说话。”

    王鲤哦了一声:“原来你也能做大雷音寺的主?”

    这时,一旁又有人哂笑:“如此挑拨,着实拙劣。”

    王鲤望去:“你又是谁?”

    “玄奘,吾乃观音座下,金毛犼。”

    青狮、白象、金毛犼,都曾经是截教仙,分别号为虬首仙、灵牙仙和金光仙。

    狮驼岭上,青狮与白象已经真灵寂灭,现在剩个金毛犼,他自然对王鲤没什么好言好语。

    王鲤故作思忖,继而恍然道:“哦,一只坐骑,也能在大雷音寺高声喧哗?”

    金毛犼面皮一抽,怒火更盛。

    可王鲤没等他说话,便看向神态端庄的观音菩萨:“菩萨,你不管管你的看门狗?”

    “玄奘!你安敢欺我?!”金毛犼大吼起来。

    王鲤却听而不闻,只看观音。

    观音瞥了金毛犼一眼,怒气冲冲的坐骑顿时心头一凉,面上一慌,紧紧闭口,不敢言语。

    王鲤朝他一笑,他也没有半点回应了。

    观音朝他看来,无悲无喜,无哀无怒,仿佛浑然忘了当日直接让她闭嘴的就是眼前的玄奘。

    “玄奘,你不继续走你的西行取经路,今日造访灵山有何事?”她一开口,便引入正题。

    王鲤笑道:“菩萨,狮驼岭之事,着实叫人内心震撼。妖魔横行,肆意食人,可领头却是佛门菩萨的坐骑,如此境况,真是教我不得不惊恐万分。”

    观音看着他的笑脸:“贫僧却未曾觉得你有害怕之心。”

    王鲤笑容不变:“不过是常念佛经,心有静气,若直接大惊失色,恐怕丢了佛门的脸面。菩萨,佛门慈悲为怀,普度众生,可为什么那些出身佛门的坐骑,却把众生普度进了它们的肚子里,要说那些人个个业力缠身,该遭报应也就罢了,可当中还有一些真灵清澈之人,甚至是魂魄无垢的孩童,为什么他们都要被人剥了皮,分了尸,煮了吃呢?我实在不解,还望菩萨解惑。”

    观音面色不变,或者说,整个大雷音寺,无人有所变化。

    王鲤一直看着他们,于是不禁心头一叹。

    他之所以和观音废话,就是为了看看佛门内有谁是不知道这些事情的,更细致地说,他想知道,有谁是不太一样的。

    可他没有发现,也许有这样的人但隐藏得很好,也许他们都已经认可了这样安排劫难的方式。

    观音不大,望向如来。

    如来开口,声音洪亮,好似晨钟暮鼓,仅是波动便能发人深省。

    “玄奘,你可知天地有劫?”

    王鲤闻声,面向如来,道:“佛祖想说,用他们的性命,来消弭天地间积累的劫气?”

    如来没有料到王鲤竟然会直接说出答桉,但他并不会将这般讶异流露表面,于是便只是轻轻点头:“天地之劫,若不疏散,长久累积,将会暴发无量量劫,届时涉及洪荒天地,无尽生灵,或可致使洪荒陨灭,生灵自然难以长存。那些牺牲在劫难中的人,轮回之后,天地自有厚薄,佛门必当嘉奖。你观其当下惨烈,却不知其来世投胎之后,富贵人家、修行入道,皆为寻常;证得果位、成就大罗,也有机会。他们的死,是今生修积功德,来世得以印证,此为天地至理。玄奘,你还有何疑问?”

