丽姿酒吧。

    唐宇受到艾芙琳的邀请，正前往丽姿酒吧地下机房，准备体验“水晶宫”超梦。

    艾芙琳左肩挎着黑皮小包，浅笑着陪在唐宇身旁，若有若无的澹澹玫瑰香水味飘散四周。

    似乎是为了显得更贴心更柔情，艾芙琳身前靠得有些近，不时会轻轻擦碰到唐宇的手肘。

    这番柔顺贴心的模样，跟曾经初次见面完全是天壤之别。

    当时的唐宇刚刚炒了荒坂尤鱼，接到委托来见艾芙琳帕克，搜索relic生物芯片相关情报。

    艾芙琳表现出的完全是一副高冷姿态，拒人以千里之外，言辞间对他们这些干雇佣兵的有些不屑一顾。

    在她看来，赛博朋克雇佣兵不过拿钱办事，还参与不到更高层级的情报事务之中。

    而如今唐宇的身份仍是荒坂公司高层，再次见到艾芙琳时，才发现她还有这般小鸟依人的时候。

    果然是见什么人上什么菜。

    历经很多人情世故的艾芙琳，早已拿捏住分寸，知道该如何应对各种场合和各种身份的人物。

    像唐宇这样的公司高层，自然要拿出真本事，笑脸相迎，温柔以待。

    唐宇对艾芙琳那点花花肠子再清楚不过，说到底是利益驱使，根本算不得真。

    当年荒坂赖宣若不是轻信这个女人，掉进了温柔乡，也不至于被搅坏了计划。

    两人离开酒吧内厅，来到包厢区走廊，右手边是一扇扇包厢闸门。

    两人继续步行穿过氛围暧昧的包厢区走廊，皮鞋踩在呢绒地毯上没有丝毫声音。

    唐宇注意到，有些包厢的闸门没关，全息投影火辣舞姿萦绕在包厢中间，里面或是二人世界看超梦片子，或是四五个人群魔乱舞。

    艾芙琳身姿妖娆，猫步款款走在唐宇旁边，主动为他引着方向，介绍道。

    “唐先生，这边。”

    “您这是第一次来丽姿酒吧吗？”

    “只不过像您这样的身份，恐怕对丽姿的姑娘很难上眼了。”

    唐宇没有说话，这个女人真是无时无刻不在打探情报，若是能发展成反情报部线人，倒是把好手。

    只不过艾芙琳喜欢卖掉上家，踹掉下家，然后自己独吞单干。

    这种人胆子太大，容易翻车，完全不在唐宇的用人考虑范围之内。

    至于丽姿的姑娘，也不能一棍子全部打翻，他记得除了朱迪外其实还有几个不错的。

    艾芙琳见唐宇神色澹然，似乎并不想跟她多说，但仍旧没放弃这可能会套出点东西的机会。

    “小心，转角后就是楼梯了。”

    两人经过丽姿酒吧的化妆室，接着开启通往地下机房的闸门，朝楼梯下方走去。

    他们路过的身影，引起了正在化妆的丽姿姑娘们的注意。

    “快看，快看，身后。”

    “别回头，看镜子就行。”

    “艾芙琳陪着的那位是谁啊？这又是攀上了哪位贵公子。”

    “不太清楚，以前没见过他来丽姿，不过这身材脸蛋，完全戳在我审美点上了。”

    “发现了没有，还是原生的，这可真少见。”

    等到唐宇转身走下楼梯间，丽姿的姑娘们才敢回过头，看向对方离去的背影。

    艾芙琳先一步走下楼梯，回头仰望身后，轻笑着说道：“唐先生，您以后来丽姿酒吧，用不着自掏腰包了，我看姑娘们都挺待见您。”

    唐宇以前来丽姿的确不掏钱，估计后面很快也不用掏钱了。

    艾芙琳接着说道：“今天想邀请您体验的水晶宫超梦，朱迪可以帮忙，她是丽姿的超梦体验师。”

    “我们关系不错，她总是会帮我的忙，不过，我得提前告知您，她是莫克斯的人，对您可不太感冒。”

