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圣多明戈，河谷区。

    大卫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推开卧室门走到客厅，却发现客厅空无一人。

    “妈？”

    他试着喊了句，见到格洛丽亚卧室门开着，却没有回应。

    “这么一大早去哪了？”

    大卫都囔着走进洗手间，开始洗漱准备上班。

    昨天他算是下了个早班，中午跟唐宇吃过饭后，感觉整个人似乎都好多了。

    大卫双手捧起一洼冷水，狠狠搓了把脸，瞬间提神不少，再抬头看向电子镜屏中的自己。

    眉目骨相隐约有了棱角，算是有点大人模样了。

    大卫不由得回想起昨天那番话，唐宇告诉他，要做自己。

    只可惜他当时没太争气，哭得稀里哗啦的，明明不太理解话中含义，但莫名自我感动一番。

    大卫双掌紧紧抓住脸，只感觉阵阵懊悔涌上心头，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昨天晚上睡觉时，这该死的回忆与场景，不停地偷袭他，每次一想到在唐宇面前失声痛哭，尴尬得在被窝里都快扭成一条虫子。

    太丢人了！

    他大卫好歹也是快年满十八的汉子，怎么会在唐先生面前失态痛哭。

    而且唐先生说的那些话，现在细细品味起来，既不像是安慰，也不像是鼓励，自己怎么就这么容易感动，以至于现在想到唐宇，满脑子都是乱的。

    “小老弟，唐先生喊我小老弟...”

    “唉，果然还是小孩子...”

    “但，唐先生似乎对我还挺好的...”

    大卫放下双手，一张大脸被捂出了十根手指头印子，红红的。

    他看着镜中的自己，陷入极其纠结境地。

    “今天还要不要去公司啊...”

    “希望唐先生能把昨天中午的事忘掉就好了...”

    “再也不要干这种蠢事了，没事约什么唐先生吃饭...”

    大卫拍了拍脸，试图给自己加油打气。

    再尴尬也要硬着头皮上班，大不了躲着一点好了，时间久了，唐先生自然就忘记这茬。

    大卫坚信，唐宇身兼双部门副部长，一定忙得要死，哪里有时间记得这些事。

    他对着镜子深吸了两口气，整理好仪容后跑去客厅换衣服了。

    西装、领带、皮鞋，最后再来点发油固定发型。

    镜中的大卫，俨然已经一副公司职员气派。

    西服是格洛丽亚给他新买的，算是比较上档次的服装，虽然比不上神宫寺那类奢侈品，但应付上班已经足够了。

    大卫深切明白妈妈的用心，是不想自己在荒坂塔实习时，还要因为衣服问题受到异样目光。

    整理完后，大卫便打开门，朝着荒坂塔出发了，开始公司狗忙碌的一天。

    没多久。

    大卫抵达目的地，荒坂塔三十三层反情报部。

    他如往常那般跟前台问好，然后走向自己的办公位，却发现大家又是全员到齐。

    大卫疑惑地看了看时间，离上班还早，难道今天又是什么大日子？

    他在反情报部工作一段时间后，发现部里的同事都有一个习惯。

    凡是昨天发生了重大事情，或者今天即将要发生重大事情，大家都会来的特别早，然后三五成群凑在一起八卦讨论。

    就像早餐可以不吃，但八卦不能听，好比股市开盘似的，一大早交易各类新鲜情报，反情报部果然是以情报为生。

    逐渐习惯一切的大卫，装作心不在焉的样子，缓缓踱步走向办公位。

    在途经其他同事桌位时，便能零碎听到一些小道消息。

    有些女同事会一个劲吐槽她们老公，有的男同事会一个劲吐槽他们所去的高档场所，还有的会讨论其他公司近况。

    大卫几乎都不了解，完全插不上话，就像刚进城的小老弟，听大哥们谈什么都新鲜过瘾。

    但今天，所有同事似乎都在谈论同一个问题。

    “出大事了，听说昨晚深夜有最新人事变动，很突然，人事部同事偷偷说的。”

    “我也听到风声了，可能跟我们部门有关。”