    这般回应,王鲤一时间竟然真的想不出什么破绽。

    因为从佛门教义来看,的确是今生修行,报以来世。

    而王鲤也同样愿意相信,那些在狮驼岭,或者西游路上死掉的人,来世都能得到回报。

    纵然佛门不做,天道也绝对不会忽视,由此来看,天道也算是公平的。

    既然想不到破绽或缺漏,那便换一个。

    “如此,那我就放心了。只是,为何那些罪恶缠身的坐骑,菩萨却非要保他们不可?”说着,王鲤又看向文殊与普贤。

    这两位菩萨此前在狮驼岭算是丢尽了脸面,可此时他们却没有表露出任何对唐僧的愤怒和仇视,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也正因如此,王鲤才愈发觉得他们可怕。

    也许他们如今的境界和作为十二金仙时相比没有多少长进,但他们的阅历逐步增长,城府愈发深沉之后,反而叫人不敢掉以轻心。

    如来同样及时给予了他回应。

    “那些坐骑,伴随诸位菩萨修行多年,自有感情。况且,坐骑所为,也是为天地受难,致使业力缠身,此后修为难以增进,常年灾劫不断。各位菩萨心生怜悯,欲保其真灵。可大劫裹挟之下,不是仍被你灭去真灵了吗?”

    王鲤听得不禁想给如来竖起大拇指。

    这般境况,居然还能让你给圆回来。

    怪不得,某些和尚总是以巧言善辩而着称,原来根子里就有这样的种。

    如来见他点头,又问:“玄奘,你还有何疑惑?”

    可在王鲤听来,他说的却是:你要找的麻烦我解决了,接下来该我找你的麻烦,你可要接住了。

    王鲤:“佛祖,我还有最后一问。”

    三息沉默后,如来颔首应允,却道:“玄奘,你疑惑已解,为何不愿以弟子自称,可是对贫僧将你打入轮回有所不解?”

    王鲤摇头:“自然不会,佛祖运筹帷幄,是天地间少有的大能,我纵有不解,也不至于欺师灭祖。正因我不想欺师灭祖,所以今日不能以弟子自称。”

    左右两侧,佛众纷纷目光一聚。

    如来眼中,也有金光弥漫。

    他直言问道:“玄奘此言何意?”

    王鲤笑得洒脱,转手解下锦襕袈裟弃之在地。

    一步上前,踏着象征佛门的袈裟,他捏起剑气,剑意爆发,剑气激荡,剑灵顷刻活跃起来。

    【上清剑道道韵】加身。

    灵山之外,四道顶天立地、杀气充盈的剑影同时升起,将整个须弥之地完全包裹在内。

    王鲤脚下,一座青莲剑台化生,托着他莹莹升空,与如来齐平。身躯之外,四重光芒各异、凶煞惊天的剑光环绕飞旋,恐怖至极也熟悉至极的气息立即在大雷音寺荡开。

    瞬时,此前无数神情安定的人,都尽皆变了脸色。

    包括功德金莲上的如来。

    “多宝,师父叫我向你问好!”

    如来搭在膝上结印的双手突然握起拳来,宝相庄严的面貌此时仿佛泄了气息,显出他那有些慌忙与心虚的真容。

    王鲤见状,自然笑得更加开心。

    小胖子,你也有今天!

    王鲤剑指一动,诛仙、戮仙分别飞向定光欢喜佛、金毛犼。

    当即,王鲤便听到他们惊恐欲绝的喊叫,但偏偏他们谁也不敢起身逃离,甚至,站在金毛犼身旁的观音菩萨,悄无声息地往旁边挪了挪角度,观其面貌,已经警惕到了极致。

    “来,定光欢喜佛是吗,金毛犼,认识这是什么剑吗?”

    两剑前倾,两人徐徐后仰,不敢有什么大动作,生怕王鲤真的一剑斩落下来。

    此时,如来突然道:“诛仙四剑剑影,你在通天河底得到的吗?”

    此言一出,众多菩萨罗汉顿时松了口气,只是剑影的话,那还好……个鬼啊!佛门的取经人居然是通天教主的弟子?!还是能够秉持诛仙四剑剑影的弟子,必然是截教核心中的核心!