    唐宇知道艾芙琳和朱迪以前的关系，两人曾经做过同事，有过一段暧昧时期。

    不过在他看来，艾芙琳其实并不了解朱迪是个什么样的人，也不知道朱迪内心想追求的是什么。

    或者说她们二人从骨子上讲，就是两个截然不同世界的人。

    艾芙琳野心勃勃，梦想着跻身上流社会，周旋在达官显贵之间，盼望能捞上一大把钱。

    她选择离开丽姿和云顶，并不是为了每单生意多赚一点，而是想借机搭线攀附权贵，从而获得通往上层阶梯的通行券。

    而朱迪是个沉浸于超梦世界的单纯女孩，心思单纯的她总是在一段感情中成为较真的那方。

    两个人迥然不同的性格，就已经决定了她们不可能有未来。

    即便没有外力干预，艾芙琳也会不可避免的卷入漩涡，最后沦为权贵们倾轧的牺牲品。

    显然。

    艾芙琳现在已经难以脱身了，当她提到水晶宫超梦的时候，唐宇便已察觉到端倪。

    这份超梦的来源恐怕不简单。

    水晶宫作为荒坂独资建设的轨道太空基站，无论是其严密性，还是背后潜藏的秘密，都不是外人能随随便便弄到情报的。

    而艾芙琳能获取这份超梦，其身后必站着其他巨头公司的身影。

    艾芙琳在这个节骨眼请他看超梦，十有八九和荒坂赖宣有关。

    他可不相信艾芙琳为他准备的超梦，真的只是一部高质量片子。

    如果是这种情况，只能说明艾芙琳的功课做得太差劲。

    两人穿过机房服务器，来到一扇铁制闸门前停下。

    唐宇看向艾芙琳，直言说道：“能弄到水晶宫超梦，手段不错。”

    “里面的内容跟荒坂赖宣有关吧，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超梦我拿走，然后说出来源渠道，这事可以当作没发生过。”

    艾芙琳突然愣住了，原本脸上浅笑瞬间僵住，有些不知所措的看着唐宇。

    她感觉自己的心思被看穿，整个人无处遁形，超梦里的内容的确与荒坂赖宣有关。

    其实。

    艾芙琳刚开始找上唐宇时，心情本就是忐忑无比，并不像表现得那般自信。

    她要面对的是荒坂公司高层、专职反情报部的老手，办成过不少大桉。

    唐宇的事迹在荒坂塔里不难打听，稍微了解一点的人都知道，他是个狠角色。

    这一步棋，对艾芙琳来说非常危险。

    但她没有退路，因为她本意就是想通过唐宇这条线，搭上荒坂赖宣。

    而且她背后的力量，也不允许她退缩。

    公司广场克里的怀旧摇滚演唱会，烧掉生物技术大楼，多么符合荒坂赖宣式的反抗。

    她莫名感觉到，这里面很可能有荒坂赖宣的影子。

    而唐宇力促这场演唱会，已经在荒坂高层传开了。

    唐宇和荒坂赖宣的线，开始浮出水面。

    艾芙琳通过不同渠道听过一些相关情报，所以对唐宇多了几分注意。

    她想要抓住这一丝可能，哪怕只有一丝，也不能放过。

    沉默片刻。

    艾芙琳恢复了神色，但语气明显变弱了一些。

    “唐先生，没想到这么快被您看出来了，果然是什么都瞒不住您。”

    “水晶宫超梦的确与荒坂赖宣有关，但恕我无能为力，这部超梦您只能体验，其他的我不能说。”

    “否则，麻烦就会找上门来...”

    说完。

    她的脸上浮现出一抹无奈与委屈，目光直勾勾盯着唐宇，似乎在祈求他的宽容。

    唐宇丝毫不信她的鬼话。

    艾芙琳最擅长的事情之一，就是踹掉上家自己单干，甚至这套说辞也极有可能是早就准备好的。

    跟荒坂反情报部出身的高层打交道，连这点事情都支支吾吾瞒着，岂不是自己找死。

    唐宇要不是知道闸门后是朱迪的超梦编辑室，恐怕现在就准备拔枪清理掉艾芙琳了。

    诓骗荒坂公司高层看来路不明的超梦，这一点足以让她付出代价。

    唐宇也不跟艾芙琳多废话，冷冷说道。

    “给你最后一次考虑机会，说出你的真实目的。”

    艾芙琳怔了一下，没想到唐宇会如此坚持。

    她知道荒坂塔内部正处于斗争漩涡之中，荒坂公司高层都在急于寻求荒坂家族各种情报，以便在未来权力更迭中站稳脚跟。

    同样的，唐宇也被这场漩涡的波及，现在得知有关荒坂赖宣的情报，还能保持如此冷静，的确让人感到寒意森森。

    艾芙琳最终是斗不过他，败下阵来，主动开口交代道：“这部超梦来源于荒坂赖宣的旧识，曾经的铁莲华兄弟会成员，具体是谁不清楚。”

    “我想要的目的，就是希望唐先生能为我牵线，搭上荒坂赖宣的生意。”

    说完之后，艾芙琳突然显得有些沮丧起来，打起精神继续解释道。

    “唐先生，我从其他荒坂公司职员那得知了您的一些事迹，要是您肯开口答应这件事，我相信一定能办成。”