    “不会是有新人要来了吧，老大出差这么久，连个消息都没有。”

    “听说是部门高层，而且我猜极有可能是新副部长。”

    “啊？！”

    新副部长？

    大卫心神顿时一惊，走神的工夫，差点走错了工作位。

    他连忙回到工作位上，一边打开电子屏幕假装整理桌面，一边竖起耳朵探听同事们聊天内容。

    如果真是要来新副部长，那事情可就大了，唐先生那边恐怕有麻烦。

    他专心致志，听几位同事交换情报。

    一位风情姐，套着一双黑长袜，悄悄说道：“这可不是瞎猜，是有根据的，你们想想，唐老大来咱们部里的次数，手指头都数得过来...”

    另外一位短发酷姐附和道：“是啊，而且据特别行动部那边说，唐老大就没去过他们那，昨天报销了笔经费就走人了。”

    “这很明显啊，唐老大在甩脸色他们看，过去仗着是大部门，每次合作都是给他们擦尾巴，想想就恼火！”

    风情姐看得更透彻，自信分析道：“哪有这么简单，到了他们那个层级，哪还会在乎这些事，我要说的是，唐老大一直不去特别行动部，董事会肯定不会放任不管的，十有八九在拿这个说事。”

    风情姐短裙下的双腿，重新换了个位置，叠放起来继续讲道：“既然唐老大身兼两个部门，反情报部忙不过来，自然会安排新的副部长来分担子，而且这事之前董事会就提过，只不过没通过而已。”

    酷姐则小声惊叹道：“那这次新来的副部长，空降如此之快，恐怕是上头安排的吧，一个晚上就确定了，这速度太快了，恐怕来头不小。”

    风情姐意味深长点点头，表示认可酷姐所说观点，随后补充道：“也不用猜了，待会上班就知道了，唐老大今天未必会来，我们静观其变吧。”

    酷姐酸哭哭地说道：“唉，我可不想多个顶头大山啊，唐老大一个人就最好了！”

    风情姐无奈一笑，嘴角勾出浅浅酒窝，心下默默叹然：“谁不是呢，都还没跟唐老大单独汇报过，也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唉。”

    几人感叹一番，见时间快到点了，也都纷纷回到自己的工作台，整理心情开始今天的工作。

    大卫马丁内斯听完后，坐在位置上，顿时心乱如麻。

    这些情报消息，对他而言，简直太过震撼。

    反情报部竟然要多一位副部长，那唐宇不就多了位竞争对手。

    他知道周围人对唐宇的评价，都说他是一头独狼，太容易得罪人。

    无论是特别行动总监苏珊艾伯纳西，还是研发部田中主管，亦或是其他部门大大小小的职员，都对唐宇的印象都不太好，认为他不好打交道、喜欢摆谱。

    大卫可不这样觉得，和唐宇接触这段时间来，认为他并不像大家所说的那般，冷酷而威严。

    大卫内心承认，他完全看不懂、猜不透唐宇。

    唐宇的世界，是难以企及的。

    无论是他所处的高度，还是他隐蔽的内在，外人无从知晓。

    但大卫坚信自己的直觉，就像唐宇的那些话，会莫名触动他内心深处，明明不算什么大道理，却有偏偏有种治愈感。

    但公司高层的斗争与安排，完全不是他一个实习生能知晓和插手的。

    到底是谁来担任副部长，只能听天由命。

    大卫抬头望了望办公区过道，没有看到熟悉的身影，他在焦急等待着，等待上班那刻的到来。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整个办公区都开始诡异的肃静下来，似乎预示了这是暴风雨前的征兆。

    不少同事都开始张望着，盯着公共电梯来的方向。

    突然。

    公共电梯方向传来一阵骚动，像是有一群人走了过来，办公区同事们立刻警觉，意识到该来的还是来了，不约而同竖起耳朵探听前台动静。

    部门前台见到一群人走出了公共电梯，谈笑风生，周围还有荒坂保镖簇拥着，显然是公司高层，前台立刻起身迎接。

    这群人走到前台，随即有人开口介绍道：“这是你们反情报部新任副部长，凯特女士。”