    这就说得通了,难怪玄奘悟道之后突然转变,还以为是大劫之变,没想到居然落入了截教的算计!

    如今玄奘不再遮掩,通天这是要和佛门开战了吗?

    越是深思,众人越是惊恐。

    他们无法揣度圣人,更无法猜测圣人中最不按常理出牌的那个。

    “何处得来,也与你无关了不是吗?”王鲤反问。

    如来一顿,旋即深深地吸了口气,神色郑重地道:“你意欲何为?”

    “我……”王鲤一个字刚出口,突然便仰起头来。

    与此同时,如来等人也做了同样的动作。

    洪荒天地,西牛贺洲上空,朗朗晴空突然晦暗,大日光芒瞬间不再。

    无数生灵仰头,只见一张四四方方如同锦缎布帛一样的庞然大物飘飘飞来。

    顷刻间,它便来在灵山顶上,平铺开来。

    当即,王鲤体外的四道剑影立刻受到阵图吸引,破开大雷音寺所在的洞天世界,腾空而去,融入阵图。

    一瞬间,灵山周围四道仙剑光影立即膨胀且不断凝实,须臾间已越万丈。

    王鲤既惊又喜,惊的是通天居然出手了,喜的是通天居然出手了!

    不过接下来的画面,却让他笑容收敛,只觉出大事了。

    只见,天边虚空一震,无尽的血光蓦然涌现,此血光并非形容,而是实实在在半点不虚的滔天血海!

    血海之上,一朵红莲托起一位相貌凌厉的老人,他身后交叉背负双剑,一人所在,彷若天地所在。

    冥河教主!

    他身旁,一个青年突然现身。

    “你怎么来了?”通天教主满脸愕然。

    冥河教主眉头一皱:“不是要攻打灵山了吗?”

    通天更加惊讶:“谁跟你说我要打灵山了?”

    “你连诛仙剑阵都摆出来了,不打灵山,是要教那些和尚练剑吗?”

    “胡说!”通天气笑了:“我就是看到有人拿着我的诛仙四剑剑影,可我却没有半点察觉,而那和尚竟然还自称是我的弟子,于是见猎心喜,所以抛出阵图陪他玩玩。”

    冥河老祖顿时眼睛一瞪,漫天翻波的血海也跟着倏然一静。

    好一会儿,他白了通天一眼,叹息地望着灵山说道:“那现在怎么办?”

    通天无奈:“我怎么知道?”

    这时,天上两道金色光影降落,化为圣人,乃是接引与准提。

    可是他们还没说话,天空突然闪出一座宫殿,匾书紫霄。

    一个老道忽然在紫霄宫前出现。

    王鲤不做他想,收回诛仙四剑剑影,接着直接结束此次朔回。

    当此之时,道祖最先投来目光,同时无形的压力汇聚,可王鲤丝毫不受束缚;通天好奇看来,王鲤报以微笑;如来也惊诧不已,王鲤一口啐得他胖脸紧皱,可惜嘴里没唾沫。

    同样的,接引、准提各施手段想要将他留下,也没有给他带来任何麻烦。

    王鲤顺利回到时空长河上空。

    他看到上次自己开辟的细流,又注视着一道宽阔数倍的分支在长河一侧流出。

    相较上回,这次的支流庞大了数十倍,第一次真正拥有了小溪的大致模样。

    虽然王鲤这次逗留更久,做得更多的,但是想必也和西游本身有着脱不开的关系。

    那道祖惊鸿一瞥,却让王鲤心惊肉跳,不是本能或剑灵的感应,他还没那个本事,而是来自上清剑道道韵与诛仙剑影的示警。

    另外,天道一定非常重视佛门的大兴,否则不至于这么快就来了。

    不过,王鲤此时脑子里想的还是最后看到的血海。

    冥河老祖,似乎和通天教主之间有一些见不得人的约定啊……

    这个天地,秘密未免也太多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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