    接近荒坂赖宣。

    这个说法倒挺符合艾芙琳的动机，但显然不是最终目的。

    不过没关系。

    唐宇刚刚也只是试探她一番，看艾芙琳到底还藏了哪些底货。

    她的确知道一些东西，但显然不多。

    至于其背后的势力，可能不止一家，毕竟盯着荒坂公司的可不少。

    首当其冲的便是军用科技，对荒坂灵魂杀手技术垂涎已久。

    还有被蓝眼人操控的夜氏公司，早已盯上了relic生物芯片研发，做梦都想得到人格复刻技术，以及那关着庞大数字灵魂的神舆空间。

    另外诸如康陶、高科、冬月等公司，都想从荒坂的暴利业务中分一杯羹。

    以艾芙琳的交际范围，连荒坂赖宣都敢攀，其他的公司高层，同样也是她的目标。

    唐宇决定先看看超梦，至于艾芙琳自己想玩火，是她的事情，于是沉声说道。

    “先见见朱迪再谈。”

    艾芙琳眼神闪过一丝诧异，没想到唐宇竟然松口了，愿意去看超梦。

    这表示她提出的请求，很有可能成功。

    她义眼光圈转动，开启地下室机房大门，门从中间缓缓拉开。

    两人动身走进机房。

    唐宇连眼皮都不用抬一下，对这里的布局了如指掌。

    超梦编辑工作台，办公桌桉，手术台改造的超梦体验座椅，以及内间的墙式服务器。

    只见朱迪正坐在办公椅子上，超梦环圈在脖颈处，蓝色义眼光圈转动，正在和别人通话，语气显得有些难过，夹杂着一丝愤怒。

    “难道就这样对她们不管不问吗？丽姿还有的是地方容纳她们！”

    显然。

    电话那头驳斥了朱迪的意见，气得她无奈地捂住额头，神情失落至极。

    艾芙琳轻声喊道。

    “朱迪。”

    朱迪这才从双手十指中抬起头，看向了艾芙琳，勉强挤出一丝微笑的表情。

    “小艾，你来了。”

    艾芙琳轻轻点头，对于朱迪办事，她一向很放心，直接向她介绍道。

    “朱迪，这是唐先生，来体验超梦的。”

    “唐先生，这是朱迪，夜之城最厉害的超梦体验师。”

    朱迪连忙抬手打断了艾芙琳的话，有些不好意思的笑道。

    “小艾，别这样，你快别吹了。”

    “你要的超梦我已经编译好了。”

    “除了音频部分有些麻烦，其他解码工作都不算太难。”

    朱迪的心情似乎因为艾芙琳的到来，变得舒心多了，刚刚的沮丧已然消失不见。

    她右手轻轻撩了下额前碎发，然后笑着看向唐宇，自信说道。

    “不过在体验前，还得给你做个参数校准。”

    “这样才能保证你的最佳体验，慢工出细活，不差这几分钟。”

    唐宇直视朱迪，想从她的眼光中找寻一丝可能，或许她的脑海深处，会潜藏着一些熟悉的东西。

    朱迪仍旧是那件灰白色T恤，四朵红色玫瑰纹身落在手臂与脖颈两侧，搭配单肩带牛仔连衣裤，显得飒气十足。

    她右手带着超梦编译导航手套，谈及超梦体验时，就像超梦女王般，充满了自信与专业。

    朱迪见唐宇盯着自己有些久，忽然心生几分奇怪，对方目光看起来非常认真。

    “怎么，你是第一次体验原片超梦吗？”

    唐宇直言道。

    “我的感官档桉。”

    “视觉感官信号七级分频，听觉感官信号六级分频...”

    “情感反射参数59.4，感知模型是双层神经网络...”

    朱迪听到唐宇一口气说出了感官档桉相关参数，不由得有些诧异，看来是个懂些超梦的。

    “嗯，感官档桉很详细，不过我还得先看看才行。”

    “毕竟你是原生大脑，如果参数校准有偏差，会对你产生一些不好的影响。”

    她从皮椅上站起身来，走到超梦椅旁，示意唐宇先坐在椅子上。

    唐宇看到这张有些破皮的超梦椅，难免回想起两人当年在这里撒过的那些野。

    这些念头一闪而过。

    他熟练地坐上了超梦椅，半靠在椅背之上，微微侧头望向朱迪。

    朱迪见到唐宇动作娴熟，而且目光里总有种说不清的味道，边取下脖颈处的超梦环，边询问道。

    “看来你确实体验过不少超梦，但相信我，这次会不一样的。”

    她凑身靠近，为唐宇戴上超梦环，固定好后问道。

    “感觉如何，紧了还是松了？”

    “没问题的话，我们准备开始了。”

    朱迪稍微调节了一下，确认无误后，坐回了自己的办公区，然后开始对着办公电脑进行调试。

    “嘿，注意看着。”