    前台扫描身份认出对方是人事部副部长，很快反应过来，礼貌称呼：“凯特女士，早上好。”

    凯特神情倨傲，棕红发辫束成两串，双眼眶经过赛博化植入，改造成方形视觉系统处理器，发出微弱红光。

    她面无表情，没有多说什么。

    人事部高层只好接着问道：“詹金斯先生在办公室吗？”

    前台应声回复道：“詹金斯先生出差，最近都不在部门办公。”

    人事部副部长有些不悦，接着问道：“那你们副部长唐先生呢？”

    前台实话实说，回道：“唐先生正在出外勤，今天不在部门上班。”

    新副部长上任，偌大的反情报部竟然没一个高层出来接待，这多少有些瞧不起人了。

    人事部副部长明明记得，任职通知已经发给了亚瑟詹金斯，不应该如此冷遇新来的副部长。

    人事部副部长知道凯特背景不简单，能在一夜之间突然胜任副部长，不能随意应付过去，于是有些生气问道：“那你们副部长新办公室准备好没？”

    前台：“...”

    他只感觉一脸懵逼，什么通知都没接到，怎么会提前准备副部长办公室。

    反情报部倒是有空闲的独立办公室，但是没有接到任何通知，谁会去管空闲办公室。

    人事部副部长直接怒斥道：“那还不赶快去安排！”

    前台平白无故挨了顿批，赶紧开始通知人整理办公室。

    凯特则在一旁，语气冰冷地说道：“今天只是来看看而已，各位就送到这吧。”

    听到正主发话，人事部副部长自觉送任已经到位，确实没必要留在这儿。

    周围陪同至此的公司高层们，见到凯特上任第一天吃了个瘪，知道她心里多少是不太痛快，便不再勉强留下。

    众人纷纷道别后，离开了反情报部。

    前台处，只剩下新任副部长凯特，和另一名从特别行动部新调进反情报部的属下。

    凯特没有搭理前台，直接迈步朝办公区里面走去，自顾自地开始巡视起来。

    由于她已经到反情报部报道，人事部那边生成凯特新职务身份信息，反情报部职工可以通过扫描确认身份。

    凯特面不改色，踱步走在过道，仔细打量反情报部布局和细节。

    一些路过的反情报部职员，有些好奇地打量她，发现对方是新任副部长后，立刻换上一副笑脸，主动称呼道：“凯特女士，早上好。”

    凯特目不斜视，仿佛将周围的人当作空气，根本没放在眼里。

    不多时。

    凯特走到了反情报部办公区，立刻引来一片注视目光。

    不少正在办公的职员，都纷纷抬头看向了凯特，打量着这位新来的副部长。

    大卫也是第一次见到新副部长，只感觉对方步履缓慢、气场极强，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不太好惹。

    凯特冷冷扫视一圈办公区，没有任何言语，就那么盯着所有人看了一阵。

    在座众人的内心，不由得升起一丝丝寒意，这架势、这态度显然不太好伺候。

    职工们连忙低头开始工作，假装一切都没有发生。

    大卫也机灵地低下了头，以免和凯特对视，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他见到新来的副部长后，心里不由得打起了滴咕。

    “没想到是研发部空降过来的，唐先生和田中关系似乎也不太和睦，会不会又和田中胜男有关。”

    “而且感觉她怪可怕的，恐怕不好相处。”

    “唐先生今天不来上班，是故意让着她吗？”

    “应该不会，唐先生连总监都不怕，怎么会怕一个新来的副部长，十有八九是在出外勤，毕竟身兼双部门副部长，忙是很正常的。”

    大卫在心里细细揣测，新来的副部长将会造成什么样的影响，而唐宇又是怎么打算的。

    ...

    “嗯，手法不错，有进步...”