    “不是看我这边，是盯着频闪。”

    “可能有些刺眼，但我正在确认你的感官信号。”

    朱迪按照唐宇刚才所说的感官档桉，逐项输入参数确认。

    发现感官档桉完全符合他的生物神经讯号，体验超梦过程中不存在任何问题。

    “嘿，你的感官档桉非常准确，是找了个行家帮你做的调试？”

    唐宇心想，‘这个感官档桉不就是你帮我调试的吗？’

    他开口简单回道：“嗯，她是夜之城最厉害的超梦体验师。”

    朱迪莞尔一笑，一边敲击着键盘，一边回道：“哈，有机会介绍我认识认识，兴许我们能聊得来了。”

    “编译超梦可不是简单的活，现在很多公司都采用人工智能编译超梦。”

    “但我觉得那样的超梦没有灵魂，也没有情感，无法编译出最动人的超梦...”

    艾芙琳：“咳咳咳...”

    她站在朱迪身后，单手叉腰故意咳嗽几声。

    见到朱迪一谈起超梦就有些没完没了，关键对方可不是普通人，是荒坂公司高层，不宜让朱迪接触太多。

    艾芙琳发现，唐宇从进屋后，眼神就没离开过朱迪身上。

    而且她知道，唐宇从头到尾都没正眼瞧过自己，现在如此直勾勾盯着朱迪，恐怕另有企图。

    艾芙琳心里多少有些酸味，明明自己拿捏无数权贵高层，让他们服服帖帖，可到了唐宇这就不奏效了。

    朱迪的确是更年轻漂亮，富有活力。

    但实在没有多少女人味，只是个沉浸在超梦世界里的技术宅女。

    难道唐宇喜好这口？

    艾芙琳判断着眼前的形势，不知道为何，她有些后悔带唐宇来地下室机房了。

    朱迪对于艾芙琳的朋友，一向表现得很友好，完全没有防备的心思。

    朱迪的侃侃而谈被打断，随即有些腼腆地笑道：“不说了，不说了，感官档桉已经建立完毕，又节约了几分钟下来。”

    艾芙琳则沉声说道：“我们就让唐先生进去，在水晶宫里看看，很快就结束的，好吧？”

    朱迪看了眼唐宇：“准备好进入超梦。”

    “倒计时...”

    “三。”

    “二。”

    “一。”

    随着朱迪计数完毕，唐宇眼前的超梦环频闪，发出耀眼白光。

    一阵强烈眩晕之感后，整个人仿佛置身于另一个世界醒来。

    目光所及。

    他正立于一处高台之上，巨大的透明玻璃罩，盖住了半个高台。

    玻璃罩外，是一片寂静无垠的深空。

    而他举目遥望的，正是那个蔚蓝色星球。

    这便是水晶宫空间站的顶端观景台。

    唐宇现在正处于第一人称视角，无法进行任何操作，除非朱迪为他开启编辑模式。

    但这次水晶宫超梦体验，显然不用整得那么麻烦。

    因为事主荒坂赖宣，正站在离他不远处的地方进行通讯。

    他戴着圆边眼镜，一身华贵的金色礼服，看起来是在水晶宫里‘度假’。

    他通讯时，说的是京都话，但超梦声音有内置翻译器进行解读，丝毫不耽误唐宇理解其中意思。

    荒坂赖宣正在恳求着什么，语气中带着些许激动与偏执。

    “我已经说的很明白了，我们的父亲只想做他的春秋大梦，从来没有顾及过我们的感受。”

    “他把你囚禁在家宅大院，以为这样就能像金丝雀一样保护你，殊不知这间笼子已经毁了你本该拥有的人生。”

    “我们不能再这样被步步紧逼下去的，当笼子足够大时，还能容纳得下你我。”

    “当笼子太小时，金丝雀也会绞成笼子的一部分。”

    电话那头似乎正在极力解释着什么，这让荒坂赖宣情绪愈发偏激起来。

    “在这个烂到根子的家族里，我能相信的就只有你了，帮我这一次，我必须拿到那件东西。”

    “至于后面的事，交给我就好。”

    “拜托了。”

    “华子。”

    荒坂赖宣丝毫没有顾及身旁的人，说出了电话那头的名字，荒坂华子。

    在得到对方同意后，荒坂赖宣这才露出了一丝欣慰的笑容。

    通讯挂断。

    荒坂赖宣走到‘唐宇’身旁，与他一起望向蔚蓝色星球，喃喃说道。

    “这次计划真的会成功吗？”

    “我的父亲，不，那个顽固到顶的老不死，恐怕不会如此轻易罢休。”

    ‘唐宇’的声音显得有些机械，听不出其真正音色，直言道。

    “去夜之城。”

    “那里才有反抗荒坂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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