    清晨的阳光，刚刚透过薄薄的雾气。

    唐宇正靠坐在阳台上，悠闲的晒着太阳，又是不用去上班的一天。

    唯独不同的是，家里多了个猫娘。

    萨沙乖巧地站在唐宇身后，纤细指尖放在他的太阳穴处，轻轻按着划圈圈。

    她有些奇怪，作为特别助理，协助唐宇工作是主责主业。

    但唐宇今天告诉她，不用去上班，就在家里出外勤。

    萨沙不太明白，出外勤为何会在家里，不应该是跑任务吗？

    尽管不太理解，但还是遵从唐宇的意志，留在家里继续女仆服务。

    唐宇知道萨沙还处于学习阶段，不能什么事都让她自己猜，以她的脑子恐怕只会越想越歪。

    “你有什么疑问，就直接问吧，憋在脑子里揣摩会出问题的。”

    萨沙听到唐宇开口，双眸立刻闪过一丝光彩，随即开口询问道。

    “唐先生，萨沙想知道，出外勤为什么会待在家里呢，这不是在放假吗？”

    唐宇颇有些无奈，闭目养神的同时，随口解释道：“出外勤的事怎么能叫放假，顶多只能算摸鱼，我问问你，我现在是什么身份。”

    萨沙回答很干脆：“反情报部、特别行动部，双部门副部长！”

    唐宇又接着问：“那你说我应该去哪个部门上班，是反情报部，还是特别行动部？”

    萨沙闷头想了想，果断说道：“两个都去！”

    唐宇：“...”

    他只好再绕个圈子问道：“那我领几份工资和绩效？任务奖金又是谁发？”

    萨沙对他的职务相关信息了解很清晰，再次回道：“领一份工资，由特别行动部财务负责发放，任务奖金根据实际情况发放！”

    唐宇一副理所应当地说道：“这不就对了，我领一份工资，却要去两个部门上班，那只有砍成两半了。”

    萨沙连忙着急地摇头否定：“不能砍成两半！不能砍成两半！”

    唐宇装作一副心累的样子，无奈解释道：“所以你就明白了，我去反情报部上班，特别行动部就不高兴，我去特别行动部上班，反情报部就不高兴，所以我干脆出外勤，这样不就都不用纠结了。”

    他再叹道：“而且出外勤很辛苦的，你以为我很轻松吗？我这是在等待机会，养*蓄锐。”

    “等大任务来了，自然就归我出力了，现在不休息，到时候哪来的力气干活？”

    萨沙听完后觉得颇有道理，随即赞同地点头道：“那萨沙要好好努力了，争取让唐先生好好休息放松，您是否需要萨沙更换模式，推荐您更换亲密模式，设置70%，萨沙可以帮您按更多地方！”

    唐宇：“...”

    萨沙见唐宇没有同意，也就没有继续推销，而是提醒道：“唐先生，萨沙刚刚注意到，反情报部高层职务有更新，凯特任职新副部长。”

    这件事唐宇自然也知道，亚瑟詹金斯深夜就给他发消息了，说从研发部新调来一位副部长。

    亚瑟詹金斯对此事很恼火，竟然没有跟他通任何气，就从外部门空降副部长，明显太不尊重人了。

    趁他在外出差，没办法及时勾兑情况，被人偷袭了老巢，属实不能忍。

    所以唐宇和老上司詹金斯干脆一不做二不休，今天都不去接待凯特，让她自己在部里玩。

    等玩得部里鸡飞狗跳、天怒人怨时，詹金斯再回去收场，好好压一压凯特。

    新副部长上任，对唐宇而言，这事正中下怀。

    他巴不得连反情报部的班也不去坐，要不是看在老上司詹金斯面子，还有部里确实不能空着，早就搞私活去了。

    这下倒好，来了位新副部长，让她去折腾好了，就装什么都不知道，坐等詹金斯回来好好收拾她。

    唐宇知道凯特来自研发部，还从特别行动部带了个跟班道格拉斯。

    他怎么瞅怎么都有股阴谋的味道，而且还是针对他唐宇的。

    君子要懂得避其锋芒，这班还是少上为妙！

    唐宇睁开眼看着萨沙，有些无奈地说道：“你还是先顾好你自己，回头买两件衣服去，别一天天穿我的。”

    “萨沙觉得穿得可合身了，不用新买！”

    唐宇：“这是命令！”

    萨沙委屈巴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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